冬暖胆战心惊地望着她,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只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可是要回总督府吗?”
锦绣面无表情地说:“嗯,回去吧。”
……
总督府高大威武的建筑已近在眼前。
府衙前两蹲威武的石狮子狰狞地向着路上‘露’出深深的獠牙。恍惚中,这对石狮化身为赵九凌那般模样,青面獠牙,杀气腾腾地朝她奔来,然后对她‘露’出森森的笑意,“有本王在,你休想嫁给别的男人。”
生平第一次,锦绣在种想拿刀砍人的冲动。
锦绣下了马车,从侧‘门’进入,紧挨着‘门’房的回事处的人,已奔了过来,一脸的恭敬讨好。
“王大夫,您总算回来了。您今早上刚刚出发,下北路军营的定远将军何大人就来了,已经等了你一个晌午了。”
锦绣心回‘乱’七八糟的心思,“定远将军?”她只认得中路军营的定远将军,下北路的定远将军又是何方神圣?
“就是那个何劲啦。”冬暖语气有些酸意,“人家现在又升官了。已经是从三品的将军了。”
去年还只是正五品的千户,如今三个月不到,就升成了从三品的定远将军,不知是老天眷顾他,还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他来找我做甚?”想着那天晚上何劲的表现,锦绣没由来的心中不安。
“好像他老子也有些不好了,军医束手无策,想请姑娘去大同医治。”
“何总兵得了什么病?”
“据说是肠痈。”
锦绣挑眉,“他找我有什么用?应该去求王爷才是。”
何劲的老子何天刚,任江苏总兵期满后,又被调至山西,任一省总兵。大同离宣府倒也不远,快马加鞭,半日功夫就到了。
锦绣是宣府的军医,并没有义务过去救治,但何天刚身为朝廷命官,又是边防重镇里的最高级将官,若是上头有了命令,自然也违背不得。
何劲担心老子的病情,请她过去医治也无可非厚,但这种跨地区的诊治,还得让上头的同意才是。
当然,以何劲与赵九凌的‘交’情,赵九凌自然也会同意的。
果然,回到内院里来,便有人向她通报,让她立马去见赵九凌。
锦绣满肚子里装的都是火气,自然也要去找赵九凌算账,二话不说就过去了。
到底没有发出火来。
赵九凌的屋子里还有何劲,而何劲一身素‘色’青衣劲装打扮,一身青衣也有六七分陈旧了,但穿在此人身上,并无任何寒酸之态。
果然人的出身决定了一切呀。
赵九凌心情估计也不怎么好,锦绣一进来,冷溲溲的目光就‘射’了来。
他的目光带着愤怒与委屈。
锦绣有些惊讶,也有些愤怒,恶狠狠地瞪了过去,怎么着,你还委屈?‘奶’‘奶’的,老娘比你更委屈。好好的白马王子被你给搅了,都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呢。
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撕杀,一个愤怒一个凶狠。
何劲因着急父亲的病情,并未发现他们之间的不对劲,见到锦绣后就急急地上前拱手作揖,“王姑娘,家父目前已然病危,大同军医俱都束手无策。听闻姑娘擅治肠痈之症,还望姑娘略施振手。何某代家父感‘激’不尽。”然后深深作揖到地。
锦绣收回与赵九凌撕杀的视线,一脸难‘色’地对何劲道:“何大人,令尊的病情,若只是初期,锦绣还有把握医治。只是……”她目光飘了赵九凌一眼。
何劲连忙道:“这个姑娘放心,王爷也已同意姑娘前去大同给家父医治。如今,就请姑娘略施援手,随何某一道去大同,给家父医治。”他望了锦绣一眼,一脸的郑重,“家父的病就拜托王姑娘了。”说着再一次深揖到地。
锦绣连忙说:“既然如此,那锦绣领命便是。何大人不必多礼。”‘奶’‘奶’的,原来她也是怕强欺软来着。这姓何的当初这般对待她,以前还曾发过毒誓,姓何的千万别犯在自己手上,否则一定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但如今呢?
不止救过他一‘性’命,如今还要给他老子看病,有天理么?
最可恨的是,她还没法子拒绝。也不是没法子,而是,不好意思拒绝。
早晓得会有今天,那天晚上就算冻死也不会接受他的好意了。
拿人手软的感觉,真的不爽。
再来,她原想趁着这两天的功夫再努力一把,争取与徐家定下婚约,然后风风光光嫁到开封徐家去。现在可好了,被赵九凌这货搅了她好不容易寻觅好的白马王子,让她又重新沦落为剩‘女’,这笔账都还未算呢。
安阳郡主的病已经好了,徐子泰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这对母子自然要回开封去,到时候她从大同回来,说不定他们都已经走了。
痛苦地想了一个晚上,痛苦地从鱼和熊掌里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徐子煜,却又给泡了汤,锦绣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如果不是赵九凌,如果不是他的大放阙辞,徐家如何会放弃她?
可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她却什么都不能做。还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真的太憋屈了。
她连生吃赵九凌的心都有了。
赵九凌也很委屈,更是火大。
他都把话说得如此清楚了,还把自己的随身‘玉’佩也给她了,这就是定情之物呀,她不但不领情,还让人给退回来。退回来也就罢了,居然还让一个小丫头退回来,这让他的颜面何存?
