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子竟然停下来要听他讲话!
燕七的脑子里飞速地转动起来。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如果能拖一会儿时间,也许正往大道而行的彩车便能绕过面前这座小山。散花的少女和道姑们在上游见不到女孩儿她们的画舫,也许就能及时发现情况反常,尽快赶回来查看一切。
于是,他赶紧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惨声说道:“拦不了也得拦!禁不住也得禁呀!你要抓走的这女孩是我小姨子——我老婆最疼爱的妹妹。我若是不拼了命救她,事情一旦传入我老婆的耳朵,那就大大地不妙了。”
矮子冷笑起来:“你小小年纪,哪来的什么老婆!”
燕七喘着粗气,还在不停地咳嗽、咳血。可他却急促地说道:“我跟我的老婆是从小便定下的娃娃亲。再过几年自然会成亲,她若不是我的老婆,谁才是?”
“哈哈!原来你说的是小老公与小老婆!”
燕七沉哼一声,应声说道:“我虽然年纪尚幼是个小老公没错,但我的老婆绝不是个小老婆!”
矮子随口一接:“那她是……”
“大老婆!她已经整整十六岁了。”
矮子听言不由想笑。忽然想起什么,他面色一沉,道:“不对呀,这小妮儿刚才还哭着喊着说要做你的老婆,怎么变成你小姨子了?你小子八成是在动什么歪心思,所以打胡乱说的对不对?”
“我用得着跟你乱说吗?”燕七见说法上有漏洞,赶紧咳嗽一声,解释起来:“其实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啊!我的二姨子和三姨子也都说过要嫁给我呢!”
“你还有二姨子和三姨子?!”矮子看燕七说得煞有介事,又不禁笑了起来:“就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还男人呢!”他侧身看了看燕七,问道:“噢!我懂了,因为这小妮儿也算是你的一个小老婆,所以你才会如此地拼命,是也不是?”
燕七点了点头:“你非要这样讲倒也没错。”
“可怎么办呢?”矮子似乎很为难地向燕七摊了摊手:“虽然我很佩服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勇气,但你小老婆实在是我们二公子和李妈妈想要的人。我没有办法成全你今天这英雄救美的壮举。”他稍微一顿,继续说道:“要不,你就索性放弃掉这个小老婆算了。反正你还有好几个老婆,不是吗?”矮子说时,竟然扳起他那粗短的手指替燕七数了起来:“大老婆,二老婆,三老婆……”言毕,一阵哈哈大笑。
燕七紧紧地咬住嘴唇,紧得几乎渗出了血道。他抹了抹满脸的泥水,沉声说道:“可我如果放弃了她,只怕连最美的大老婆也会跟着失去。因为,她绝不可能嫁给一个连小姨子都保护不了的老公。”
矮子又笑了:“看样子你那大老婆可漂亮得紧啰?”矮子又随口一问。
“自然是漂亮得紧。”燕七心知此时说远了不行,于是淡淡一笑:“你有看见刚才彩车上那些散花的少女吗?我的大老婆比她们一个个都漂亮!”
矮子微微一怔:“比她们都漂亮?”
“哼!是比她们都漂亮!”燕七的神态忽然间变得有些陶醉:“我大老婆仪态万千,娇媚绝尘。就好像熟透的桃,不咬不行……”
矮子听言,不禁嗤之以鼻:“鬼才相信你说的话!还熟透的桃不咬不行呢,就你这样一个乳臭未干小屁孩儿,那里懂得什么是仪态万千,娇美绝伦?”
燕七却大为不服:“我为什么不懂?”他指了指一侧的蒙面女孩儿,淡淡地问矮子:“我小姨子他们是百花教的人,你想必已经知道了?”
矮子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那,百花教里有个‘花仙子’,你也一定早就听说过吧?”
矮子又点了点头:“是听说过,可那又怎样?”
燕七的神情忽然变得十分高傲,他冷哼一声,慢声慢气地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大老婆便是这百花教的‘花仙子’!”
“你大老婆是‘花仙子’?”矮子诧异地看着燕七,可随即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吗?那百花教的‘花仙子’名叫欧阳宝月,今年至少已经三十几岁,而她早在六七年前就已神秘地失踪了。”
燕七心里吓了一大跳。刚才女孩儿不是说百花教因为一时没找到最美的人,所以“花仙子”之位正空缺着的吗?怎么这矮子会说已经有了一个?
