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的光阴,或许不过是人类的幻觉。倘若每一个现在都包含了过去与将来,那么现在便是永远。三界万物生灵各行其道各司其职的忙碌着。如此时日,经过水陆大会后,陈江流除了渐渐习惯唐三藏唐僧名号的耳传外,主要的工作便是等待,等待观音大士显灵化生寺,指导下一步的西行具体行程安排。
等待确乎是一种煎熬,每一个瞬间的现在都特别的漫长。那等待之后呢?好不容易再次等到观音大士显灵禅房,短暂交流后,陷入了似乎比等待更纠缠更莫名的久远之中。时间是谁的飞船?穿梭每一个过去,每一个现在,每一个未来。陈江流按照新指示,准备自述材料事迹报告递交给即将召开的九大常委扩大会议,以便最终的研讨。事迹报告便是一个人的心路历程,唐僧是如何锻炼成的,这是观音大士指点的重点陈述方向,然而每每一提笔,无从下手,不免陷入了回忆的万劫不复之中。
似水流年,青葱悄逝,颠沛流离,数度磨难,往事历历,恍若隔世,是现实还是梦境?
曾经人静的漂泊夜,那时陈江流又做着什么。白天不懂夜的黑,而夜正是那时陈江流自我表现时刻。“公门里面好修行,半夜敲门心不惊;善恶到头终有报,举头三尺有神明”。这是陈江流年少背过的道理,神明在供桌上面三尺的地方看着你,如果你虔诚祈祷供奉的话,神明会显灵帮助你。那时倔强孤傲的青春真的信么?神仙,这个世界真有神仙?能解救凡人脱离无边的苦海??
凡人真的很烦,半夜无法入眠。这便是那时陈江流最真实的心路历程,脑子里固然没有十万个为什么,需要的也仅仅只是一个神赐予的权威答案:我是谁,谁是我,父母为何绝情抛下我一个???抛下一个人需要理由么?需要吗?不需要吗?需要吗?......仿佛与神俱来犯上的强迫症,强迫内心的那个自我在需要与不需要之间一遍又一遍,向学究似的反复思考,反复怀疑,反复回忆,反复穷思竭虑。。。这自然是强迫症犯者典型的临床表现,明知强迫症状不对但无法控制,因为一旦控制不去做,就会出现紧张,心慌等严重的焦虑表现,为了避免焦虑的发生,只好去想、去做,便在有意识的自我强迫和反强迫中,自我强迫,反强迫,我强迫自己,自己强迫我。外界对他来说,已然形同虚拟,向这样一个习惯强迫自己活在自我意识世界的有理智的人,怎么可能相信外在神魔鬼怪的无稽之谈呢。即便有,对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夜的孤寂曾是陈江流最纠结的暗淡时光,仿佛宿命,无处可逃,也曾反复的质疑着过去、现在、乃至将来的道理,但,即便质疑着上天的造物主,却始终又找不到充分的理由全盘否定了,又逼得自己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又默念佛门语录,像个背诵课文的学生,害怕错了一字一句。
那时的夜,偶有陪伴他的便是狗吠声,那半夜偶有的狗吠声仿佛成为了灵魂间的孤旅,尤其是曾在春府老爷府上的那声声嚎叫,脑子里所有乱七八糟的自我意识流可以突然断电,那歇斯底里的情绪停滞了。可以用所有的神经凝听狗吠声再一次的来临,诚然,那时的他能判断那是一只大型犬,正是春天大老爷常带着遛街显摆的那只狗。大型犬被囚禁在春府的金窝里,不愁吃不愁穿却比以往流落更加的嚎叫,那种无法言喻的郁闷与哀伤,陈江流仿佛感同身受。不过,大型犬好歹可以嚎叫,用嚎叫想象森林和原野,而那,却正是陈江流内心深处渴望发出的嘶吼。
那时陈江流未尝经验的寂寥和恐惧,是自此懂得了犬狗的嗷叫。夜半三更,每每听得犬狗嗷叫的声音,莫名感到一种轻微的紧张,宛然目睹了‘死’的不该袭来,同时,也深切感到‘生’的应该存在。
十年之前,襁褓血书陈江流每夜放在身边,他的心里历程却为简单和粗暴:血和铁,火焰和至毒,回家和报仇。当经历种种磨难,寻得生父生母解开心结之时,忽而所有的一切都空虚了,比以往所有经历的心夜更为空虚,追寻父母的暗淡时光虽有时故意地填以没奈何的自欺希望,但也凭借这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虚中的暗夜袭来,身世解开才恍然明白,希望之盾后面也依然是空虚中的暗夜。那暗的灰色与惨淡在逃离京城遁避大慈寺的夜里更为无尽虚空。
那是心路历程最灰暗的时光,到了最后,耗尽青春的生命才明白,一生无求,一生无爱,一无所有。曾有过一段夜,反复的嚼着曾记得的诗句无始无终:我的爱并不是欢欣安静的人家,
花园似的,将平和一门关住,其中有“幸福”慈爱的往来,而抚养那“欢欣”,那娇小的仙女。我的爱,就如荒凉的沙漠一般——一个大盗似的有嫉妒在那里的霸者,他的剑是绝望的疯狂,而每一刺都是各样的谋杀!