她已经让他颜面无存了,还又来怪罪他?真是没有天理。
在赵九凌与锦绣大眼瞪小眼中,还是朱‘棒’槌出声提醒了下,“呃,王爷,何总兵的病可是不等人的。还是让王姑娘尽快动身吧。”
他在背后轻轻捏了赵九凌一把,示意他以大局为重。
赵九凌当然知道现在不是与锦绣使气的时候,他深吸口气,平复心头的火气,冷冷地对锦绣说:“何总兵身为我大周肱股重臣,为了大同边关军务,劳心劳力。如今得此重病,本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王大人,就麻烦你跑一躺了。务必令何总兵转危为安。”
锦绣还能如何,只能领命而去了。
然后,她收拾了一番,带了齐玄英和唐成,冬暖,巧巧,以及另外两个辅医,一道上路了。
何劲据说身上的伤还没大好,便弃马而坐进了车子里。
又因为他身上的伤,与锦绣同坐一辆马车,说是好方便就近冶疗。
但看在冬暖眼里,这个借口,有些烂。但她见锦绣并没多说什么,也就没有啃声了。
马车驶得很快,虽然凳子上垫了厚厚的宝蓝‘色’八团‘花’弹墨垫,但没有防震功能的马车一路急驶下来,仍是把人抖得腰都要折掉。
锦绣紧紧握着车壁上的扶手,努力忍着这种不适。
如果能躺下就好了,可惜……她瞪了眼罪魅祸首,真是个脸皮厚。
当初那样对她无理,如今还有脸来找她帮忙?
接收到锦绣厌恶的眸子,何劲苦笑,给自己倒了杯水,但车子震动得厉害,手没有拿稳,水溅湿在锦绣‘露’在松‘花’‘色’裙据下的绣‘花’鞋上。
“对不住。”何劲很是歉意地从怀里掏出帕子,弯腰给她擦鞋。
锦绣连忙把脚缩了回去,厉声道:“你干什么呢?”
何劲一脸无辜,“给你擦鞋。”
给她擦鞋?锦绣又惊又怒,难道他不知道‘女’人的脚是不能随意让人看到的吗?更别说碰触了。
“不用了,我自己来。”
冬暖早已从身上掏出了帕子蹲下来给锦绣擦了起来。“姑娘,鞋子湿得好厉害。”
锦绣当然也感觉到脚背上传来的温热之感,气得恨不得把这货踹下车去。
何劲更是一脸的歉意,“真是对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他有些无措地望着锦绣,以及她湿得厉害的鞋子,“要不,赶紧脱下来放到火上烤烤。”
车子里有炭火,还是搁有薰笼的那种,火势并不大,但烤湿掉的鞋子,应该没问题的。
可问题是,鞋子湿成这样了,肯定得脱下来,当着一个大男人的面脱鞋子,锦绣并没有任何心理压力,但冬暖不干呀。
冬暖是标准的古代‘女’子,虽是奴婢之身,但一直都在大富之家受着严格的训导,自然知道‘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自然不会由着锦绣当着何劲的面脱掉鞋子,‘露’出‘女’子最隐‘私’的部位。
冬暖的目光太过“灼热”了,但何劲的脸皮却比城墙还要厚,佯装没有瞧到冬暖的暗示,说:“没事,姑娘不必顾忌我。反正出‘门’在外,一切从权。”
锦绣也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但她仍是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脱鞋,不是她被古人同化,把男‘女’授受不亲看得比命还重,主要是,她怕自己有脚臭……
虽然大冷天的,脚臭倒不至于,但‘女’人在异‘性’面前,通常都想留下最好的形像,尽管何劲与自己并不对盘,还是她生平第三大讨厌之人,但仍是不能改变‘女’人想在异‘性’面前保持完美形像的想法。
冬暖当然不知道自家主子心里的想法,她见何劲如此脸皮,心里极不痛快,可锦绣的鞋子湿得厉害,也不好一直穿在脚上,万一着了凉,可就麻烦了。于是,冬暖只好一边给锦绣脱鞋子,一边警告地盯着何劲,为怕他偷看。
何劲倒也君子,把脸别向一边,冬暖赶紧换下锦绣的鞋子,然后再用裙子遮住脚踝。脱了鞋子后,脚还真有些凉,锦绣又往火炉子里移了移,离何劲越发远了。
过了好一会,何劲开口说:“我身上的伤还没好。”
锦绣愕然了一会,很想说,你伤好没好关我屁事。但想着自己大夫的职责,于是挤出和蔼可亲的面容,“既如此,那就该好生休养才是。”
“那,我可要躺下吗?”
锦绣沉‘吟’了片刻,说:“何大人请自便吧。”反正车厢里靠车壁各设了坐榻,虽然并不宽,但平躺下去,还是没问题的。
何劲果然躺了下来。
然后,锦绣又后悔了。
他这般躺下来,只需一抬眼,目光就会与她接触。她本不想理会他的,把脸别到一边去,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
但何劲又要话要说了,“你讨厌我?”
她确实讨厌他,任谁都知道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可这样说出来,锦绣还真不敢承认。
“没,何大人多想了。”在心里又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脸皮厚到城墙的境界,她还是第一回见到。
“既然如此,那为何对我这般冷淡?”
“没有的事,何大人多虑了。”锦绣忽然又有些恨自己的懦弱了,为什么不说实话呢?就算说了实话,又不会少块‘肉’。得罪了他又如何?如今是他有求于自己,她理应摆摆架子才是。
------题外话------
这回的倒‘春’寒实在太嚣张了,都大半个月了,仍是没有消褪的迹象。比冬天最冷的时候还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