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陈公公虽然不相信她的搪塞,却还是失望地移开了眼睛。
为高阳公主挑驸马的事情早已被陛下提上了日程,只是百里思青才回宫,还没来得及与她说。
思及此,陈公公眼底忽然有了一丝伤感。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高阳宝贝已快及笄长成,同样也意味着司空皇后已经去了十五年。
时间最容易摧毁万物,不论你是否愿意,它都会将往事翻篇,新华盖定。
就像对眼前的少女,残忍地收离了她灿若阳光的笑容,将她的心刻烙成坚硬的塑铁,只余下满身的清冷与孤傲。
他最是知晓百里思青的性子,顾忌到她的心情,不欲将陛下的打算说出,只含糊道:“奴才也不知。”
可瞒着又能如何?生活还是得过下去,少女也总归要嫁人生子。如果可以的话,陈公公宁愿她忘却过往,将目光投放到其他人的身上,就如同她突然对那二皇子起了兴趣一样。
至于其他原因,他并不想去追寻。
百里思青从没往自己身上想过,得了陈公公话,也只了然地点头。他毕竟是太监,又不能干涉国政。楚离晔来泱的目的,她也没太多兴趣知晓,“好了,你下去吧。”
“哎!”陈公公应了声,想到白日里小太监私下的禀告,脸上的笑褶深得快嵌到了肉里。
这宫里最不缺笑面虎,以往他明里暗里提醒了数次,就算当着所有人的面跳出来道一句‘居心叵测’,他的小公主依然一根筋地粘着那端妃。
为此他可是苦恼了很久,也不知道万千瑶下了什么迷魂汤,以至于让高阳宝贝卸了所有戒备,还一心想让陛下扶她上位!
这下终于让他放了心,赶明儿他定要去莱山拜拜,感谢山水仙灵净化了压在他主子身上的妖魔邪气。
百里思青斜睨了他一眼,猜不透他忽然自喜的来源。
蝶香和蝶衣挑拣得差不多了,笑眯眯地从中取了一串佛佩递给了陈公公,算是他不辞辛劳的“跑腿费”。
“算你们有良心,还想着咱家!”陈公公笑逐颜开地拿了东西走了,将先前说的二十板子远远地抛在了脑后。百里奚齐虽然让他“滚”出南书房,但他还得“滚”回崇政殿伺候不是?
“你们也都下去吧!”百里思青收起书从宝椅站起,转身命人灭了一殿的烛火。
点点月光透过窗牖洒进,光辉铺嵌,水晶帘幕摇曳,一室流光璀璨。
云浮殿有别于宫外驿馆,是专门用来招待大国皇族的憩息所。整个大殿除了正殿外,分东西两侧,各房间依次排序,可容纳数百人。打发走了伺候的宫人,晋国的使臣和侍从们,都自发地下去歇息了。
正殿内,一身青甲的侍卫尽职地站在楚离晔身后。看着他轻轻地拂起了袖子,随着白袖的推进,如玉的肌肤上逐渐显露出一圈淡淡的粉色印记。
侍卫从没见过楚离晔的臂上会有这样的印记,似曾被人用力咬过落下的牙痕一般。
想起先前泱宫的太监总管不怀好意的试探,心下恍然大悟。但他不敢多言,自动将自己化成了隐形人,任自家主子对着手臂发呆。
烛火映照着那圈淡粉,在其上涂了层昏黄,映在楚离晔的眸中,明亮与暗沉交替,仿佛沧海桑田,陌上变迁,落下万年光阴遥远的痕迹。
两年未曾踏足的泱土,两年未曾见到的人,带来的是情怯还是澎湃,只有楚离晔自己知道。
……
初阳再升,新鲜的一日来临。各宫的嫔妃公主们刚开始享用早膳,百里思青便已经去了皇家教练场。
百米外就可以看见猎猎飘扬的旌旗,明黄色的绸布一字排开,分插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从圆拱门进去,整个场地虽不及城西麓山下的演武场宽敞踏实,却更显皇家标志性的恢弘大气。各训练部利落分明,高台与跑马场屹隔数米,最中央的兵镧上摆着各种矛戟刀剑、长弓箭箙。
教练场的师父们多为历届的武状元担任,督升皇子的武艺。而作为陪练的世家大府的嫡子们各怀着敬畏的心绪,更是尽力地收敛自己的实力,来突显皇家高人一等的底蕴。
大皇子百里明和四皇子百里愔正在热身中,冷不防看到了百里思青的身影,齐齐定住了身形。
大泱国的皇子们在靖安帝的征战功绩影响下,每个人都崇尚武艺。十八般兵器不求样样精通,也能攻克一二。而与其他公主不同的是,百里思青自小就与他们一样,日日也来这教练场练武。
在百里思青出现的一瞬间,百里明脸色有些阴沉,但顷刻间又恢复如常,“高阳,没想到你去了莱山两年,却依旧勤如当初啊!”
四周原本还在训练着骑射的人群纷纷把目光投注过来,待见到百里思青,连忙过来行礼。
百里明哂笑,谁能想到喜欢逃书课的金贵娇嫩的公主,却雷打不动与他们一起来这里习武?还是说,司空家的女子都是这般地异于常人?
就如那先皇后,不安于掌管后宫却喜欢随军作战,真是奇了!
百里思青对他嘲讽的话置若罔闻,抬步就上了高台。
一旁的百里愔却调笑道:“大皇兄,你可还是咱们高阳的手下败将呢!”
听到这样明显的挑拨,百里明的脸“刷”地一下变黑,“老四,父皇曾多次教导的‘兄肥弟瘦’,你都忘到你母妃的肚子里去了吗!”
迫于百里明身为长皇子的威望,百里愔即便不满也不愿与他相冲,只能讪然一笑,“也对,高阳可是父皇的宝贝,大皇兄自然得让着她。”
百里明这才暂缓了脸色,当是承认了百里愔的话,顺着他的意思道:“这世上哪有男儿与女子争高低的?”
百里思青眉头不皱,迅速从兵镧里抽出了一柄长剑,不提醒一声便往百里明的身上招呼,“是吗?那我就来和大皇兄讨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