曾经,曾经那个他是否依旧?人生短短不过百年,即便轮回的下辈子也是喝过迷魂汤抹去了过往的记忆重新开始。前世今身的轮回,还能剩下多少100年、200年、500年间的些许曾经?
听过,背过,用过,很多的道理,但依然尚未过好这人生。回忆的苦涩,最终并未带走一个人的所有。忧伤刻骨,弦月依旧高空,这些真实卑微的陈江流心路往事能写进高大上大唐第一高僧的故事里么?
人的传说离不开神,神的传说也离不开人。神是人的作品,人也是神的作品,人终将归于尘土,神终将归于虚空。虚空可化尘土,尘土终将也虚空。踏至群山之中的人间丰都城,进入地狱门,便可见得冥界纯阴无阳之地——背阴山,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冥界有一原始而神秘的无底之洞——九泉,传说为海中无底之谷,地界湖泊以及天上银河水,最后都汇集九泉,并不因此而有一丝一毫的增减。九泉之下,归虚所有,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九天巡视组初步调查会议结束后,便先按例走访地府各个办公管理机构。作为鬼城新示范基地的丰都,自然有规格最高的庞大宫殿群行政设施。如阴阳界、鬼门关、黄泉路(前三处是进入鬼都的三道关隘)、奈河桥、望乡台、二仙楼(鬼都宗庙)、城隍殿(鬼都“户部”)、哼哈祠(鬼都卫戍区司令驻所)、大雄宝殿(鬼都“礼部”)、无常殿(相当于鬼都“兵部”)、阎罗殿。
办公区域环境巡察完毕后,却在巡视鬼怪收押的拘留所以及地狱时,发生了始料未及的伸冤事件,上千名服刑的鬼怪联名上书,支持无头泾河龙王,要求秉公办理,一视同仁,严惩放走李世民鬼魂的背后推手。巡视组当即下令介入此事,调查真相,承诺秉公办理,倘若发现枉法事件,不论涉及何方神圣,坚决查处。
太白金星放弃了巡查后拜访地藏王的计划,随后立即组织李世民案件调查取证,盘问泾河龙王便自是首当其冲。
“从小我的父亲就教导我天地冥水世界的道理,我努力的背诵与记忆。每一个生灵肉体消灭后便会到阴曹地府去报到,在那里接受审判,根据在阳间的表现作出判决,好的会得道成仙,不好不坏的人就要投胎转世再做人,坏恶的就要打入阴曹地府中的十八层地狱中相应的层数中接受不同的惩罚,服刑期满后再进行六道轮回。所以有道是:莫言不报应,神鬼有安排。我坚信着这个格言知道现在,倘若恶棍李世民的事情不能秉公办理,我一定想办法闹到九重天!”
“我不想对我过往犯错的问题进行辩护,我只要求组织对于任何人不论职位高低都要严格按照地府六道轮回的根本大法进行量刑与判罚。如果不能公正公平的奖罚分明,凭什么要求我们在地狱里安心服刑?”
“如果地府有徇私枉法罪,我一定禀明玉帝,严惩不贷。”
“我一直相信着组织,尽管我在仙界曾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但我愿意为天庭效力,做一颗螺丝钉。我绝对相信组织的公正,不会官官相护,所以我这次冒着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危险在地府闹出此事。我知道不论这次调查的结果怎样,我的结局都是清楚的。但我任何犯错犯罪的都不能逃脱天条的制裁。这是最起码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