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到天黑,邢涛义就也来了奉宝坊。三人就在玉阁里低声的商量着些什么,丁群逸与孙梨一同来到了玉阁。二人站在门外听到里面的交谈,只听王留史不停的叹气道:“是我们疏忽了,只顾着为老东家的死气愤难过,却忘了看这件事的另一面,少爷才真是个胸襟广阔之人啊!”
邢涛义翻着白眼不以为然的道:“真不晓得你们两个是中了什么邪?一个劲儿的替他说话。”
顾朝恩叹气道:“你不是常说咱们老东家过于苛刻吗?你不是经常说老东家过于贪图利润不重义气吗?你不是常说老东家经常是不顾手下人的死活吗?”
邢涛义辩解道:“一码归一码,谁都不能否认是老东家带我们走到了今日的地步,没有他,就没有奉宝坊今日的辉煌。”
顾朝恩道:“我们都知道,以少爷的资质,能做的或许会比老东家做得还要好。而且少爷身上有老东家身上没有的东西,那就是仁心。这些年你所抱怨的不就是老东家身上缺少这种东西吗?”
邢涛义讪讪不语,丁群逸听到这里,便走了进去,向三位师傅深深的行了一礼道:“多谢师傅们的厚望,可是群逸大概会让三位失望了。”
邢涛义大声质问道:“为什么?”
丁群逸难过的道:“奉宝坊如今已经是江河日下了,声名大跌一日不如一日,银钱短缺恐是无法维持相继。即使三位师傅厚爱,我恐怕也无法支撑下去了。”
顾朝恩默默不语,王留史也是不说话,唯有邢涛义大声骂道:“他奶奶的,老子好不容易才别扭着回来了,你到好,要做缩头乌龟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记仇故意想让老子难堪哪?”
王留史听他骂的脏,便制止道:“老邢……不许乱说。”
丁群逸难过道:“大师傅骂得好,可大师傅觉得难堪,我也是一样的难堪啊!可做我们这一行,若无单可做,便是完了。”
顾朝恩沉吟片刻道:“少爷先别灰心,如今情况虽然不好,但也不是差到了无药可治的地步。奉宝坊是老招牌,单因我们三个流失,便会因我们三个回来。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王留史也点了点头,丁群逸茫然道:“可是要多久?一个月?三个月?一年?三年?谁也无法保证它什么时候能再度崛起。可是如今银钱断短缺,再过两个月,或许真的连工钱都付不起了。我已将此生赋予奉宝坊,可是几位师傅是否耗得起?伙计们若是拿不到薪资,还会留在这里等着它不知何年何月的再度崛起?”
顾朝恩道:“不过是银钱的问题,少爷就真的没法子了吗?我曾想着二少奶奶住的房子号称‘玉屋’,难道拿不出些许银子来帮衬吗?”
丁群逸苦笑道:“玉屋?三位或许不知道,那是阿琴的骄傲啊!在整个宝应,有谁住得起那么尊贵的房子呢?可是除了玉屋,这一生我大概是什么都给不了她了,我自然是不能拿走她的骄傲的。就让她住着吧……”
顾朝恩点头道:“既然少爷不肯,那就只得另想法子了。记得少爷四五年前出海,若我没记错,那一次所得银钱就有四十余万两,是否?”
丁群逸点了点头道:“师傅说得没错。”
顾朝恩道:“若是再让少爷出海一次,是否还能得到那么多?”
丁群逸道:“轻车熟路,自然是只多不少的。”
顾朝恩笑道:“四十万两,足可以支撑奉宝坊所有佣工们五年的薪资了。即使除去丁府家用,三年的也是绰绰有余的啦。”
丁群逸暗暗的打了个算盘,点头笑道:“果然是只多不少。”
顾朝恩便道:“奉宝坊有我们三个,少爷大可以放心。如今我们最需要的除了订单便是资金了。少爷若出海成功,我们便能耗过这最艰难的时刻,一切卷土重来,指日可待。”
丁群逸点着头感动的道:“多谢三位师傅了!”
邢涛义甚是开心的道:“你这样才算是正常的,刚刚真是把我吓了一跳。我老邢是个粗人,说话不动听,你就权当我是放屁就成了。”
丁群逸晓得他的脾气本来就这样,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就笑道:“师傅不计较我的错就好……”
邢涛义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放心吧,我老邢向来说话算数,既然答应了老顾,自然以后都是以你马首是瞻,只是再别说那气馁之言了。实不相瞒,我适才悔的是肠子都青了,生怕你真的‘撂挑子不干了,那岂不是我的过错?我真后悔早日没听老王的话回来啊!还老是灌黄汤放闲屁,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被我害的呀……”
丁群逸只得安慰他道:“不不不,怎么能怪您呢?慢慢的就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