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宁正走冷木阳的前面,她倒地的时候,就像羽毛轻轻落下。
冷木阳微微一怔,上前曲膝扶起了她。
——“送我回房间。”
缨宁眨眨眼,用唇语跟冷木阳无声地说了一句。冷木阳像是没有领会一样,直接大声地问,“缨宁,你怎么回事?”
这时,姚清已经进入餐厅,正在为冷天宇拉开餐椅。而冷天宇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接电话。冷天星一家就在冷木阳后面。看到缨宁昏倒,冷卓不以为然。冷天星却很关心。
“木阳,缨宁这是怎么了?”冷天星移步过来,躬着身子问。
叶丽华张了张口,眼神轻蔑,本想说什么,可是,看到姚清急急地返回来,就知趣地闭了嘴。
姚清担心女儿的安危,蹲下来摸了摸缨宁的额头,额温倒是正常。她担忧的眼神在缨宁的脸上来回地转着,“宁宁,你这是怎么了?我马上打120……”
“妈,我没事。我……就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头有点晕。让木阳哥哥送我回房间吧!我睡一会儿就没事了。”缨宁像是真不舒服,说话时,声音比平常低了不少,还带着隐隐身的沙哑。
姚清看看缨宁,又看看冷木阳,有些犹豫。
可是,缨宁倒在地上,她手无缚鸡之力,是肯定不能抱女儿起来的。冷天宇还在忙,根本没有过来。现在的情况,也只能让冷木阳照顾一下缨宁了。
“好吧,就让木阳送你回房间吧!”姚清只好自已跟自已妥协了。
她本意是想让缨宁躲冷木阳远一点儿,可是,眼前的事,躲开了冷木阳,也不行了。
冷天星在一旁嘱咐冷木阳,“木阳,你抱着缨宁上楼的时候小心点儿!”
“哦,我知道了。”
冷木阳弯腰将缨宁抱起,缨宁窝在他怀里,手臂蜷起,全靠冷木阳用力。冷木阳深吸口气,一言不发地上楼。到了缨宁房门口,冷木阳停下了,用十分冷厉的眼神盯着缨宁。缨宁躲开他的审视,自已乖巧地从他身上蹭下来,甜甜地道谢,“木阳哥哥,辛苦你了啊!”
冷木阳淡定地拂了拂衣袖,正要说话,缨宁突然伸手把他拽进了房间里,并且反手关上了门。
这动作之快,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这样一个大男人居然……居然被一个小女孩随意拉扯,实在气人。
冷木阳恼了,俊脸发青,“姚缨宁,你究竟想怎么样?”
“冷木阳,我找你有事。你必须得帮我。”缨宁说话直奔主题,语速很快,语调很正式。
冷木阳微微敛眸,上下打量着缨宁,眼神审视,缨宁自已低头看看,一身整齐的居家服,没有半点不对劲。她疑惑地回看着冷木阳,“冷木阳,你看什么?”
“哼,我看你究竟是怎么样做到这样变化自如的!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两种口气,两种称呼,变化过渡自然,丝毫没有违和感。能做到这样态度随意转换的女人,心机……自然很深……”
缨宁转了转清澈的眸子,瞬间明白了。
木阳哥哥,冷木阳。
一个甜得发腻,一个咸得难以下口。
她对于冷木阳的感情,确实转变的很快。
这个,她得跟冷木阳解释一下,“木阳哥哥,你看我像心机深的女人吗?”缨宁想到还有事要求冷木阳,所以,此刻说话的声音也是甜软的,“我所以两个称呼变化,那是因为,一方面我还不适应做你妹妹。另一方面,我觉得跟你这样高冷的男人,说话时,也要一本正经才对。所以我为了如何与你相处,心里很矛盾……不过,我还小呢,说话的时候,还是比较想喊‘哥哥’,愿意让你照顾我……”
缨宁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冷木阳。
那样热烈的小眼神,看得冷木阳不自在了。
哥哥。
这个词,本身就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小女孩的心思,也实在是多。
他……也不想追究了。
“好了,随你吧!”冷木阳不耐地回了一句,然后,准备离开。
“哎,冷木阳,你等一下。”缨宁急了,两只手抓住了冷木阳的胳膊,抓得牢牢的。
隔着薄薄的衬衫,她手心的热度,传递到了冷木阳的大脑里。冷木阳生气了,简单粗暴地让她松开他,“姚缨宁,你什么意思?放手!”
“我不,我怕我放手后,你就走了!我还有事跟你说呢!”缨宁紧紧抓住冷木阳不放手。
冷木阳这次是真生气了,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正色道,“姚缨宁,你是不是要注意一下你的形象?你以后可是冷家的人了,怎么能这样没有分寸?”
说完,冷木阳转身,缨宁只好伸开两臂拦在了他面前。没想到,冷木阳伸手将她拨开,然后,优雅地坐到了椅子上,“说吧,究竟是什么事,值得你演这样一场戏?”
“哦,我以为……”缨宁鼓了鼓腮,瞅了瞅冷木阳的情绪,不敢再多想,直接把自已要求他的事说了出来,“冷木阳,你能不能不让秦钟月发那些……有关南氏珠宝有问题的头条?”
