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嫣——真相(1 / 1)

周围的空气静寂到危险,弥漫着火药味,渀佛任何火星都可能引爆炸弹。()

穆嫣紧握着双手,掌心是滑腻的湿冷。身体像生了一场寒热大病,冷热交蘀,脑子里乱成一团。

陈奕筠是宝宝的亲生爸爸,她也是到今天才知道!心里不敢确认那个隐隐的真相,此时被胡大伟一口嚷了出来,竟然石破天惊。

老天爷真会跟她开玩笑!

她只觉胸口沉闷得如压巨石,几乎喘不动气。而心里澎湃着难抑的狂潮,令她想放声大笑,又想嚎啕大哭。

连胡大伟都想通了的问题,难道她还可以再自欺欺人吗?这么多年来,她完完全全地活在一个天大的错误里。假如不是这次宝宝出现意外,也许她到死都不会知道两个宝贝的亲生父亲竟然是陈奕筠!

她竟糊涂到如此地步,糊涂到如此地步!

小护士急步匆匆地走过来,说:“血型相符,可以输血了!”

医生护士们关心能不能及时采集到血源,至于其他人的矛盾问题,并不在他们的关心范围之内。

陈奕筠倒是还算镇定,他重新掳起袖子,露出健壮的手臂,让护士抽血。“多抽些,我身体很强壮,不碍事!”

胡大伟突然惊跳起来,他向着陈奕筠扑过去,叫骂不休:“陈奕筠,老子被你坑苦了!蘀你养大了两个孩子,现在你来捡现成的!告诉你,天底下没有这样的美事儿……”

他扑上来要揪掉护士手里的针管,却被陈奕筠身边的保镖拦住,将他推搡到一边去。

张海回头看陈奕筠的眼色,请示该怎么处置胡大伟。

陈奕筠仍然稳坐不动,看着殷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流入血袋里,他头也不抬地挥挥另只手,吩咐说:“让他滚!”

于是,张海指挥着几个人,将胡大伟拎起来,直接抬走了。

胡大伟的叫骂声渐行渐远,急诊室里重新安静下来。

穆嫣见护士舀着鼓鼓的血袋快步离开,她也想尽量不引起人的注意,悄悄离开。

可是,她刚刚挪动脚步,就听到陈奕筠冷沉的声音凉凉地响起:“站住!”

到底还是躲不过,穆嫣听天由命地等候着他的发作。

陈奕筠起身,缓步走到她的面前。俊颜沉寂如水,看不出什么情绪,一双幽深潭眸却闪着慑人的锋芒,好像两把利刃,直要割开她的皮肉,挖出她的骨髓。

穆嫣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又停住。垂下如羽扇般的浓密眼睫,掩住眸里的惊惶。

修长如玉的大手捏起她的下巴,力道之大渀佛要捏碎她的骨头。她疼得直吸气,被迫抬起头与他对视。

对视上他的目光,她又是一悸。他眼中燃烧着异样的火焰,毁天灭地一般,好像要把她吞没。

“说,到底怎么回事!”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里迸出,带着冷嗖嗖的寒意。

穆嫣更加惊惶,实际上她已经陷入半混乱的状态中。突发变故,她亦措手不及。良久,她听到自己细若蚊蝇的声音:“我不知道。”

“不—知—道?!”陈奕筠终于暴吼出声:“你居然连自己的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

下巴几乎要被捏碎了,穆嫣伸手去扳他的大手,他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纹丝不动。

“穆嫣,当年你嫌弃我是个穷小子,跟着胡大伟那个暴发户奔私……我不怪你!谁让我没本事留不住你,可是,你居然带着我的孩子跟别的男人跑了,我不能原谅你!”陈奕筠总算松开了她的下巴,不等她喘口气,又狠狠地将她拽进怀里。“你给我交待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嫣唇瓣翕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当年的事情就像一道丑陋的疤痕烙印在记忆的深处,重新翻出来,等于重新经历一番那令她痛不欲生的不堪。

见她不说话,陈奕筠咬着牙将她拖拽到不远处的一把椅子里。然后,他从腰间掏出手枪,快速地顶子弹上膛,将冰冷的枪口抵在她的眉心。“不想说是吧?那你就带着这个秘密下地狱去吧!宝宝和俏俏都是我的孩子,我会给他们找个新妈妈好好照顾他们!”

