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思青微微蹙眉,自她出生起,便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靖安帝。哪怕当年她满是怨恨地用他赐给她的黄金宝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差点取了他的性命,也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的狂怒。
汤汁滚了一地,白玉地板上瞬间泼满污渍,延伸到百里思青的脚下,散发出属于帝王的浓浓的狼狈味道。
靖安帝吼出了声,便受不住地直喘着粗气,胸膛大肆起伏,脚下也颤巍巍,站不稳似的。
刚刚添了筷子的宫人匍跪在一旁瑟瑟发抖,陛下连高阳公主都说要杀了,更不用说其他人。他将身子埋地低低的,唯恐因听到不该听到,见到不该见的而丢了性命。
靖安帝喘够了气才发现吼骂的对象是百里思青,眸子缩了缩,不禁生了一分愧疚。可见她一点也不害怕地与他对立着,心头的怒气又蹭蹭往上冒。
从小他最欣慰的便是她毫不畏惧的胆气,可年龄越长却让他越来越头疼。
发觉她蹙眉凝思,不想再令她窥出任何异常,他生生将满腔怒意压下,“朕累了,你下去吧。”
疑问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但百里思青未如他般失了仪,冲口问出来。听他撵人,便告了礼大步离去。
百里思青一走,靖安帝所有的情绪都泄了一空,身子也颓然无力地歪坐在了椅子上。殿内的狼藉也不让宫人收拾,便将人全撵了下去。
很快就又只剩他一人,他坐在那里,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方才稠白的汤汁溅在他的鬓上,宛如染了一层霜。
许久不曾感受的痛彻心扉又回来了,以为刻意忘记就从不存在,却在某一天以措手不及的方式重新唤醒。
这便是惩罚吗?
夜晚的马房很安静,白日的奔腾让多数马儿已然进入酣睡状态。看守的小太监清扫完最后一间马厩,便收了帚刷准备回隔壁的歇院休息。
“让你们别跟着本宫,都聋了吗?”
突来的女声令小太监止住了脚步。
“公主!这么晚了,小白估计都睡了,您就别练了吧!”
“哧~”
偏生马儿听到声音后,很不给面子地欢快叫出了声。
百里思青听到马的叫唤,静声道:“这些天它好吃好喝的待在这里,想必也寂寞了,正好本宫带它出去溜一圈。”
听出百里思青的声音,小太监不敢耽搁,立即掌了灯。一瞬间,马房四周亮如白昼。
“参见公主!”小太监弯腰道:“不知您这么晚来这里有何吩咐?”
百里思青兀自走向了其中最宽敞的马厩,指挥道:“将门打开。”
会意的小太监连忙劝阻道:“这都入了夜,您还是明日再练吧!”
百里思青皱眉,“要本宫再重复一遍吗?”
见她意决,小太监再不敢阻拦,忙不迭打开了马厩将她的白马牵出。
“你们先回去吧!”百里思青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策鞭向黑暗里奔去。
可蝶香和蝶衣却不敢放任她一人在夜间骑马,只得紧紧跟在后面小跑。
凉风适时地将人脑中的浑浊逐散,一人一马围着马场飞快打转。
从回京以来,百里思青便没觉得一天痛快过。方才靖安帝的反常更是在她的脑中盘旋不去。
明明不想去在意的,却还是入了心。
“驾!”耳畔有风声刮过,她反复想着靖安帝的话,手底无意识地又落了一鞭。
然而下一瞬,虽一直飞快奔驰着但始终绕着马场轨迹的白马却陡然抬蹄惊嘶!
在突如其来的冲击力下,百里思青靠着敏锐的反应力,一手紧勒住马绳,另一只手死死地抱着马头才没被甩出去。
可未等她定神,向来听话的小白却带着她失了疯般地狂奔乱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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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是谁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