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怜星来了,何嬷嬷竟是亲自迎了出来,陈怜星便觉得有些异样,便朝何嬷嬷脸上看了一眼。
“怎敢劳嬷嬷亲自出来!”
“不妨事,大小姐在听琴呢,不让奴婢们进去侍候,奴婢闲的可是心慌!”
“哦?”陈怜星放慢了脚步,“原来不是大姐姐在抚琴?”
“三小姐不知道,十五那日胡姨娘的娘家兄弟来送灯,有个远方侄儿也跟了来。许是路上受了风寒,却是病了,胡姨娘就安排这位表少爷暂时住在府里。这位表少爷也是个风雅人儿,病稍稍好了些,便日日吹笛抚琴,我们这里离外院近,奴婢们听了这些日子,可也跟着沾光了呢!”
何嬷嬷素日话极少,今日却是说了这么多,陈怜星暗暗觉得有些反常。
“是吗?送灯?”民间有习俗,正月十五娘家舅舅送灯笼,可笑胡姨娘竟敢让自家兄弟送灯来,她一个姨娘的兄弟,也算是什么正经亲戚?只是此刻她的心思却并未放在这上面,而是打听起来那个所谓的表少爷。
“我回来这么些日子,倒也不曾见过这位表少爷呢!嬷嬷不说,我还不知道府里多了这么一位客人!”
“这位表少爷与大小姐一般年纪,生的甚好不说,倒是个有风骨的。据胡姨娘说,他母亲体弱多病,父亲是个不理事的,竟是这位表少爷一直照料其母,生生耽误了学业。当年他还曾被称作‘神童’呢!”
陈怜星听了,心里猛地一沉,这样儿的描述,倒让她想起一个人来。
“三妹妹来了?怎的不进来?”
正要再问,却听陈瑜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陈怜星只得笑着迎上前,“我听说家里来了客人,很是好奇呢!”
陈瑜星冷着脸看了何嬷嬷一眼,将陈怜星让了进来。
陈怜星一眼瞥见何嬷嬷黯然的神色,心里更是奇怪。
“大姐姐今日不曾抚琴?”
“不曾。总觉得自己的琴艺到底差了些。”陈瑜星有些失落似地。
“谁说的?与我弹棉花似地比起来,大姐姐弹得可算是天籁之音了呢!”
“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嘴甜?”陈瑜星虽是嗔怪,心里却仍是高兴的。
“刚才弹琴的那个人就是胡姨娘家的表少爷?”陈怜星想了想,主动发问。
陈瑜星一愣,点头道:“他来时你还未回府,怕是还未见过吧?”
“的确不曾见过。”陈怜星装出一副很好奇的样子,“听说这位表少爷不仅会弹琴,还是个大孝子呢,而且还很有才学?”
陈瑜星淡淡点头,“以后日子久了,你就会见到的。”
“日子久了?”
“听说他以后会与哥哥他们一起到书院里进学。”
陈怜星听得更是心惊,“他不用回自己家吗?”
“他母亲已经亡故了,家里也只有一个不管事的爹爹。”陈琪星突然醒悟,自己和妹妹在这里谈论一个外男,多有不妥,脸红了一下,“你怎的这般好奇?我也是听大哥偶尔提起的,你若想知道就去问他!”
陈怜星自然想知道,只是却不敢明说,只摇了摇头:“家里许久不曾来客人,我好奇罢了。哪儿用巴巴儿的跑去问的?到底不是什么正经亲戚!”
陈瑜星见她懂事,笑了笑,姐妹二人拿起一块帕子,说起上面的绣工针法来。
过了一阵儿,陈怜星见陈瑜星好像有些累了,便告辞出来。
此刻,琴声早已停下,倒是又响起一阵儿箫声,随风被吹散了些,在这寒冬听着,更显得有几分萧瑟。
陈怜星怔怔听了一阵儿,这才回到梧桐苑,让人找来了红儿。
“三小姐,有什么吩咐?”红儿伤了头,虽被胡晓晓救醒又歇了些日子,但陈怜星心存愧疚,一直让她静养着,不曾给她派差事。这会儿见到陈怜星找她,立刻跑了来。
“去外院瞧瞧咱们救回来的那个人在不在,若是在,把人带到半壁亭去。”陈怜星抿了口热茶,“传了话不必急着回来。在外面玩儿一会儿,打听一下那位表少爷的事情,说来与我听。”
红儿听了,眼珠子转上几圈儿,笑嘻嘻地跑到桌上,抓了一把瓜子儿才去传话。
陈怜星等了片刻,才带了青儿去了半壁亭。半壁亭建在二门边儿上,四周宽阔,来来往往的仆妇极多。
“三小姐,这里有些冷呢!应该先让人布置一下再来的!”青儿不知陈怜星要去哪儿,到了地方,看看四处透风的亭子直懊悔自己竟然连个垫子都没拿。
“无妨。”陈怜星淡淡应了一声,也不坐下只管站着等。
不过片刻,便有个才总角的小厮领了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走了进来,见陈怜星已经等在那里,忙忙地上前行礼。
“早就想来拜谢三小姐的救命之恩,不料一直不得机会!”
“不必多礼。你叫什么名字?”陈怜星见他举止有度,心生好感。
“在下余晓风。”
“原说早该见你一面的,偏生每每耽搁了。”陈怜星从怀里掏出那个盒子,示意青儿递给余晓风。
“这是什么?”余晓风却是满脸茫然。
“这不是你妹妹的东西?”陈怜星更觉得诧异。
“我妹妹?”余晓风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连连摇头:“那不是我妹妹。我二人也是偶然遇上的,因她说独自一人赶路多有不便,央我带着她,我见她年幼,便答应了。”说着,把那盒子又还给了青儿:“既不是我的东西,我自是万万不敢要的。既然三小姐曾救了她,还令人好生安葬,也当得起这份谢礼了。”
陈怜星默然地接过这一对珍宝,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原本是要到哪里去的?”过了一会儿,陈怜星才抬头问余晓风。
“原本是要去投奔亲戚的,不想耽搁了这么久。之前贵府里有人去我那亲戚所在之处办差,我央他顺路捎了书信过去,不想回来时才得知,我那亲戚竟是在年前便搬了家,不知到何处去了。”余晓风苦笑着摇头。
“既如此,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那人很是郑重的对着陈怜星又拜了一拜,“自在下醒来那一日,就已打定主意,定要报三小姐救命之恩。之前给我那亲戚带信,也是想告诉他不会再去他那里。在下身无长物,只有靠给三小姐做上十年工,以报救命之恩。”
“我陈府不缺下人。”陈怜星沉吟一下,拒绝了他。
“缺不缺是三小姐的事,于在下,却是不得不这么做的!”余晓风不卑不亢地说完,行了一礼,就转身离开。
青儿看着他的背影,目瞪口呆的,“三小姐,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哪儿有上赶着给人做下人的?既是要做下人,哪儿有主子没发话就自己走了的?这人真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