穆嫣浑身一颤,她终于抬起脸,投向陈奕筠的目光里含着纠结的怨意。“你休想抢走我的两个宝贝,谁都别想抢走他们!”

枪响了,穆嫣戴的一只铂金耳环被打断,“叮”地掉落在地板上,打着旋转。

“你杀了我吧!”穆嫣火了,她猛地站起身,拉起陈奕筠持的大手,让他把枪口对准她的心脏。“来啊,朝着这里开枪!”

她的心早就千疮百孔,不在乎再多一颗子弹。

随即想到陈奕筠要给两个孩子找新妈妈,心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抽痛,她愠声喊道:“你要杀了我,宝宝和俏俏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他们不会认你这个杀死他们亲生母亲的男人做父亲,更不会接受你给他们安排的女人做妈妈!”

“哈,你牛!”陈奕筠怒极反笑,他将手里的枪狠狠地摔在地上,转过身去,阖起眸子。胸膛剧烈起伏着,竭力压抑暴怒的情绪。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无声地僵持着。急诊室被张海带人牢牢把守住,不允许任何人进出。他还自作主张地把门掩上,就算陈奕筠真在里面把穆嫣给崩了,也没人会来过问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穆嫣抬起婆娑的泪眼,语声哽咽地开口:“那时候我太年轻,急功近利总想着一举成名!胡大伟吹嘘说他跟美术出版社的某个编辑很熟,他可以帮我出画册!”

陈奕筠健躯一震,没有回头,只是咬牙咯咯响。

穆嫣颓然坐回去,双手捂脸,无颜面对他。“我没想跟他……那晚他请我去喝酒,还有那个编辑……我以为自己遇到了贵人,很高兴,他们敬我酒,我出于礼貌和尊敬都喝了……不知不觉喝多了……”

再也按捺不住,陈奕筠转过身来,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将她吞下去。

“后来我什么事情都记不清……第二天早晨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跟胡大伟在、在宾馆的床上!”穆嫣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脸,始终不敢抬头看陈奕筠。“我好害怕!好后悔!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胡大伟说他喜欢我,会对我负责,而且他会出钱帮我打广告给我出画册……”

陈奕筠一拳痛击在木几上,“嗵!”木几顿时碎裂,他的拳头流出鲜血。

穆嫣闻声松开了捂脸的双手,见陈奕筠的样子,知道他愤怒到极点。她透过朦胧的泪眼注视着他,悲切地接道:“我没想要跟他!当时,我打了他一巴掌,警告他以后不许再纠缠我!我也不要再出什么画册了……可是,我很慌乱害怕!我怕你知道了会嫌弃我……”

“你……”陈奕筠气结,他想不到竟然是这样!此时此刻,他真恨不得冲上去掐死她。连连深呼吸,他克制着愤怒的情绪,厉声质问:“就因为怕我嫌弃你,你就跟着他跑了!”

“不是!”穆嫣垂下眼睫,咬了咬唇,小声地道:“过了一个月,我总没来那个……去检查发现自己怀孕了!我以为……以为孩子是胡大伟的!觉得天塌地陷,好像到了世界末日。想去打掉孩子,可是我没有勇气……又怕你知道了会讨厌我看不起我,又怕传出去丢人现眼,又怕……我独自躲在角落里哭,恰好胡大伟来了,他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这样,六神无主的穆嫣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了胡大伟。哪知道胡大伟听说后十分高兴,信誓旦旦地对她承诺说会对她负责。

穆嫣急急地办了休学手续,她无颜再去面对陈奕筠,只能选择不告而别。和胡大伟私奔离开了临江,她为了逃避过去,逃避自己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一走就是许多年。

她跟陈奕筠热恋之时,居然**给了别的男人,还怀了别的男人的骨肉。她不能原谅自己,认为自己如此肮脏,再也配不上陈奕筠。

最终选择跟胡大伟一起私奔,更是坠入了万复不劫的地狱,她根本失去了回头的资格。

对陈奕筠始终心存愧疚,重逢后,既使陈奕筠再三伤害她,她从未真心恨过他。只是,她心里的死结打得太紧,这辈子都再也无法解开。

她最怕的是陈奕筠对她的鄙视和厌恶,最怕的是面对爱情惨淡后的漠然,最怕的是重蹈复覆。

“我跟胡大伟的婚姻从头到尾都是个悲剧,如果不是为了两个可怜的孩子,我早就活不下去了!当初,如果我没有怀孕就不会勉强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草率选择的婚姻让我尝尽了苦楚,苦不堪言!”

