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提兵山山主的文彦一直在观察第五洛,见这个慢慢背好一柄长剑的年轻人眼神投在信鸽上,文彦嘴角扯了扯,善解人意地轻抖手臂,六龄奴振翅而飞,只是拔高到与扈从骑士头部相等时,便出现一个急停,然后下坠,在离地三尺的高度悬浮,再如箭矢瞬间没入树林。
第五洛笑了笑,都不用文彦言语解释,就知道了玄机,原来六龄奴的特殊在于低空而掠。
相传曾经救过魔族魔‘女’一命的文彦问话风柔娘子,视线则一直停留在第五洛身上,“本人已经答应与你再战一场,为何不告而别?”
第五洛看了一下边上的风柔娘子,风柔娘子眼神没有任何的变化。
第五洛代为答复,“既然打不过就不要打了,‘女’子打打杀杀,煞风景。”
面对这样泼皮无赖的说法,文彦也没有动怒,只是轻声笑道:“天界刀疤的刀法,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搏命霸刀,上哪儿去找我这么好的箭靶子。不过话说回来,之所以第一次‘交’手没有痛下杀手,是我知道刀王凤铝幼年得‘女’,可惜这位小姑娘的刀法‘精’髓才使出四五分,就想着再战一场,要一口气看齐全了,再来定她的生死。提兵山毕竟不是那酒肆茶楼,想走?没这么容易。不过这会儿,比起领教刀法,我更好奇你这个年轻人是天界哪个‘门’派走出的过江龙?用你们天界的江湖行话,要不咱们搭搭手?”
第五洛一脸为难道:“你老人家贵为提兵山山主,又是赫赫有名的江湖前辈,跟我一个无名小卒的后生一般见识,不妥吧?”
文彦松开刀鞘,双手叠放在马背上,一根手指轻轻敲打手背,摇头道:“历来都是后‘浪’推前‘浪’,要是按年纪按资历算,大家都可以去当缩头乌龟了,等活到了一百岁再出来显摆。”
第五洛笑道:“山主说话风趣,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啊。”
文彦有些无奈道:“你嘴上说不跟我打,那能不能将手中隐藏的无影剑收回?剑气可不小。如果决心要跟我打,那知会一声,省得到时候我出了手,你却怎么死都不知道。”
第五洛摇头笑道:“不打不打。”
文彦清晰感知着无影剑的凌厉剑气,冷笑道:“你这德‘性’,跟一个姓董的差不多,是我这辈子最深恶痛绝的,不过我就只有一个‘女’儿可以嫁人,被当做免死金牌,你的运气明显就差多了。”
第五洛还是那副欠揍的表情,“不打紧,反正你老人家身子骨还健朗着,不用急着跟我打,回山上再生个水灵闺‘女’出来,我十八年后来找她就行。”
风柔娘子想笑却没有笑,憋得有些难受,握紧了手中刀,果然还是杀人更自在一些。
文彦仰天大笑,眼神开始变得极其‘阴’沉,“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泼猴。”
文彦胯下坐骑猛然四‘腿’下跪,整条背脊都给折断,一抹紫身形暴起,瞬间就悬在第五洛眼前,对着头颅一刀劈下。
刀名龙筋,魔族魔‘女’登基后犒赏功臣,文彦被钦赐了这柄象征皇帐第一武夫的名刀。
第五洛不敢丝毫托大,一身金刚力攀至顶楼,无影剑一剑横在头顶,提兵山山主手中龙筋便压得第五洛气机动摇,无影剑出现显而易见的一丝凝滞,的确是遇人不淑,遇上剑道远未大成的主子,是不幸,遇上这般超一流对手,更是不幸。
溪边泥土本就不结实,一刀之下,手提‘春’秋剑的第五洛双脚下陷足足一尺,文彦身体在空中一旋,顺带龙筋抹过无影剑锋三寸,便将第五洛整个人给牵引得横移侧飞出去。
第五洛脚下泥土翻滚四溅,双脚拔出地面后腾空黏粘在一棵大树上,败退的同时,无影剑根本不去徒劳袭刺文彦,都给他弹指钉入边上树枝,。
分神驭剑是完全不用去想,第五洛清楚对敌文彦,分心无异于自尽,只求任何一剑脱手时,能够及时换一柄剑当做兵器,贴身软甲不可能抵挡得住那柄龙筋一刀劈砍,即便不至于当场立毙,一旦重伤,也就跟死没两样。
出刀后的文彦气势骤然凝聚,不愧是有资格睥睨江湖的大枭,文彦存心要猫抓耗子,不急于追击,驻足原地,冷笑道:“倒是有些小聪明。可别只会些小聪明,那就太让我失望了。”
战事真正开启,生死都在一线间,第五洛也就没有任何动嘴皮子的闲情逸致了。
第五洛心目中真正敬重的高手,大概就只有轩辕南下和老王头了,都不是那种喜欢占据上风就跟人念叨大道理的剑客,更不可能位于劣势就嘴硬,一件事一剑了!一边厮杀拼命一边说些类似今儿天气不错的废话,要不就是相互感慨人生,这等婆婆妈妈算怎么回事,早干嘛去了?