然而此刻已容不得他去细想此中究竟,他必须要尽快地回应矮子,且脸上还不能露出一丁点儿的慌张之色来。否则的话,他将再也延缓不了瘦子动手掳走女孩儿的时间。到时候就算散花姐姐、道姑们全都赶过来,也于事无补了。
因此,他在深吸了一口凉气之后,冷冷地说道:“你也知道那个‘花仙子’已经消失六七年了,可百花教消失了吗?”
矮子又怔了一下。他思忖片刻,沉声问道:“你是说,百花教里已经选出了新一任的‘花仙子’?”
燕七冷然盯着矮子:“这很奇怪吗?”
“鬼话连篇!”矮子那里肯信:“就算那百花教里真选出了新一任的‘花仙子’,可又怎会是你这小子的老婆?熟透的桃?你小子就做梦去吧!”
燕七霍然打断了矮子的话:“你不相信?”
矮子淡淡地摇了摇头道:“老子当然不信!”
燕七似乎竟有些忿忿:“你不信是吧?好……我大老婆正与丫鬟甜儿在上面的亭子里避雨。”他伸手一指数十丈开外的山腰:“我们本就是来接她回去的。你先等着,我现在便去接她下来,让你见识见识……”他刚说到这里,突然惊悸莫名地住了口,同时还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矮子看着他没有说话。
燕七一边向后退着一边讪笑起来:“没有!没有!我其实……我……大老婆并不在那上面!她当然也不是什么‘花仙子’!长得更没有多漂亮!”说着,还一不小心,跌倒在了地上。
矮子原本并不相信燕七的什么娃娃亲大老婆会是鼎鼎大名的“花仙子”,可见燕七突然间惊慌失措,还无端地推翻了自己才刚出口的话,这样一来,他反倒有几分相信了。
抬头看了看山腰上那若隐若现的亭子,瘦子心中不由暗忖:如果亭子里果真有年轻漂亮的姑娘,且不论这姑娘是不是百花教的‘花仙子’,弄到手上好好“看一看”,岂不比赶回画舫去“看”那瘦子已经“看过”的小道姑来得更过瘾?
矮子一念至此,当即对着燕七大声喝道:“你站住!”
燕七显得更加地惊恐万状:“怎么啦?我不拦你了呀!你放心,我也绝不会跑出去报信。”燕七指了指不远处的那蓬细竹:“我乖乖去竹林边坐着,等你们全都走了我再离开。我这么听你的话,你不会还要杀了我吧?”
矮子厉声道:“刚才叫你滚开,你死也不肯,现在不打算救你这小老婆了?”
燕七赶紧道:“没有呀!我只不过想试一下看能不能救到她。毕竟她是跟我一块儿出来的呀!如今看来,我并没有那个能力。”他说着话,脚步又在慢慢地往后移动。
燕七越是如此,矮子便越是觉得半山腰上真有那么一个漂亮的“大老婆”。他上前一把揪住了燕七的衣襟,狠狠地将他摔回在女孩儿的身旁。因为用力很猛,燕七被摔了个“四脚朝天”,还将女孩儿刚才送给他的小锦盒抖了出来。燕七想伸手去捡,却被矮子一脚给踢飞了。
矮子气势汹汹地问道:“告诉我,你的大老婆是不是正在上面的亭子里?”
“没有!我发誓!真的真的没有!”燕七不仅直哆嗦,还语无伦次:“你想想看啊,这样的天气,谁还会去山上玩嘛?就算去青羊宫里烧香……”他显然又觉得自己说漏了嘴,于是赶紧不停地咳嗽着加以掩饰:“不是,你看这附近,根本连一个人也没有嘛。”
矮子顿时便嘿嘿冷笑起来:“你大老婆是去青羊宫里烧了香,此刻正与丫鬟在半山上避雨,等着你这位小老公去接她!我说的没错吧?”
燕七的眼神更为惊悸:“我刚才是骗你的,山腰的亭子里根本就没有人避雨!”
“你以为我是蠢蛋吗?你小子现在才是在骗我!”矮子恶狠狠地盯著燕七:“快告诉我实话,你大老婆果真是百花教的‘花仙子’?”
