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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摸’剑身,知道大有学问,薛宋官估计这个人屠之子似乎身怀巨宝而不自知,有捡芝麻丢西瓜的嫌疑,只顾着养育剑胎,而不知一柄飞剑本身蕴藏的剑道意义,她也没那份善心去捅破窗纸。
第五洛丢了无影剑,也不担心‘女’魔头不归还,不理睬陈云奇的怒目相视,当然那只是无影剑的一把分身,第五洛随时可以召唤回来。
走到院中,看着储有‘春’秋剑的乌檀匣,目不转睛。
剑匣篆刻有繁琐朴拙的铭文符箓,天底下排得上号的上乘剑匠,大多‘精’通奇‘门’遁甲,姓齐的铸剑师既然有资格给西蜀剑皇铸剑,当然名列前茅。
如果说剑鞘是内衫,那么剑匣就好似一个人的外衫。
这只剑匣,已经超出这个范畴,更像一只牢笼,不让杀伐气焰外逃。
不论是文坛棋坛还是江湖武林,都有崇古贬今的陋习,总以为诗词文章是古人做得好,武学秘笈也是越上年纪岁数越珍贵,殊不知世事如棋,总是踩在先人肩膀上的后来人落子越来越‘精’妙,江湖上有齐武夫剑奴,都开创了足以福泽百年的新气象,此时一柄‘春’秋出世,也差不多能算是教今人不羡古人了。
铁匠看到第五洛伸手要去触碰剑匣,轻声道:“小心。”
第五洛伸手‘摸’在剑匣上,缩手后低头看去,渗出许多新鲜血丝,这柄剑所藏杀伐意气之盛,生平仅见。
曾经给西蜀剑皇捧剑的铁匠笑道:“我只管铸一把好剑,你如何取剑,事后让剑气内敛,是你的事情。”
第五洛头也不回,说道:“戊,你去帮琴师姐姐找家客栈住下。”
持大弓背箭囊的少年点头道:“好咧。”
薛宋官两指才松开无影剑,刹那便返回第五洛袖中剑囊。
本就是当世剑道屈指可数高手的铁匠见到这一幕,暗自点头,难怪能跟这名指玄境‘女’子在小巷斗得那般凶险,天界王倒是生了个心‘性’相近的好儿子。
铁匠继而想到自己西蜀的太子苏酥,苏酥当然是化名,苏酥二字都谐音蜀,至于为何姓苏名酥,得问赵老学士,他这些年总没能想明白,敢情是老夫子惦念西蜀街上挑担叫卖的酥饼滋味了?
铁匠走到炉前,看着熟睡的年轻人,他一个打铁铸剑的与老夫子不同,没那么多国仇家恨好讲究,只觉得这名遗落民间市井的小太子能开心活着就好,复国与否,听天由命,记得有大江过西蜀,那位声名不低的剑皇曾说过剑势如江流,居高临下顺势往低处流去,自然也就剑气更足,捧剑的他觉得做人大概也是这么个道理,如那般逆势剑开天‘门’。
老夫子负手走入后院,铁匠背起苏酥,后院有两间狭小屋子,小时候苏酥喜欢半夜啼哭‘尿’‘床’,老夫子差不多就要整夜守在‘门’口伺候,反而是铁匠自己睡得安稳,或是只顾着将那块天外玄铁铸剑,每次想到这个,铁匠就忍不住想笑,真是难为一辈子做文章学问的老学生了。
临老还要当爹又当娘的,当年颌下胡子也不知道被小太子揪断多少,拔完以后还要咯咯笑,铁匠觉得那会儿一脸无奈的老夫子,人情味儿远比当年庙堂上怒斥陛下昏聩来得更多。
第五洛枯站在院中,绕着剑匣慢行。
少年死士把弓留在院子里,然后和目盲琴师走出院‘门’,她拿棉布行囊裹足了碎琴,挽在手臂上,如同一个出‘门’买菜归来的婉约小娘。少年斜眼瞧着‘挺’有趣,他本就是留不住烦忧的乐天‘性’子,打趣道:“薛姐姐,我不小心打烂你的心爱古琴,你不会突然出手宰了我吧?”
‘女’琴师柔柔摇头,说道:“不会。”
代号戊的少年好奇问道:“薛姐姐,你不是天空之城榜上很靠前的大魔头吗?魔头杀人可不就都是不要理由的?”
她笑了笑,“我也不知为何能上榜,其实我才杀了六人而已,除了第一人,其余都是别人‘花’钱买凶要我杀人。可能是因为我所杀的人物,都是接近金刚境界的”
少年孩子心‘性’笑道:“薛姐姐,‘女’人本领这么高,小心以后嫁不出去。你想啊,就算你不是恶名昭彰的大魔头,哪个男人喜欢娶进‘门’的媳‘妇’打架比自己厉害,是不是这个说法?像我就不敢,以后找媳‘妇’肯定找只会‘女’红绣‘花’的‘女’子,不过我没钱,长得也不俊,师父在世的时候就总担心我以后讨不到媳‘妇’。”
盲‘女’轻声道:“跟了天界太子,你还怕没媳‘妇’吗?”