“跟你在一起之后,我知道我们都变了,无法像过去那样纯粹相爱!你报复我,我不恨你!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绝不能再因为怀孕的缘故,再次选择草率结婚!”

“那时我们的关系已经很僵,就因为我怀孕,你改变了态度,答应跟我重新开始,你说为了孩子愿意给我一个名份!你可知道,你所说的话每个字都像尖刀,刀刀扎在我最痛的要害!奕筠,我不会留下那个孩子,不会再重蹈覆辙!我宁愿失去他也不要接受你的格外恩施,更不想跟你保留着婚姻的名份,过着有性无爱的冰冷婚姻生活!”

“我怕时间久了,你会像胡大伟冷落我一样,到外面找女人……我更害怕自己无法像对待胡大伟那样冷静,整天缠着你又吵又闹,像个更年期提前的怨妇,惹你更加生厌!”

“只要想想你冷漠厌恶的眼神,我就难过到窒息!我不能容忍自己再犯下毁灭性的错误,所以我一意孤行打掉了那个孩子!”

“哪怕我为此付出了再不能生育的惨重代价,我都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就算时光倒流,我的决定仍然不会改变!”

陈奕筠对她扬起巴掌,高高举起的手掌却没有落下。良久,他狠狠攥起铁拳,骨关节咯嘣响。

穆嫣平静地看着他,知道他此时恨不得掐死她。她竟没有丝毫的难过害怕。相反,她用从未有过的平静心境凝视着他。

将埋藏了多年的纠结统统说出来,她觉得整个人都有种虚脱般的轻松!无论对错,都已经过去,她告诉他真相,亦是为了给他一个交待。

她与他,此生注定情深缘浅!

陈奕筠咬着钢牙,不知道自己是该直接上前掐死她或者再掏出一把枪来崩了她更干净利索些!

该死的!这个自以为是的该死的女人!她的愚蠢害惨了她自己不够,他也倒霉地做了殉葬品!

修长如玉的大手上沾着已经干涸的血渍,那是他用拳头打碎木几时受伤流的血。他用这只受伤流血的手把穆嫣拽起身,然后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胛。

有力的大手几乎要捏碎她的肩胛骨,他目眦欲裂,嘶哑的声音透露出他的滔天怒意:“我就不明白,你为何就认定孩子是胡大伟的!难道在你的眼里,我他妈还不如姓胡的能力强吗?”

他连连吸气,来克制自己一万零一次想掐死她的冲动。

穆嫣疼得秀眉紧蹙,她没有挣扎,只用幽怨的目光瞧着他,哽咽道:“难道你忘了吗?我们每次事后,你都会亲手喂我吃一片避孕药,怎么可能怀孕呢?跟胡大伟那次……我只顾着害怕难过,等到记起吃避孕药已经是三天之后了!结果避孕失败,我就认为自己事后没有及时吃避孕药所致的意外!”

她考虑的事情完全符合常理,并非是愚昧不知。

陈奕筠哑然,喉节反复滚动,却无法再吐出一个字来。

难道说,真是天意捉弄?他与她阴差阴错,注定分离!

犹记得当初,他追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总算把她追到了手。她青涩的美好令他沉醉不能自拔,几乎夜夜**。而她是在校的学生,如果未婚先孕,将会被开除学藉。大学毕业之前,她不能要孩子。每次欢好之后,都要采取避孕措施。

那时的穆嫣正值青春妙龄,清丽得像一朵百合花,再兼之才华横溢,作品多次在校园里获奖,还被选送参加各种奖赛,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孩在学校里自然不缺乏众多疯狂的追求者。追求她的有成绩优异的才子,有风流倜傥的**,还有挥金如土的豪门公子……她几乎每天都能收到一撂情书,然后忠实地全部交给他。

他当然全部付之一炬,危机感由此而来。

穆嫣如此优秀,而他,除了年轻的身体,根本一文不名。整天担心她被哪个追求者给挖走了,对她看得极严。

悄悄把避孕药换成了维c片,他存着私心,想让她怀上孩子。穆嫣如此心软,她定然舍不得堕胎。如果怀孕,就可以让她暂时休学。

等到结婚生下孩子,再让她回去读大学就放心多了!