“不是!”一言之后,燕七赶紧闭上了嘴。仿佛此刻方才记起有言多必失的道理。
矮子也不生气,他对着燕七哈哈大笑起来:“不是?在我看来必是无疑!”他又抬头看了看半山腰上的避雨亭。心里不由忖道:传说这百花教的每一届“花仙子”都有倾国倾城之貌,羞花闭月之容,也不知这小子的大老婆究竟美成啥样。不过,既然她已经满了“整整十六岁”,身体想必发育得很全很充分了。这样一个破瓜之年、活力四射的青春美少女,或许真如这小子口中所描述的是“熟透了的桃”也说不定。
既是美艳无比的“花仙子”,又是已经“熟透了的桃”!
矮子光是想想,便忍不住直流口水。他再一次透过茫茫的雨雾看向山腰上的亭子,心中继续暗忖:此地距山腰不过百十余丈,以他的身手要上去实在容易得很。就算这小子是在诓骗自己,可他片刻工夫便能下来,仍然赶得及“看一看”瘦子“已经看过”的那半个小道姑。
他想到这里,便飞快解下了缠在腰间的绵绳套索,将燕七和女孩儿的手都反绑起来,并牢牢地套在了不远处那蓬细竹子上。
燕七似乎一下子崩溃了,惊慌失措地央求起来:“这位大叔!大哥!大侠!你可千万别去找她呀!我求求你了!”燕七说着话,竟用脚尖去勾拉矮子的罗圈腿,甚至还大哭了起来。
矮子一脚踢开燕七的腿,道:“我为什么不去!”
燕七哭道:“我大老婆还年轻,你要是欺负了她,她可怎么活呀!你刚才就已经害死一个人了。”
矮子笑得更欢了:“这一回我不杀人。毕竟,能够一亲百花教‘花仙子’的香泽,那是男人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
燕七赶紧哭叫道:“不要啊!算我求你了!”
矮子还在笑:“没办法,谁叫你的大老婆是‘花仙子’呢?而且还是个‘熟透了的桃’,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吃桃了。”
燕七还是在死命干嚎:“我的大老婆虽然不会武功,可是丫鬟甜儿的武功却很高。她说不定会杀了你的。”
一个小丫鬟,武功再高又能高到哪里去呢?听燕七如此一说,矮子笑得更开心了:“是吗?老子刚好也很喜欢懂点武功的带劲的小娘们。甜儿?名字都有甜,人长得也一定很甜。那我岂不是还能弄个一箭双雕?刺激,简直太刺激了!”他忽然蹲着身子轻轻拍了拍燕七的肩膀,态度温和而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兄弟,你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因为年纪太小,所以不必急着娶老婆。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等我上去吃了你那个‘熟透了的桃’,自会下来放你回去。”矮子说完,再不理会燕七,几个纵步便往山腰上窜了过去。
燕七看着矮子纵身疾驰。精神陡然一松,忍不住又吐了一大口鲜血。但他现在没有时间也顾不上自己的这点伤势了。散花的姐姐和道姑们绝不可能这么快赶过来,所以他现在最急需要做的便是赶紧想出办法自救。
他用力地甩掉了脚上的绿皮筒靴,并用脚丫子从鞋缝里抖出一把锋利的小尖刀来。
他示意女孩儿用力地扭过身去,自己则低头用嘴叼着尖刀割断了缠在女孩儿手臂上的绵绳套索。于是,两个小孩子的禁锢总算得解。
燕七四下初略一望,壕口的四周并无任何人影,要求助并无半点可能。他心知绝不能再带着更加年幼无助的女孩儿乱跑一气,因为那很快就会被矮子返回来捉住。
既然不能跑,那就只能藏。
但山野迷茫,风雨凄楚,水草泥泞一片。该往哪儿藏呢?
燕七看了看细纹粼粼的水面,忽然眉头一疏,拾起小尖刀便飞快地跑向了那篷细竹。他以近乎不可思议的动作和速度削断两根细长的竹子做成通气管。然后迅速抱起女孩儿纵身跃入了壕沟,并强行将她按在了一蓬水草的下面。
两个孩子藏在冰冷的水下一动也不敢动。因为他们很清楚,那矮子很快便会发觉自己上当了。只要他回来的时候这附近的水面还在剧烈动荡,他就一定会发现他们两人是藏在了水下。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果不其然,只一会儿工夫,矮子就急匆匆地飞掠着回来了。只听得他口中干嚎桀桀,叫骂不断:“臭小子!居然有胆诓骗你爷爷!老子非扒了你的皮!”
当他发现燕七和女孩儿都已不见了时,便跟发了疯似的飞身四处寻找。可茫茫雨下,除了那几截断绳和长条形的檀木锦盒还留在原地,就什么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