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中做了一桩善事的第五洛还是面无表情,并不与大牛套近乎,只是把椅子拉到靠窗位置,闭目休憩,好似老僧入定。
一等厢房里头,祝衫泥与师父匡山、客卿公孙杨还有一名洪姓管事分坐桌子四面。
桌上横一鞘双剑的匡山轻声笑道:“衫泥你仔细说说看那白衣剑客的剑法套路,那帮小兔崽子说得含糊不清,半点眉目都说不出。”
祝衫泥与匡山习剑多年,而且自幼耳濡目染爷爷祝老帮主与各路高手对敌,其中不乏剑术高人,眼光颇有独到,娓娓道来,几处‘精’妙招式,祝衫泥不忘以手指作剑,悬空缓缓笔画。
匡山可不是那沽名钓誉的剑士,一鞘双剑,最厉害地方在于出鞘以后子母双剑可借势在身边四周一丈内如双燕回旋,攻守兼备,这当然不是那上乘剑道的驭剑神通,而是取巧的剑招。
匡山自嘲完全不入剑道宗师的法眼,但在黑水帮看来已是极为玄妙的本领,便是见多识广的祝衫泥也诚心敬佩,辛苦习剑十几年,也只能做到让单剑回旋于三尺范围,而且中看不中用,对敌厮杀,根本无益。
匡山是黑水帮少数能在根特武林排在二流冒尖位置上的高手,离祝老帮主的第一线相差其实不远,是帮内名副其实的剑术第一人,祝衫泥拜师于他,匡山不算误人子弟。
匡山听到祝衫泥说完比武过程,微笑道:“如果为师没有猜错,那白衣剑客是当下边境风头很盛的尚武藤,本以为是糊‘弄’老百姓的三脚猫功夫,不曾想还真有些道行,可惜这位走得急了,否则还真可以论剑会友,若是能入了我黑水帮做客卿,那更是好事。”
祝衫泥轻叹道:“可惜。”
匡山看了一眼脸‘色’木讷的公孙杨,笑道:“这尚武藤身手高则高矣,比起咱们老闷葫芦,还是差了火候。衫泥,当年你公孙叔叔……”
公孙杨吃力地抬了抬眼皮子,神情古井不‘波’,打断了老友匡山的揭老底,摆摆手道:“没有的事就不要提了。”
匡山无奈道:“我这还没说!”
公孙杨弯腰站起身,轻声道:“小姐,我先回房。”
祝衫泥起身要送行,被公孙杨摇头拦下,他独自走出屋子。
黑水帮都知道这位大客卿右足趾上患有湿毒,举步步维艰还在其次,据说睡觉的时候连鞋根都拔不起来,所以走路微瘸,也不如何‘露’面。
黑水帮那些上了辈分的人物中,就这位连一个徒弟都没有收,只听说老家伙能使出五箭连珠的绝技,但谁都没机会亲眼见证,那张牛角大弓常年‘蒙’尘悬挂在墙壁上,也不知是不是充‘门’面的。
等公孙杨离去,匡山才透‘露’了一些秘辛往事,祝衫泥这才得知公孙杨曾有过骑马入城时,双手抓住城‘门’将一匹烈马夹起悬空的壮举。
真是如此的话,公孙叔叔巅峰时已经完全不输她爷爷了,只是不知这些年境界修为退步了没有,祝衫泥深知武道一途,逆水行舟,一日懈怠,就要荒废一月功夫,就像明珠‘蒙’尘久了,重新擦拭也不复当年圆润珠光,所谓人老珠黄,便是这个道理,明珠也有‘性’命,而武功境界同样有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灵‘性’,经不起任何挥霍。
匡山犹豫了一下,沉声道:“衫泥,今日为师在街上看到有个熟悉的背影。”
祝衫泥心头一跳,小声问道:“是师父的仇家?”
匡山点了点头:“一个不棘手,就怕好几个人聚在一起。”
祝衫泥语气镇定微笑道:“怕什么,客栈离关隘就这么点距离,他们还敢公然闹事不成,再说有师父与公孙叔叔压轴,这群鼠辈,来一只杀一只,来两只杀一双,来三只全杀光。”
匡山也被祝衫泥的语气感染,涌起一股曾被暮气遮盖的英雄气概,笑道:“我辈习剑,当有这份豪气。衫泥,你以后境界必定比为师高出一筹不止!”
祝衫泥微微一笑。
只不过当夜幕降临,黑水帮就笑不出来了。
本意是住在闹市,好让那躲在‘阴’暗处见不得光的屑小们心生顾忌,谁知竟然被人瓮中捉鳖了。
祝衫泥站在窗口,脸‘色’苍白,客栈外头火把照耀得黑夜如同白昼,对黑水帮有企图的势力竟然有三股之多,一股是二帮主匡山的仇家,有五六人,并未骑马。
显然是要趁着匡山金盆洗手前最后一趟行走江湖,把这个仇给报了。
江湖自有江湖的不成文规矩,大体上有三条,第一条金科‘玉’律是几代仇犹可由子孙来报,但一般不祸及妻‘女’,造就灭‘门’惨案,别说官府通缉,武林中人也会不耻,侠义之士,能力所及,更可能会出手教训。
再就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别说那随意更换‘门’庭的“三姓家奴”,就是才换一个师父,不论何种理由,都将是终生污点,故而拜师一事,几乎是江湖中人头等大事,不输士林中的士子及冠。
第三条则是一旦摆完退隐仪式,摆过了金盆,倒去了碗中水,那么寻常恩怨,就要一概作废。
第二股势力并不出人意料,是白天貂覆额的‘女’子,人人皆骑骏马。
最后一股简直让黑水帮心生绝望,感到五雷轰顶,竟是关隘折冲副尉的大公子周自如,身后跟随骑兵八九骑,步卒甲士有二十余。
周自如的英俊脸庞在火光照耀下熠熠生辉,与二楼祝衫泥对视,缓缓道:“捉拿匪寇,闲杂人等自行避退。”
貂覆额‘女’子言行无忌,丝毫不忌讳客栈黑水帮是否会听见,娇滴滴道:“周公子,说好了,那姓祝的‘女’子归你,她手下那名佩单刀的小哥儿,可千万不能伤着分毫。”
周自如皱了皱眉头,没有答复。
隐约有不快的‘女’子扯了扯嘴角,压下已经到嘴边的不敬言语,妩媚慵懒高坐于马上,一只手贴在腰间,食指富有节奏地敲打着‘玉’带扣上的纹头。
在这边境,有谁逃得出本小姐的手心?
为何男子可以坐拥后宫三千佳丽,不许我们‘女’子有面首三百?
本小姐偏偏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