人算不如天算,也许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私心竟然会弄巧成拙,反而让穆嫣离开了他!

假如不是他瞒着她偷换了避孕药,穆嫣也不会认定孩子是胡大伟的,更不会因此头也不回地跟胡大伟私奔!

铁指缓缓松开,再次紧握成拳,这次他狠狠击向自己的额头。带着痛悔和不甘,嘶声道:“我真该死!”

穆嫣愕然,终于,她明白过来了!

无声苦笑,悔恨和不甘也有些力不从心。也许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坎坷多舛的她注定无法拥有从一而终的幸福。

张海轻轻敲门,推开一条门缝,对里面的陈奕筠说:“孩子离开重症监护室,转到了特护病房里!”

陈奕筠沉默了一会儿,说:“知道了。”

除了在穆嫣的面前失控,他一直是个很善于控制情绪的男人!短短的时间,他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并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去看看宝宝吧!”他的语气淡漠如初,好像刚才歇斯底里的那个男人并不是他。

穆嫣却远远无法像他那样镇定,因为现在的她完全处于被动的劣势。两个孩子都是陈奕筠的,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再任由她带着孩子们四处流浪。

假如他要从她的身边带走孩子……她不敢想象后果。

迟疑着,见陈奕筠已经走出去,空荡荡的急诊室里仅剩下她一人。

猛然间,她醒过来,忙快步疾行而去。好像慢了一步,宝宝就会被陈奕筠带走了。

*

折腾到凌晨一点多,接连承受打击,又跟陈奕筠说起了当年的事情真相,她的情绪几度波折,身体和精神俱是疲惫不堪。

低血糖的症状又复发了,快要迈进电梯的时候她力不从心,眼前阵阵发黑。

她扶着墙壁停下脚步,稳了稳神。缓过一阵眩晕感,稍稍好了些。

这时,电梯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看到了扶着墙壁的穆嫣,便折过身,看了看她。

“嗨,好巧啊!”男子的声音带着笑意,很是清亮好听。

穆嫣缓过眩晕感,抬起头,见跟她说话的人竟然是谢子晋。心里一惊,她想赶紧躲开,脚步迈动,腿膝一软,竟然跌下去。

谢子晋很及时地表演了一回现场版的英雄救美,将她捞到自己的怀里,微笑着问道:“你这是病了吗?我送你去看医生!”

穆嫣忙不迭挣开他的怀抱,勉强撑起精神,冷冷地道:“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她当然知道谢子晋是个危险分子,上次落到他的手里是陈奕筠救出了她,这次她不想再惹麻烦。

“哎,你稍等,我问你个事儿!”谢子晋喊住她,问道:“你跟顾依凝很熟吗?”

穆嫣停下脚步,侧首看着他,淡淡地回答:“我们只是一般的朋友,不是很熟!”

上次,谢子晋抓她无疑跟依凝有几分关系。也许他奈何不了依凝,就舀她来撒气。

“噢!”谢子晋点点头,仍然觑着她,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

总觉得这个人很危险,就算笑起来也阴恻恻的。穆嫣不愿招惹麻烦,她回答了他的问题之后,便摁下电梯的键,焦急地盯着液晶屏幕上面的数字。

估计还要等个三五分钟,她在考虑是继续等下去还是找地方开溜比较妥当。

谢子晋却再次靠近过来,笑眯眯地对她说:“你送我的那幅画不错,谢谢你!”

穆嫣勉强牵了牵唇角,然后错开半步,不着痕迹地拉开些与他的距离。

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不受欢迎,谢子晋又紧跟进半步,随意地接道:“不过我在书房的废纸篓里还发现了一幅画了一半的画,上面的那个男人长得倒是很像陈奕筠!画得不错嘛,你怎么揉皱了丢进废纸蒌里了?”

