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了下筋骨顿时神清气爽,佐乐威胁的向神情萎靡的二人挥挥拳头就迅速闪人。
“他妈的!这小子下手太阴了!”专挑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打,一动就浑身酸痛。
高个子扭扭手腕,想到刚才自己企图拿这只手去碰她,神色里多了些了然。
“走吧,回教室。”
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果然是会遭报应的。
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们,精力都很旺盛。
你来我往的干上一架,心里的郁闷来的快也去得快。
跟练家子打架虽说他们吃亏更多,可能酣畅淋漓的发泄一场,那点痛似乎就有些微不足道。
被揍了两次的矮个子虽然害怕,可从这之后便时不时往佐乐身边凑,隐隐有奉他为老大的意思。
高个子虽然有些不服气,可碍着发小的面子也默认了这一点,二人时常找佐乐去“切磋”一顿,回家之后又咬着牙给自己上药。
三个人互相熟络起来,矮个子孟行和高个子沈唯也由此了解到,什么才叫做真正的逆鳞不可触。
踩着夏天的尾巴,周围的绿色渐渐演变为浅薄的枯黄,秋天就这么来了。
寻欢在妈妈的叮嘱下带了一件外套,和佐乐一人捧着一个软软的豆沙包在路上边走边吃。
刚好走过一棵树时,一滴露水直直的就落了下来,正好滴在佐乐白色的发旋儿上,冰得他一哆嗦。
寻欢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出声问他,“怎么了,冷吗?”
佐乐摇头,顺势弯下腰给她看自己的发心。
抽出纸巾吸干那一小片零散的水分,寻欢给他顺顺毛,“好了。”
“你手好冰。”佐乐心疼的把她一入秋冬就常日泛着凉意的手揣进自己外套兜里。
抽了抽没抽动,寻欢索性放弃了,反正他的手暖和的很。
家里离学校很近,不出意外姐弟俩一向都是走路去。
这一片都是中高档别墅区,没有来去匆匆的上班族,也没有吆喝着卖早餐的铺子老板,时间又还早,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权当早餐后的散步了。
凌晨的天还有些雾气蒙蒙的,两人每走过一个区域头顶的路灯就会亮起来。
寻欢被佐乐牵着往前走,细密的树木从身前掠过,好像时光倒退一般。
周围的景致渐渐隐去,身边的温度也突然消失,昏黄的街灯一盏一盏熄灭,青灰的马路从视线中消失,整个世界忽然间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黑,极致的黑。
令人压抑地,让人想要逃脱的,连一丝微光都照不进来的黑。
仿佛被整个吞噬了。
寻欢手指微颤,将手放在眼前挥了挥。
看不见。
直到她开始小声的叫着佐乐的名字。
一道急切又惶恐的呼唤声突然从身侧传来,寻欢睁着一双失焦的眸子看过去,一张焦急害怕的脸渐渐锁进她墨黑的瞳孔里。
声音回来了。
眼珠有些滞涩地转动着,周围林立的树木和宽阔的街道一一浮现在眼前,寻欢苍白的脸好似又白了些,下意识抓紧了身边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
“姐?你怎么了?”
微微颤抖的身子被身前的人来回轻晃着,寻欢抚了抚自己被凉意穿透胸骨的心口,呆滞的目光缓缓移到他脸上。
“刚刚……发生什么了?”寻欢平息了下后问他。
佐乐满眼担忧,“你刚刚突然一动不动的,眼睛也死死的盯着什么,我怎么喊你你都没有回应。”
他的呼吸在发颤,声音在发抖,“姐,你到底怎么了?”
寻欢伸手摸摸他泛着水色的眼角,指尖过于低的温度冻得他一滞。
带着汗意的手掌紧紧握住她的,佐乐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用自己所有的余温为怀里的人祛除满身寒气。
“姐,你刚才吓到我了。”紧了紧她纤细的腰身,佐乐拿脸颊蹭蹭她同样冰凉的耳朵,“真的吓到我了。”
舒服的缩进他怀里,少年人的热度分外充足,寻欢喟叹着就有些沉溺。
胳膊慢慢环绕着对方,温热的呼吸落在他心口,有些发痒。
寻欢仰头看他,“我没事了,刚才是想东西想的太入神。”
“抱歉,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收回胳膊捧着他的脸,“不怕了,嗯?”
