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要在一座城镇里打听什么事儿,就没有比客栈的店小二更好的人选了!
许半青盯着客栈小二两片上下翻飞的嘴,不由想到舌灿莲花这个词来。有点不明白自己一开始明明就是想问哪里能买到刘掌柜说的那些皮毛大衣,最不济买点棉衣也行,怎的对方却说起刘掌柜的身世来了?
不过却被她听出些门路来。
这刘掌柜本名叫刘依纯,却是出身武林世家名剑山庄。因是老来子,就被家里宠的没上没下,武艺没学成几分,倒是对些旁门左道十分有兴趣。待到十六岁上,突然自家中跑了出来,倒叫刘家好找,想不到最后发现他是在这边陲小镇上的一个商队里。刘老爷子亲自赶来劝他回家,也不知是怎生劝的,最后刘家竟将商队买下,由得刘依纯一个人在这折腾。
这商队在这甪杨镇倒数得上号,在名剑山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刘家也不差这点银子。不过想不到刘依纯对经商倒有些奇才,几年下来将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听说连乞颜部的首领都要给他几分颜面。
许半青原本心不在焉的当做奇闻轶事来听,听到这最后一句,面上却凝重起来:“你是说,刘掌柜向来与乞颜部就有些来往的?”而且还入得了乞颜保的眼。
自古以来能得领袖之人看重的,要么出钱,要么出力。刘依纯表面身份是在甪杨镇上经商,自然没法出什么力,至于钱么,恐怕乞颜部缺的不是钱,而是粮草吧?
难怪乞颜部十几年来与大淮一直相安无事,今年却聚集了几十万的兵马。想来便是刘依纯这几年的功劳吧?
想着,许半青垂下眼帘,这样一来,她这趟大漠之行可要小心再小心了。若是被刘依纯知晓了她的真实目的,会作何打算,可就难说了。甚至于她的身份,商人重利,难保刘依纯不利用她的身份做些什么。
原本她还觉得刘依纯是个古道热肠的人,毕竟只是一百多两银票,又没真正拿到手,他便答应带她走一趟乞颜部。现在想来,刘依纯一不差这点银子,二也不缺她这么个半吊子的护卫。为何应承下她的请求,便有些可疑了。难道一个战争贩子会可怜一个因为战争而家破人亡的人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要到乞颜部去一趟的。就算不去认回亲生父亲,也应该替白炎锡打听一下,建云公主的尸骨到底在哪里。不管是为了磅白炎锡,还是为了她自己。毕竟建云公主也是她这个身体的母亲。
想了想,许半青又头大了起来,看来这一趟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那店小二哪里知道她心中转着这许多念头?此刻正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赏钱呢!见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便有些不喜,道:“这位客人,我可是说的口干舌燥的!”
许半青回过神来,就听到他这么一说,忙自袖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散碎银子递了过去。
店小二原本不过是想讨得几十个铜钱,也就算是运气了,想不到对方出手竟如此大方,不由喜上眉梢,笑道:“小的先去忙了,您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哎,等等!”许半青见他要走,忙叫住他。
店小二一脸期翼的望向她,正迎上一双狭长的双眸,略走了走神,这才问道:“客人还有什么吩咐?”
许半青笑笑,原本就狭长的眼眯了起来:“你还没告诉我哪里可以买到棉衣。”
她原本确确实实打算像刘依纯说的那样,买几件皮毛大衣了。不过现在她身处如此复杂的环境中,却不得不留些银子傍身。不要说买衣服,便是想打听点事情,哪一样又不要用钱呢?
笑容就有些苦涩。
店小二日日在这客栈见过多少人,说是人精也不为过,见状立即明白她言下之意,笑了笑,十分耐心的指着西边道:“您往西走,有一家成衣铺子。您去碰碰运气?说不准就有适合您的。”
许半青点点头,道了声谢,这才顺着小二方才指的方向走去。
一路走,却一路有些心不在焉。
她去乞颜部的目的,自然是找到乞颜保,劝说他退兵。现在想来,却是太过天真了。一个部族的首领,首先要考虑的是部族的生计,这样才能保住自己在族中的地位。怀仁帝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不是吗?她与怀仁帝相处了这么久,他对她不是不关爱的,但她若开口叫怀仁帝不要和乞颜部打了,把凉州城让给乞颜保,恐怕挨顿骂都是小的。
之前她还说商人重利,政客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商人所求为钱财,政客谋图的却是地位、利益,或者还有些其他她不懂的东西。
虽是想通了此节,然对她要做的事却没有任何帮助。她拿什么来和乞颜保交换呢?什么东西才能打动乞颜保,让他带着乞颜部回到大漠深处去,不再骚扰凉州百姓?许半青不自禁的假设对方是怀仁帝这样的人,却发现,她身上唯一能触动怀仁帝的,不过是她身上留着建云公主的血脉而已。然便是这一半的血脉,也不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而是属于那个不知是生是死的真正的许半青的。
没等她理出个一二三来,迎面却撞上一人,定睛一看,不由堆起一脸笑意:“刘掌柜,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刘依纯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中映着许半青略有些局促的笑脸,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只得讪讪的道:“我正要去准备棉衣。”
刘依纯略点了点头,突然笑了起来:“你是问的那客栈的小二吧?”
“你怎么知道?”许半青并不惊讶,却摆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来:“刘掌柜真是料事如神,难怪那店小二没口子的夸您!”
刘依纯就挑了挑眉:“哦?他都夸我什么了?”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