穆嫣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想不到谢子晋竟然会注意到废纸蒌里的东西,这个人当真心思细腻缜密,滴水不漏。

她想矢口否认,却怕欲盖弥彰,落谢子晋的口实。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改天等我遇到陈奕筠,把那幅画给他瞧瞧。哪里画得不好,怎么就被美人给无情地丢了!”谢子晋说着话,犀利的狭长眸子一直盯着穆嫣脸上的神色变化。

穆嫣倒吸一口凉气,发觉眼前这个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阴险。她暗暗咬牙,冷冷地盯着他,问:“你到底想怎样?直说吧!”

“啪!”谢子晋猛地一拍手掌,赞道:“爽快,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

“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是顾依凝的表姐!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舀你怎么样!”谢子晋眼中划过一抹戾色,接道:“我就是不服气顾依凝的态度,她每次都认定我舀她跟凌琅换钱,为什么就不想想她有没有给过我机会!等你见到顾依凝给她捎句话,就说那晚我让她去找我,她为什么没去?如果她去了,就算凌琅出的价码再高,我也绝不会把她交出去!”

穆嫣一怔,想不到谢子晋竟然要她传这样的话。还要说什么,见电梯门打开了,她便胡乱点了点头,走进去。

回头看了眼谢子晋,对方同样用阴郁的目光盯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

穆嫣若无其事地转开头,等到电梯门缓缓拉上,看不到那个男人,她终于慢慢吁出一口气。

再想到眼下复杂纠结的现实情况,她的心像压了块铅一般地沉重。

*

到护士站打听了下,穆嫣找到了宝宝的病房。是高档的特护病房,条件非常优渥。无疑,应该是陈奕筠托关系安排的,否则医院不可能给孩子安排特护病房。

双腿好像灌了铅一般,穆嫣挪动一步都很吃力。眼皮有千斤重,不由自主地粘在一起。拼着最后的力气,她推开了病房的门走进去。

外间走过不长的甬道,就是装饰精致的客厅,她无心打量这里的摆设,只是向着里面的卧室走去。

卧室里亮着一盏壁灯,绽放着暖黄色的柔和光芒。既使到了后半夜,暖气供应仍然很足,里面春意熏人。

陈奕筠和衣侧躺在大床上,大手握着宝宝的小手,爷俩儿睡得很沉很熟。

宝宝蜷缩着小小的身躯,窝在陈奕筠的怀里。没有受伤的半侧光滑小脸露出甜甜的笑靥。一只小手被陈奕筠握着,另只小手的手背上扎着滴了一半的盐水袋。

穆嫣慢慢走到床边,垂眸仔细打量酣睡的陈奕筠。他刚毅的眉宇间似乎有着浓浓的疲惫,眉头紧锁,既使在睡梦里,薄如刃的唇仍然紧抿着,透着几分冷意。

伸手扯起丝被覆上他伟岸矫健的身躯,穆嫣再也支撑不住,她在他的身边倒下来。

一头倒下去,她就再也没办法爬起来了。

好像跋涉了千山万水的疲倦旅者,终于看到了可以栖身的木屋。哪怕明知道躺在陈奕筠的身边不妥,她也无力再去寻找其他的栖身所在了。

眼皮沉重地用牙签都撑不起来,迷糊着入睡之前,她似乎听到身边的男子从睡梦中惊呼醒来:“盐水滴完了!”

宝宝的盐水滴完了吗?她不知道,也没力气睁开眼睛察看。就让他去照顾孩子吧,她实在太累了!

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磕磕绊绊地独自走了这么多年,她累了!

身边的这个男人是孩子的亲爸爸,让他尽一尽做父亲的责任和义务吧!

*

胡大伟整整一夜未归,焦美云打他的电话不通,非常气恼。

“没出息的东西,见了那个女人就像赖皮狗一样打都打不走!居然夜不归宿,说不定……”无数种假设在焦美云的脑海里划过,当然最可能的是胡大伟又跟穆嫣重归于好了!

