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乌拉尔大区,不论方然如何看待这一计划,“盘古”都对此信心十足。
既然如此,他索性将其全权交给强人工智能去执行。
战争,早在“强人工智能”被研发出来之前,就已经是一种计算机、ai运筹帷幄,管理员只需在旁观战的局面,本身对战争并不内行,也没有特别的兴趣,不参与,似乎也是一种理所当然。
身为阿达民,唯一需要吩咐的,无非是让“盘古”维持治下民众的生活。
虽然在废弃矿井的长谈后,方然已完全明白,奋斗的目标应该是什么,眼前的一切则只是某种临时措施,或者,仅为照顾自己情绪的多余。
但,他仍然无法像机器那样,权衡利弊,然后坐视世界消亡。
人类灭亡,并不是一种杞人忧天,而是当今时代正在发生在盖亚表面的现实。
就在西伯利亚战火绵延,集结起来的上千万作战平台,即将对乌拉尔大区发动致命一击时,北大陆腹地的冲突也未曾停歇,“伊甸军”潮水般冲刷边境线,攻势并不猛烈,却传递出令人不安的信号。
距离阿巴拉契亚大区消灭南方大陆的孱弱势力,大举北上,恐怕也没有多久了。
第四次盖亚大战,迄今为止,阿达民观察到的战火,已蔓延到三大洲,从而让这成为一场名副其实的世界冲突。
滔天战火中,并无人能独善其身,最终的胜出者却只有一个,
如果还能有“胜出者”的话。
命运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在战争机器隆隆加速的这时刻,将心思从前线收回,转而投往其他方向,似乎需要莫大的勇气。
方然却一点也不在乎,或者说,他并不认为“盘古”会无法应付局面。
编制37,600,000的机器大军,这是西历1501年2月的数据,几个月来,北大陆的冲突始终未曾间断,烈度却并不高,厉兵秣马的gpl之“紅军”规模已突破四千万大关,不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是一支着实可畏的作战力量。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编制四千万的庞大军队,一旦战损,便难以得到补充。
大区统合之后的“紅军”,编制中,原nep与psk的武装力量之比大约是3:2,前者,依托东北太平洋大区的“全产机”,容易补充,后者则充斥着理联的遗产,从热核弹头载具到无人歼击机的诸多平台,极少有对应的产能。
难以恢复的一次性武力,这样讲,虽然有些苛刻,却正是原psk军的真实情况。
正因如此,坐拥一千余万作战平台的李铁兵,才会清醒的意识到,长远看来,psk绝非补充源源不断的nep之对手,继而做出命运的抉择。
现在,同样的决策难题,则一概由“盘古”去应付,毋需阿达民操心。
身在北大陆地下,放手让强人工智能打理一切,报告,方然每天都会浏览,并不时报以惊讶,譬如“盘古”的激进策略,明知“紅军”的四成力量,都是难以补充的一次性消耗品,却仍然制订规模宏大的西进计划。
这样的决策,对,还是不对,方然只有一些模糊的猜测,他根本无法判断。
想一想又如何能判断呢,决策,在“强人工智能”的运行模式中,基本逻辑,与人类的思维模式差别不大,区别则在于,一个人的头脑,不论思维、还是记忆,都绝对无法与算力动辄zflops的强ai相提并论。
面对极端复杂的问题,即,一个“当前战力”与“战争潜力”如何转化、如何取舍的问题,只有一介人脑的自己,根本也没可能计算得出来。
“全产机”,庞大而精密的生产体系,经过九十天的融合、调整,现如今已整合到怎样的地步,某一大类生产资料的获得,是否能因拿下乌拉尔大区得到改善,乃至于拿下乌拉尔大区,会对接下来进攻尤洛浦势力有何帮助;
这些问题,原则上,一个人是可以想明白,思考的时间却会趋近于无穷大。
归而总之一句话,强ai的决策过程,倘若能被人完全理解,那么,这强人工智能也便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想明白这点,疑虑,便消失无踪。
西历1501年7月的某天,风尘仆仆的阿达民,其实便是“替身”,出现在nep_791研发机构的地下建筑内,他找到研发组的莱斯利*兰伯特,随便寒暄几句,就直截了当的询问这位资深专家,“意识等代项目”的进度如何。
“等代”,并非比喻手法,而是一种概略的称呼,莱斯利*兰伯特现在负责的,是组织科学家们探索能“模拟人类思维”的计算机架构。
这一研究的动机,无须明言,显然是与脑外连、乃至永生有关。
脑外连,最近一段时间以来,nep的研发机构仍在稳步推进,呈交上来的报告,说明第一批实验体的大脑意识迁移情况,在若干次手术、外联脑组织达到50%全脑后,已经明确观察到意识的迁移现象。
据此,白大褂们预测,再进行若干次手术,争取将外联度提升到100%、相当于外联一具完整的大脑(不过是分多次挂载),就可着手尝试“意识迁移”。
具体的做法,是通过一系列手段,加速实验体原有大脑的衰老、凋亡。
原有的脑组织,逐渐萎缩,实验体的意识则逐渐龟缩于外联的脑,接下来,在确认意识绝大部分迁移到新脑后,手术去除旧脑、同时植入新脑,理论上讲,这一系列操作完成后,便可以实现意识的迁移。
进而,便可以用这一系列复杂的操作,规避脑的衰老,让意识得以在新脑中续存。
凭借尖端的生命科技,继身体之后,脑的衰老也可以用“替换”的方式去规避,这一做法,等同于回避了“战胜衰老”的难题。
一种十分明智的做法,早年间,憧憬永生的方然还没有这样想过。
但是多年来,陆续发现了围绕衰老、凋亡的诸多麻烦,他才意识到这一对策究竟有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