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这几日,陈怜星更有种恍惚之感,若非赫舞不时出现的身影时刻提醒着她此刻的身份,她还真有些觉得自己就像是又一次到了自家的庄子上小住。
何辰天终日与吴老爷子形影不离,就连用饭也是与他一处,倒让陈怜星松了一口气。而刘文兴自己也不寂寞,终日不是作画便是抚琴。更令她暗自称奇的是那吴老爷子也不知为何兴之所来,硬说她身体亏虚的厉害,竟然日日给她把脉,转眼便吩咐赫舞、赫久变着花样儿做了药膳给她。
陈怜星自打重生以来,步步思虑,日日忧心,像眼下这般清闲的日子倒还真不曾有过。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半点缘由来,她也索性丢开手,抱着能过一日是一日的念头,过起了安心养膘的日子。
倒是刘文兴,见她终日无事,常常拖了她与自己对弈,可惜陈怜星那一星半点儿的棋艺,还是上一世初嫁入何府之时与何辰天学的,哪里是刘文兴的对手!刘文兴倒也不嫌她棋艺低下,只是每每杀她个片甲不留之后不忘笑眯眯地嘟囔一声:“你这下棋的路子,倒和何辰天那小子有几分相似!”
如此几次下来,骇的陈怜星一见他摆棋盘,就赶紧躲了出去。
这一日又是如此,陈怜星胡乱找了借口,一出房门便看见何辰天正弯腰晒着什么药材。有心避开,却为时已晚。
“三妹妹,你来瞧瞧!”何辰天已然看到了她,大呼小叫的招呼。
陈怜星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你这是在做什么?”
“哦,我帮吴爷爷晒些药材!”何辰天有些圆润的脸庞上红扑扑的,盯着陈怜星瞧了瞧笑言:“可见你日日吃那些药膳总是有了些效用的!瞧着气色倒比往日在你家里时还好了不少呢!”
陈怜星心里一动,定定地看着他:“是你要吴老爷子给我把脉,安排药膳的?”
何辰天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上去了,“不用谢!不用谢!”
不料陈怜星突然转身就走,让他笑了一半就愣在那里。许久才莫名其妙的摸着脑袋叹道:“这丫头当真是古怪!回头我倒要好好儿问问大哥,女人是不是都这么善变?”
陈怜星自是不知道他在那里自言自语,只觉得心里烦乱得厉害。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只看不到的大手,推动着许多事情朝她最不愿看到的那个方向进行。
于是到了这日中午,见陈怜星对送去的药膳尝都不尝一口,并且坚决拒绝吴老爷子再给自己把脉,何辰天气鼓鼓地呕了一阵儿,还是去了花园儿又找到正在呆坐的陈怜星。
“三妹妹,你是不是在担心?你别怕!我大哥肯定会救咱们出去的!”
陈怜星不知该如何对他说,犹豫再三,还是轻声道:“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担心什么?”何辰天歪歪脑袋,“你莫不是担心吴老爷子吩咐人给你做的药膳有问题?”
陈怜星再次摇头。且不说这药膳本是何辰天要求人家做的,便是吴老爷子真要害她,恐怕也不需要这般费事。那赫舞、赫久二人对他言听计从,人家可不是真的只会煮饭!
“你很相信你大哥?”
“是啊!我大哥很能干的!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何辰天听她提起何海天,顿时眼睛都在发光。
“可是,你看,这么多天也没有人来寻咱们。或许,你大哥也有力所不及的时候。毕竟他也是个凡人……”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何辰天好像根本没听清她后半句话,“你放心!我大哥做事最是稳妥不过。他既然没有前来,必定是知道咱们都暂时无碍!到了该救咱们出去的时候,自然会来救咱们!”
陈怜星不知该如何对他说,这几日她已经得知刘文兴的真实身份,联想到除夕那夜,出现在自己家中的长公主那一行人,心里更是忐忑的厉害。按理说,官兵早该挨家挨户搜查,可这么些日子以来,居然毫无动静,可见这里面牵涉颇多,绑架自己三人的这伙人来历也必定不凡。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会不会正是为了救弟弟,何海天才出了什么意外?
“三妹妹,你怎么了?”见陈怜星突然面色雪白,何辰天倒被唬了一跳,“是不是在外面呆的太久了冻着了?不如我送你进屋去!”
说罢,何辰天便牵起她的手朝屋里走去。
陈怜星在外面呆的确实有些久了,这里毕竟不比家里,也没有手炉等物,她冰冷的小手被何辰天牵着,立刻从指间传来一阵温暖,令她回过神儿来,“等等!我有话要与你说!”
“有什么话回屋里说不也一样的?何必非要在这里吹冷风?万一冻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何辰天脚下不停,语气就像在哄小妹妹。
陈怜星挣脱了手,“就在这里说!”屋里还有刘文兴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在。
“那好,你快说吧,我听着!”
“人生在世,总要面对一些失去。不论是权力地位,还是至亲之人,或许都会失去。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若是失去这些,能守住本心,莫要被伤痛迷失了自己。”陈怜星鼓起勇气一口气儿地说了出来。
在她上一世的记忆中,何辰天表面温文尔雅,与如今的何海天别无二样,可骨子里却是个阴沉多疑之人。可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如今的何辰天,分明就是个明朗活泼的少年郎。陈怜星思来想去,能让他前后反差如此之大的,恐怕正是何海天之死!一个被自己奉若神明的兄长突然离世,阖府的重担突然压在一个少年郎身上,所有的人还会用他那个近乎完美的哥哥来与他作比较,他的心性在不知不觉中才会有了那样大的变化!
虽然这一世陈怜星打定了主意要与他远远儿的,可是眼下却还是忍不住规劝了几句。只是何辰天却觉得她这几句话说的有些古怪。
陈怜星说完便径自离开,也不管何辰天还在那里发呆。
“人都走了,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刘文兴从一颗树后绕了出来,懒洋洋地问他。
“你怎么在这儿?”何辰天回过神儿来,没好气儿地问他。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你这几日跑的连人影子都不见,倒是在忙什么?”
“我哪有……”何辰天明显底气不足。
“真没有?我怎么好像瞧见,有人在牵人家小姑娘的手?是不是趁着人家小姑娘年幼无知……”刘文兴笑得格外诡异。
“胡说什么?”何辰天少年心性,被他一说,耳根都红了起来。
“算了!不逗你了!”刘文兴难得的正经说话:“别说我没提醒你。这个陈家三丫头可是人小鬼大。你别被人算计了去!”
“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说这个三妹妹摊上一个没用的娘被她那个狐狸姨娘欺负的很可怜吗?”何辰天在陈家养病那阵儿没少听见刘文兴在耳边念叨。
“以前是。不过以后是谁可怜可就不一定了……”刘文兴似笑非笑,“罢了!且不说这些!也不知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离了这个鬼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