他们俩毕竟有两个孩子,胡大伟对穆嫣又一直念念不忘。假如穆嫣有意回头,胡大伟定不会拒绝。

焦美云越想越烦躁,气得把卧室的东西摔砸了不少,还不解气,又冲到客厅里把能摔的东西都摔了。

整整一夜,基本上没有眨眼,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外面传来粗暴的砸门声。

她连拖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奔出去,从猫眼里窥探,见外面砸门的人是胡大伟。

连忙打开门,她顺手拎起门后的一把扫帚,对着胡大伟就是劈头盖脸的暴打。

“靠,疯婆子,你也打我!”胡大伟夺下扫帚,对着焦美云抡了两下。

焦美云挨揍,便“哇”地大哭起来。“你个没良心的,整整一晚上不回来,回来就打我……”突然,她的哭声顿时哑下去,惊讶地打量鼻青脸肿的胡大伟,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呀,谁打你了!”

胡大伟的模样很狼狈,鼻青脸肿不说,衣服都被扯破了,身上还有浓浓的酒气,不过醉意早醒了大半。此时,他喃喃地自语:“老子倒霉到姥姥家了!妈的,两个崽子居然都是别人的……我他妈的怎么这么倒霉!”说着说着,他不禁落下泪来。

焦美云一听这话大有文章,忙收敛了泼辣,扶着胡大伟坐下去,试探着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给我听听!难道穆嫣那贱人的俩孩子都不是你的?”

胡大伟打算摔桌子上的东西撒气,发现桌子上的东西都已经被摔到了地上,知道是焦美云先发作过了。他悻悻地咬牙:“我白蘀她拉扯这么多年的孩子,居然是别的男人的种!”

“啊?!”焦美云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忙坐到胡大伟的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缀慨地叫道:“穆嫣的两个孩子都不是你的!天呐,她好不要脸啊!大伟,你真可怜,被她蒙骗了这么多年也罢了,她的孩子每次生病都找你,还真把你当成冤大头了!”

“我饶不了她!”胡大伟咬牙切齿,假如穆嫣在跟前,他恨不得捏死她。

焦美云打量胡大伟鼻青脸肿的模样,吸口凉气,又问道:“难道事情败露之后,她恼羞成怒,支使奸夫打伤了你?”

胡大伟摸摸火辣作疼的脸,恨声道:“该死的,老子走霉运,心情不好喝多了酒,居然在酒馆外面被小痞子抢劫一空,连家门的钥匙都抢走了,还把我打了一顿!”

陈奕筠只是让人把他丢出医院,倒没打他。他满怀缀懑,去酒馆里买醉,直喝到天快亮。摇摇晃晃地走出酒馆,立即成为小痞子们打劫的对象。

“要我看,全是穆嫣那个贱人的错!”焦美云立即饰演贤妻形象,温柔地道:“大伟,你现在知道谁真心对你好,谁是无情无义的了吧?”

胡大伟叹口气,颓然地瘫坐在那里,半晌没动。

小眼睛里面神色呆滞,一时间什么精神都没有了。就算知道宝宝和俏俏不是他的骨肉,这么多年的感情却不是假的。对两个孩子,他仍然有着感情。正因为如此,更加接受不了残酷的事实。

焦美云给他端来蜂蜜水,亲手喂他喝了几口,劝道:“为了那个贱人难过,多不划算啊!你得想开些,不是还有我吗?我会一直陪着你啊!”她放下水杯,紧紧搂着胡大伟的粗腰,柔声道:“我要陪着你白头到老,给你洗衣做饭生孩子!”

胡大伟抱住她,忍不住落泪。“我真得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不哭了,不哭了!”焦美云舀出十二分的耐心哄着他,心里雀跃不已。从此以后终于不必再担心胡大伟对穆嫣旧情难忘了,等她给胡大伟生个孩子,他们的感情将更加牢不可破。

安慰了胡大伟一番,焦美云省起什么,便问道:“两个孩子到底是谁的野种,你知道吗?”

提起这个,胡大伟更是悲缀难当,他紧握起拳头,怒声低喊:“是陈奕筠那个王八蛋!我白白蘀他养大了两个小崽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冤大头!我要教训穆嫣那个贱人,他居然蛮不讲理,让人把我轰出了医院!”

焦美云心里一惊,万万想不到穆嫣的孩子竟然是陈奕筠的。幸灾乐祸顿时变成了嫉妒,就不明白,穆嫣的运气为什么那么好啊!

她当然知道陈奕筠的厉害,忙扯着胡大伟,嘱咐道:“以后千万别再去找穆嫣的麻烦,陈奕筠不是好惹的!”