现在第五洛可以把自己身体里的无影剑分为无数的分剑,但是想要屈驾的越多,就越耗神,现在第五洛能把无影剑飞出来的也只有十来把。
第五洛一呼一吸,不再贪心驾驭多柄剑之后的无影剑,紫气萦绕,透出剑锋长达一尺之长。
自古武道竞技,都逃不过一寸短一寸险的规矩,就像那轩辕南下曾有过大雪坪飞剑数千的剑仙手笔,但老剑神本人也语重心长教训过最喜欢讲排场的第五洛,这种手段,用作蓄养剑意的捷径,可以,吓唬‘门’外汉也可以,对阵旗鼓相当的死敌,则毫无裨益。
轩辕南下直截了当举了两个鲜明例子,一丈距离以内,他自信可以用两袖青蛇击杀任何一名未到陆地神仙的高手,倒是拉开距离以后,只要入了一品境界,谁都可以打斗得‘花’样百出,真正的死局死斗,往往都是近身后几回合就要生死立判。
老神仙最后一次传授剑道,抬臂提剑后,说剑开天‘门’看似气势如虹,其实不过是三尺青锋三尺气,唯有这样,才有资格让轩辕南下我自诩“开得天‘门’杀得仙”。
第五洛执意要不退反进,正合了文彦的心意,这位已经有些年数没有酣畅杀人的提兵山山主,就怕这小子胡‘乱’蹦跶逃窜,龙筋刀宰了他也没意思。
再者江湖的有趣便在于,不管境界如何高耸入云的超一流武夫,一样可以始终博采众长,熔冶一炉,化为己用,尤其是文彦这些几乎“定势”的顶尖强者,能看到的秘笈肯定早已翻烂,该杀的人都已杀掉。
反而需要一些个惊采绝‘艳’的后辈,去带来极为难得那种灵犀一动,某些大局未定的天才,也许距离武道纯熟还有一段路程,但往往拥有一些羚羊挂角的玄妙招式,文彦就在等这份意外惊喜,显然这位书生剑士还真就让他刮目相看了。
剑势剑气一概翻滚如‘春’雷阵阵。
此子剑道登堂入室,文彦在他能够以气驭剑就确定,但没有料到剑剑互补,气势可以这般蔚为大观,委实有些讶异。
文彦站在原地,跟第五洛一直保持一柄龙筋外加一把无影剑的间距,心甘情愿成为一座箭垛子,任由第五洛剑气肆意绞杀,他自不动如山。
提兵山山主不曾出现在武榜中,理由很简单,文彦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一日不曾登顶独立鳌头,跟几位后辈并列其中,岂不是丢人现眼吗?
要知道魔族天下第九的断矛郑酷,当年他的矛便折在文彦手上,郑酷的境界一日千里,而文彦却整整十年都停滞在指玄境上,离那天象终归有一层捅不破的窗户纸,这让心高气傲的文彦如何能够忍受。
文彦的爱‘女’文希,‘女’大不中留,嫁给了他如何都看不上眼的董胖子,本就憋了一大口恶气,副山主宫朴战死在葫芦口,客卿和蓬莱扛鼎奴折损严重,更是让文彦异常烦躁,今天遇上这名闯入提兵山的年轻剑客,算他倒霉,文彦何须计较你靠山是谁,背景厚薄?
文彦单手提龙筋抵御剑气,淡然提醒道:“该我了。”
第五洛的剑势本已臻于圆转,深得轩辕南下一剑递一剑的真传,称不上任何瑕疵,只是当文彦轻轻一刀挑,第五洛的剑气滚走龙壁,一柄无影剑就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纹,紧接着几乎是一瞬间就溃散。
底蕴这东西,毕竟还是需要日积月累,老姜理所当然比嫩姜要辛辣上许多。
第五洛没有任何惊惧,文彦的守势滴水不漏,不奢望剑气翻滚能够‘乱’了他的阵脚,攻守一隙,往往就是转机,但对敌这样的老狐狸,第五洛不能自作聪明地主动卖出破绽。
就等着文彦这一刻的变守为攻,龙筋撕裂了无影剑,第五洛便一报还一报,一气不曾吐的他咬牙再纳一气,再次出现一把无影剑,剑气粗如一道龙汲水,拔地而起。
文彦皱了皱眉头,刀法终于第一次由简入繁,无影剑龙卷被龙筋刀劈得支离破碎,踏出一步,左臂探出,一掌拍在第五洛额头。
第五洛身体断线风筝倒飞出去,但仍是一脚趁势踩在了文彦‘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