眼底深处的害怕被主人的睫毛覆盖着,想到刚才手心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握不住的感觉,心口突然泛上一层密密麻麻的疼痛。
这疼痛致使他不自觉弯下腰来,将自己全部的重量搭在怀中的人身上,全身也蓦然无力起来。
这些反应不过几秒的时间,等佐乐恢复后也没能分辨出自己刚才是什么情况。
他慢慢松开怀抱,“姐,以后不能这样吓唬人了。你刚才,刚才……”
眉眼间带着一丝莫名的痛色,佐乐突然住了口。
“我真的没事了,你别担心。”顿了顿,“你不许告诉爸妈。”
虽然没什么,可一旦说了他们就会担心。
而她并不想给家人增添不必要的烦恼。
看见佐乐沉默着点了头,寻欢紧绷的情绪才稍微放松了些。
两人默不作声地并排走着,离学校的距离越来越近,周围的学生也慢慢多起来。
而方才发生过的事,都被双方默契的埋进了心底。
可定时炸‖弹的威力到底有多大,寻欢心知肚明。
她来的时候就不明不白,现在在这个世界活的满足又幸福,并不想在这样的时刻又突然不明不白的消失。
亲密的融入了人群后,人都会变得贪心。
希望能留下自己存在的证明,希望能够被人记住。
也希望,能够永远留下。
*
沁着暖意融融的卧室里,寻欢披着一张厚毛毯坐在飘窗边,正目不转睛地欣赏着今年下的第一场大雪。
雪花一片一片往下降落,给地上的雪层不断添砖加瓦,不多时就结成了厚厚的一层雪面。
心底被关押太久的童趣悄悄溜出一角,寻欢褪下毯子穿了件厚外套,这才悄悄摸摸下了楼。
“哼!逮住你了!”
被突然跳出来的佐乐吓了一跳,寻欢低着头翻了个白眼,伸出脚丫子软软的踩了他一下。
佐乐丝毫不在意,反而冲她兜兜手中的袋子,“工具准备好了,我们出去堆雪人啊。”
打开庭院后门的手一顿,寻欢见他穿的不多,把自己刚戴上的围巾给他围上,尾部绕在脑后打了一个结。
佐乐咧咧嘴,“你自己戴上吧,我不冷。”说完还动手去解它。
“给我戴上!”眼疾手快的又给他绑好,寻欢横了他一眼后终于消停了。
院子门一打开,一股冷潮立马扑面而来,两人都缩着脖子抖了抖。
把工具拿出来一一摆在雪地上,寻欢招呼着弟弟一起滚大雪球。
两人滚好了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佐乐也顺势将围巾取下放在走廊的长椅上。
“姐,你歇会儿吧,其余的我来弄。”看着她冻得通红的手指,佐乐心里发堵。
“不要。”寻欢拒绝他,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不停把雪球往圆了拍。
“好了,”费力的把雪人脑袋搬上去,寻欢比划着在它脸上戳了两个洞,“葡萄呢,快拿过来。”
黑葡萄眼睛安好,又装上了胡萝卜鼻子,佐乐四处看了看,从一旁的枯枝上折下两根插在它圆滚滚的身体两侧。
“唔……”姐弟俩互相看看,寻欢问他,“是不是还缺点什么?”
余光瞥见自己红色的围巾,寻欢拿过来在它脖子上绕了两圈,“成了!”
佐乐有些不是滋味的瞅着雪人的围巾,“……我还没把它捂热你就给雪人戴上了。”
不开心。
“反抗无效。”把手放在嘴边哈哈气,寻欢眼眸一转,“佐乐。”
“啊?”正郁闷的人刚一回头,头上就挨了一记。
姐弟俩在庭院里到处跑,踩得脚下的雪嘎吱嘎吱响。
寻欢迅速捞起一把雪团紧,一边往后面的人身上扔,一边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四处躲。
气喘吁吁地杀了几个来回,两人都出了很多热汗。
寻欢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也不理会佐乐明显不赞同的目光,“诶,爸妈今天不在,一会儿谁做饭?”
捏了一把雪藏在手心,寻欢威胁地放在佐乐空荡荡的脖子上,“做不做?”
那冰凉的感觉想起来都感人肺腑,佐乐想也不想的答道:“我做!”
在厨房里刮着土豆皮,佐乐背对着寻欢轻轻笑起来,眼里的幽光越来越深。
真好。
那天的事情可大可小,过了几个月他都没办法忘记当时自己心里的惊惧和惶恐。
她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我没事,可并不是真的就没事了。
这些日子她时常看着某处就出了神,他惊吓之余便会迅速叫醒她,她眼里一览无余的空洞和害怕都被他一一记在了心里。
他知道她一定有事瞒着他。
她不说,他愿意等她想说的时候说,他可以做她最好的,独一无二的听众。
可随着她越来越沉默,笑容也渐渐变少,家人都开始时不时用担忧的目光望向她时,她整个人开始迅速消瘦。
爸妈今天其实是去咨询心理医生了,却因为她不太好的状态只能撒谎。
还好。
还好她今天有些精神,还能陪他一起堆雪人玩雪球。
还能和他打闹,能跑能笑。
要懂得知足,佐乐无数次这样告诫自己。
嘴角的笑容慢慢隐去,眼底的思绪被隐没在垂下来的额发中。
听着客厅里播放的电视剧的声音,佐乐咬着牙根狠狠握紧了手里的刮皮刀。
她答应过会永远和他在一起。
他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