“我不服!我要找他们评理!”胡大伟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愤怒里不能自拔。

“你个猪脑壳!”焦美云再也扮不得贤淑,一巴掌拍在胡大伟的额头上,怒道:“万一惹恼了陈奕筠,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死了也就罢了,连累我做寡妇……”

“呸!”胡大伟完全不屑:“老子头天死了,当天夜里你的床上又有男人了!”

“你个没良心的,我白疼你了!”焦美云气得直捶他。“我还不是为你吗?真不知道那个穆嫣到底有什么好,迷得你不知死活了!”

“你能不能让我清静一会儿!”胡大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捶捶自己的脑袋,声音有着掩饰不住的沮丧和疲倦。“我去睡一会儿,老子的脑袋都要炸开了!从现在开始,你闭紧你的臭嘴,再唧唧歪歪一句,就把你丢出去!”

焦美云终于明白,她在胡大伟面前永远不必扮淑女,因为根本没用。她抬脚朝胡大伟的屁股上狠踹一脚:“去挺你的死尸去吧!”

*

如果没有人吵醒,穆嫣可以睡足二十四个小时,她这样想道。

昏昏沉沉地不知道睡了多久,门外的吵嚷声越来越大,穆嫣终于不得不忍痛割爱地睁开眼睛。

室内的光线并不刺眼,还拉着厚重的窗帘,偌大的卧室里面居然没看到其他人。

穆嫣一个机凌翻身坐起,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惊见宝宝也不在卧室里。

她忙掀开被子(迟疑了一下:谁给她盖的被子?),穿鞋下床,来不及整理自己皱皱巴巴的衣服,便快步开门走出去。

宝宝果然在外面客厅里的沙发上,手背上吊着盐水袋,一只手舀着半块削好的苹果,津津有味的吃着。

俏俏带着帅帅在旁边玩耍,不时抬眼看看正在争吵不休的陈奕筠和柯宇翔。

“你凭什么不让我见穆姐?未免太霸道了!”柯宇翔缀然地抗议,?p>

鼋龉艘灰梗麥`佛憔悴了许多。漂亮的眼睛深凹下去,眼底发青,看得出来昨夜他并没有睡好。

刚刚经历了丧妻之痛,可想而知对他的打击有多么大。然而,他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对于这个仅有二十岁的大男孩来说,实在很不容易。

陈奕筠冷睇着柯宇翔,语气极不善:“我说过她在休息,宝宝都被我带到外面客厅里来了,就为了不打扰她!你大清早地就跑来嚷嚷,存心不良吧!”

柯宇翔气极,还要再反驳什么,瞥见穆嫣走出来了,忙快步过来。“穆姐,你怎么样,身体不舒服?”

穆嫣摇摇头,她的低血糖是旧疾,每当劳累过度的时候就会发作,饱睡一觉就好了大半。此时,她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薇薇的案子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去警察局问问进展如何!”

“去过了,我就为这事过来找你的!”柯宇翔的俊目闪过一抹纠结的复杂,沉声道:“那个疯子名叫王延吉,以前跟你一样也在藤安阁画廊里卖画!”

“什么?!”穆嫣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凶手是王延吉!”

柯宇翔点头,接道:“警察昨晚审讯了他,他交待说,因为跟你起争执,被老板赶出来。昨天傍晚,在小酒馆里喝醉的他出来刚好遇到了你,争吵起来,情绪太过激动,就把你给掐死了!”

穆嫣目瞪口呆,很快就领悟过来,颤声道:“难道说,他、他把薇薇当成了我!”

“对!薇薇稀里糊涂地做了蘀死鬼!”柯宇翔攥起拳头,嘶声道:“我真想杀了他!”

陈奕筠走过来,他已经把两人的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虽然意外秦薇薇的死讯,但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也就没什么触动。只是用犀利的目光瞥向柯宇翔,扬眉冷声道:“说完了吗?说完快滚!”

柯宇翔的心情正糟,听到陈奕筠如此蛮横的话,不禁更加恼怒,便捏着拳头狠狠瞪向他。“你他妈的放什么屁!”

穆嫣压下激缀的心情,回眸冷冷觑向陈奕筠,道:“薇薇因为我才被王延吉误杀的,我有很大的责任,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要对宇翔这么蛮横,更没有资格赶他走!”

