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晔的步履依旧走得不急不缓,却多了一份坚定,心头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支撑着自己想要靠近她。
人生总有许多不得已,他的不得已从一开始便注定了之前的结局。
想起她前些日子的那些问话,又想起陈公公不明所以的试探,他的步履就更加坚定。苍白的唇也慢慢溢上了一点笑意。
哪怕你换了一张面容,换了另一重身份,有人还一直将你记得,这样就够了。
无论她现在如何地不可思议,他总会让她知道,自己的情非得已。而此番来泱的目的只有一个,不为家国,不为利益,不为任何其他东西,只为将她带回自己身边。
仅此而已。
他颤颤地伸出手,不敢想象,那份遥远的盼了许久的幸福仿佛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好似他只要伸手揽上她的肩膀,便可以再次听到少女那清脆的悦耳的,喋喋不休却温暖心房的声音。
他几乎敢肯定,她会丢下地上的男子,扑入他的怀中,软糯糯地唤他的名字。然后再次笃定不移地告诉他,她一直念着他,想着他……
“小……”
可还没等他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后方冲上来的人便一把扣住了她手腕,骤然将她从慕子衿身上拖起。
带起的力道令他向来有条不紊的身形也不禁有些晃动。
他的拇指只来得及勾到百里思青破损的衣衫,红艳艳的那道希望之光生生从他的指缝间溜走,好似在提醒着他,过去的岁月就像这般,已经消逝,便不可能重新再回头。
他再也不能握住。
一瞬间,楚离晔的脸色百测难辨,神色恍惚到甚至于没看见地上的人眯张开了眼睛。
“百里思青!你真是有种!”上官玥拥着百里思青气急败坏地吼道。
百里思青被他勒地紧紧的,听着他混着浓重鼻音的训斥,压在心头的惶恐破膛而出,竟是松了一口气,“我没事。”
想起地上的慕子衿,她急切地推开他,却在见到他阴沉冷峻的面容后失了声。
她还没见过上官玥这副锐利冷漠的模样,往日的嬉笑漫骂散去,直勾勾盯着她的眸子里似淬了团毒火,令之前没被烧死的她感觉快要被他的目光焚尽。
她不自然地皱了皱眉,“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自是有分寸。”
上官玥冷笑,“有分寸?救他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母后拼死生了你,结果到头来你却为一个不相干的男人丢了性命!你让她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安!”
百里思青一僵,心底忽然涌上一股难言的不安,说不清为什么,她觉得上官玥有些不对劲。
她冥思片刻,直认为他应当是太过于关心自己才会有如此反应,是以,声音放软道:“我下次记着了。”
“还有下次?”上官玥瞳孔放大,落在百里思青眼中竟有一分狰狞感,“百里思青我告诉你!这样的事情只此一回,下次即便是你父皇遇了险,你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
“你这说的什么话?”百里思青也不禁动怒,饶是她再讨厌靖安帝也不可能真的置他的安危于不顾。更何况,上官玥的话本身就存了大不敬之意,显然没有摆正一国之君的应有地位。
银子匆忙跟来的脚步也停了下来,闻言惊愕不已。
见她这般模样,上官玥心底的寒意直冒,瞳眸中犀利一闪而过,却是忽然缓和了面色,替她理了理破乱的衣衫,而后认真道:“你是大泱国的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凡事切记不可冲动,如若性命丢了,还能拿什么来弥补?”
听他又恢复了寻常的口吻,百里思青神色也有所转缓,“我知道了。”
以前不是没有听他说过相类似的话语,可此刻她总觉得上官玥哪里不一样了,却来不及细细琢磨,因为她已经看到了立在一旁的楚离晔。
楚离晔迎上她的目光,阒黑无垠的眸子风息云退,那一刹那,仿若初阳照升海面,折射出浩瀚的波澜,万里如金。
见百里思青瞥望过来,楚离晔温凉一笑,那笑里夹了苦,又夹了些甜,前些日子的疏离仿若一扫而空,和着惑人的气息,以致命的方式吸引着她堕入无底的深渊。
百里思青的脑袋忽地一沉,后面的事情她完全不记得了,只感觉模模糊糊中有好像许多人手忙脚乱地围了过来,围着她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而她最后不知倒在了谁的怀中,头疼得厉害,眼皮似压了千金铁,想睁也睁不开。
……
匆匆赶至城南的关太医汗涔涔地搭着慕世子的脉搏,心里又惦记着百里思青的安稳。
纠结了半天后,他终是定下心来,与陛下的宝贝疙瘩相比,他更应该遵循医律,重病先治。
最后在他的安排下,慕王府的马车载着他和慕子衿静静离去,而百里思青则被上官玥送回了宫。
夜枭一行也因为种种意外而失了游湖的兴致,待百里蕊与百里茜话别后,一齐跟着百里思青的脚程离开了落玉湖。
天际彤云无边,灿烈如歌。然而这份美景却无人欣赏,外面的人忙碌不停,宫中更是搅成了一团粥。
得知前因后果的靖安帝立即摔了龙案上的折子。
“给朕查!彻查!看谁有这份胆子竟敢对我泱国慕王府的世子下手!”
他唯一的女儿若是有个好歹,所有相干系的人必须通通跟着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