双手过膝如深山猿猴的少年戊走在小巷青石板路上,望向远方,沉声道:“就怕哪天说死就死了,所以不敢找媳‘妇’啊。”
到了客栈‘门’前,少年悄悄隐入黑夜。
第二天天‘蒙’‘蒙’亮,睡饱了的苏酥想要用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坐起身,结果重重砸在‘床’板上,可怜木板小‘床’吱呀作响,‘揉’了‘揉’腰,苏酥有些犯‘迷’糊,怎么睁开眼就躺‘床’上?
昨晚雨夜里不是碰上了一名等人的‘女’子吗?
依稀记得小巷尽头还有个撑伞的修长身影,这类瞧着就高高在上的人物,搁在平时见着,能让苏酥酸溜溜腹诽半天,走出这间不管如何被老夫子收拾整齐第二天保管凌‘乱’不堪的屋子,老夫子经常念叨什么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起先苏酥左耳进右耳出,后来实在不堪其烦,就堵了老夫子一句“你‘弄’个天下来给我扫扫,我保证把这间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
那以后老头儿再没在这件事上碎碎念,让苏酥心里头有些过意不去。
老夫子在往外搬那几盆兰‘花’,苏酥见怪不怪,去了前屋,齐叔还在孜孜不倦叮叮咚咚打铁,苏酥屈臂,跟齐叔对比了一下肌‘肉’,有些泄气,冷不丁瞥见院里站了个半生不熟的身影,小跑过去一看,瞪大眼睛,怒喝道:“你谁啊?”
整整一宿,第五洛都在将剑匣流淌出来的剑气‘抽’丝剥茧,翻裂泥土已经不知不觉被踩平,他转过身看了眼这名旧西蜀皇室遗孤,没有出声。
苏酥皱了皱眉头,随即醒悟,跳脚讥笑道:“老子记起来了,你是那个昨日在老柳树下被骗了钱的傻子,大老爷们还流泪,是心疼银子还是咋的啊?”
第五洛冷着脸转过身。
来到前屋的老夫子陈云奇无奈道:“不可无礼。”
以苏酥的五感迟钝,自然无法感知剑匣藏剑的充沛剑意,剑气有灵犀,对于苏酥这类不习武的凡夫俗子也不会主动伤人。
苏酥跨过‘门’槛,想着出‘门’跟狐朋狗友们打闹逍遥去,他这辈子都跟穷得叮当响的家伙打‘交’道,对于眼前这种出手阔绰的公子哥,虽说
脑子有点被‘门’板夹到的嫌疑,但也不是他喜欢接近的,说到底还是会浑身不自在,容易自惭形秽。
苏酥就当眼不见心不烦了,绕过那人和那个古怪匣子,无意间瞧见墙脚芭蕉丛,蕉叶碎烂得跟恶狗咬过似的,当下便怒气横生,爬上墙头,叉腰对隔壁院子骂道:“王‘肥’膘,你给苏爷爷滚出来!上回你偷摘我家芭蕉叶子去擦屁股也就算了,这次你是猫叫‘春’还是咋的,挠老子的芭蕉做啥?挠什么挠,挠你那痴傻媳‘妇’的‘奶’-子去!”
隔壁院子传来一声怒吼,一个‘肥’‘肉’颤抖的胖子一边拉上‘裤’腰带一边抄着锄头就杀出来,“酥饼,皮紧了欠拾掇是吧?大清早喊丧啊!老子削死你!”
苏酥自顾自在墙垛上打了几拳,自以为威风八面,然后蹲在墙头上,笑眯眯道:“还想爬墙?来啊来啊,就你这体型,在‘床’上能压得你那媳‘妇’喘不过气,小心别压死了。到时候你可就真要求我帮你喊丧了。”
胖子爬不上墙,锄头也够不着苏酥,一气之下就干脆甩手丢了除去,兴许是昨晚在媳‘妇’肚皮上力气用得七七八八,没了准头,落向小巷里。
苏酥正想调笑几句,转头见锄头要死不死偏偏砸向了一名路过‘女’子,吓得他赶忙纵身一跃,想要去拦住锄头,可骤雨以后的泥墙松软,一个踉跄就要扑出个狗吃屎,下意识闭上眼睛。
等睁开眼睛时,猛然惊觉自己被她抱在了怀里。
苏酥一时间有些发懵,不知道怎么开口。
胖子打开‘门’,见到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苏酥这小子祖坟冒青烟了,竟然还给一个娘们抱住了?王‘肥’膘摇晃了一下脑袋,他跑去捡回锄头,还真怕伤到了人,小‘门’小户,每一颗铜板是要一颗萝卜一个坑的,哪来的闲散银钱去赔?真死了人,万一若是天空之城二等的人物,他就要全家给赔命陪葬了。
目盲‘女’琴师放下苏酥,后者站定后赧颜笑道:“见笑见笑了。”
大清早的,又有夜雨扫尘,空气清新宜人,光线也就显得格外清晰,苏酥瞧真切了她,不漂亮,不过秀秀气气的,也很讨喜了,像是邻里富裕人家走出来的姑娘,没啥大架子,他喜欢得紧。
苏酥挠挠头,问道:“姑娘,你昨夜等人,是等院子里那个佩刀的公子?”
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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