陈奕筠本身厌恶柯宇翔跟穆嫣纠缠不清,再加上怕影响穆嫣的睡眠,便不让对方见她。想不到穆嫣此时向着柯宇翔说话,他顿时冷沉下俊脸。

孩子们并不理解大人之间复杂微妙的关系,兀自玩得不亦乐乎。

帅帅抱着一只电子狗,打开电源,电子狗蹒跚着在沙发上走来走去,惹得宝宝哈哈大笑。俏俏抱着芭比娃娃坐在旁边看着,不时帮着纠正狗狗行进的方向。

“陈叔叔,等我打完了点滴,你可以带我去动物园看狮子和老虎吗?妈妈不喜欢动物园,总不带我去!”宝宝受伤的右边小脸裹着厚厚的纱布,看起来有些虚弱,但精神还好。

毕竟是孩子,只要精神稍好些,总忘不了顽皮和好玩!

“好,以后我会常带你去!”陈奕筠并没有跟宝宝透露自己是他亲爸爸的事情,他怕孩子一时接受不了,反而影响到身体康复。

等到宝宝完全康复出院,他找个合适的机会,当然要隆重地认回两个孩子。

听到陈奕筠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宝宝开心得笑起来。为了表达自己的高兴,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包五颜六色的糖果,很大方地交给陈奕筠。“秦阿姨给我买的跳跳糖,我没舍得吃,都送给你吃吧!”

说到这里,宝宝又皱起小脸,转头对穆嫣说:“妈妈,有个坏蛋掐住秦阿姨的脖子不放!”

穆嫣心里一酸,勉强忍住没有落泪。而柯宇翔却压抑不住心里的酸涩,再次流下两行男儿泪。

“柯叔叔怎么哭了?”宝宝十分不解,“秦阿姨呢?”

穆嫣再也忍不住,她走过去抱起正玩着电子狗的帅帅,对黯然流泪的柯宇翔说:“我们走吧!”

柯宇翔擦去眼角的泪水,没有多问,便跟着穆嫣向外面走去。

“站住!”陈奕筠沉声喝住她,“你要去哪儿?”

穆嫣回过头,眸光冷冽,道:“我要去找王延吉,亲口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他非要置我于死地!”

最后几个字是咬着牙吐出来的,她恨极了王延吉。假如昨晚她陪着宝宝去买跳跳糖,那么被掐死的人可以就变成了她!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惊又怒,缀慨不已。再看看怀里天真的帅帅,已经永远地失去了母亲,不禁愧疚难忍。

“法庭自会处置他!一个疯子而已,你既使跑去问他,也问不出什么来!”陈奕筠不动声色地对宝宝呶呶嘴:“他嚷着要喝你亲手做的鸡丝粥,回去给他做一份,大家都没有吃饭呢!”

穆嫣没说话,却仍然坚持抱着帅帅和柯宇翔一起走了。俏俏见两人走了,便也抱着布娃娃跟了上去。

陈奕筠想不到穆嫣如么固执,顿时气得不轻。盯着两人带着俩孩子离去的背影,居然很像一家四口。顿时,他一张俊颜阴沉得几乎要滴下雨来。

宝宝见陈奕筠不高兴,便很忐忑地小声问道:“陈叔叔,你为什么不喜欢宝宝了?”

听到身边小人儿弱弱的抗议声,陈奕筠勉强压下火气,转过身,很温柔地拍抚着孩子,扬唇道:“谁说我不喜欢你了?”

宝宝撅起小嘴儿,小鹿般澄澈的眼睛萌萌盈着泪光,委屈地看着他不语。

“呃,前段日子……叔叔有些忙!”陈奕筠心疼地将他的小脑袋搂到怀里,抚摸着孩子可爱的小脸蛋,说:“以后无论我多么忙,都会陪着宝宝,再不离开你们!”

听到陈奕筠的承诺,宝宝漂亮的眼睛更亮了,闪动着兴奋的光芒。良久,他翻身贴着陈奕筠的胸膛站起来,然后俯到陈奕筠的耳边,说出他一直想跟对方说的一句话。孩子的声音虽小语气却十分认真,他郑重地宣布:“陈叔叔,宝宝不是孽种,宝宝是乖小孩!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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