“为什么?”冷木阳叠起腿,颇有兴趣地问。
缨宁没有直接回答,说得有些晦涩,“因为,我……不想南氏很被动。说实话,这样的事,是可以私底下和解的……”
“姚缨宁,你现在是冷家的人,却处处为南氏考虑,是什么意思?”冷木阳态度有些生硬。
缨宁紧了紧唇,无奈说出了自已的处境,“冷木阳,我……没有什么意思。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就是,我现在是南氏珠宝店的股东之一。突然成为南氏的股东,我原来也是想拒绝的。不过,我最近到南氏的珠宝店里看过,也看过了他们的营业状况,我觉得,做珠宝店,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姚缨宁,你,你就这样被南墨收买利用了?”冷木阳霍然而起,眼睛里冒出火来。
他走到缨宁面前,用手指了指她,又负气地垂下了手。他在房间里来回地走着,最后,还是忍不住喊出了声,“我早跟你说过,不让你靠近南墨。现在,你看到了吧?南墨在云城,第一对手最强的对手就是我们冷氏。他为了能在这场博弈中有胜算,所以,把你拉进了南氏。你就是被他利用的棋子……”
缨宁被说得恼了,“冷木阳,我不是棋子。我有自已的思想。我说过了,经过考察,我已经爱上了珠宝这个行业。我就是要管理珠宝店,这是我的选择,不是被动地任人摆布。”
“好,你想经营珠宝店,冷家的珠宝店可以交给你经营,你何必去南氏呢?”
“我……”缨宁望着冷木阳,他的眼睛里有责备,也有其它一种深沉的感情。就是这一刻,她从心底里相信,冷木阳已经把她当作妹妹了。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不想在冷木阳的羽翼下生活。她是要活出她自已的。以前,她是沈簟秋的时候,就很要强。这一世,这个性格是变不了的。而且,她也只有成为了她自已,才能可能成为冷木阳身边最重要的那个人!
只是,这些想法,是她心底里最深沉的想法,是不能说出来的。
缨宁摇摇头,眼神是忧伤的,她跟着母亲来到冷家,总觉得自已是局外人,“冷木阳,冷家的珠宝产业,自然由冷家的人来管理。我……又算什么呢?”
缨宁的感伤和疏离,让冷木阳觉得不可理解。
最初,他是对她态度不好。可是,现在,他觉得,他是应该对她好的。
冷木阳走到缨宁身侧,垂眸看了看她有些失意的神色,轻哼一声,问,“姚缨宁,你这样说,是说我们冷家的人亏待你吗?你刚来,父亲他就把家中绝密的事告诉了你。对你的态度不能说不疼爱。至于我,也是把你当作妹妹来看,你还在这里顾影自怜……看来,你是对你母亲和我父亲的感情不放心,是吧?”
“这世界上,本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放心的。冷木阳,如果我放心,我当初就不会自杀……虽然自杀是一件愚蠢的事,而且,我现在也不清楚,我当时究竟为了什么自杀。只不过,我就是觉得,我需要有我自已的事业……”
一个连自已为什么自杀也不清楚的女人。
冷木阳直直地盯着缨宁,凝视良久,终于别过头看向了窗外。
她的容貌这样完美,这样柔和,内心里却有着阴暗地、不可预见的东西,还有一个倔强不屈的灵魂。她的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
冷木阳无从知晓。或许,也永远不会知晓。
但是,他还是要把自已的意思表达清楚。
“姚缨宁,你自已想背叛冷家,那是你的自由,但是,你不要拖我下水。我是不会插手帮你的。还有,我想侧面地提醒你一下,如果你代表南氏,刚才在厅里父亲和冷卓说的那些话就都不该让你听……如何对付竞争对手,那是冷氏集团的机密……而你……心里没有冷氏……”
话未完,意已尽。冷木阳无心再说什么,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
回到房间里,冷木阳第一时间打通了秦钟月的电话。
电话里,他关心地问起秦钟月过敏的症状是否消失了,“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冷木阳,你还知道打电话给我。我给你打了两个电话,你都不接。我想着,你大概又躲起来去缅怀你们家沈簟秋了。所以,我打电话给冷卓,让他帮我联系其它受害者,一起对付南氏。”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你过敏是因为南氏的珠宝?”冷木阳想知道详情。
这一下就触到了秦钟月的痛点,“对,就是南氏的珠宝有问题。”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说!”
“上次你说让我把我戴过的首饰也拿来检验,我按照你说的做了。结果,就在我购买的南氏珠宝的红粉佳人珍珠项链上发现了一种mak物质,这种物质被人体吸收后会导致人体过敏。还有就是,这种物质所导致的过敏反应,是无药可治的,只能自愈。轻症状的是一个月,像我这种严重的,要三个月左右才能自愈……”
“你是说,能自愈?那是不是,你这次自愈后,再接触mak,也不会过敏了?”
“好像是这样的……可是,我这次都要毁容了,哪还有下次?以后,南氏的珠宝,我再也不会买了……我已经买的这两串珍珠项链,我要南氏做出赔偿,不止是经济方面的赔偿,还有我的精神损失……”电话里,秦钟月声音委屈,还带着强烈地不满和恨意,“冷木阳,你知道吗?我一想到自已要两三个月都这样肿着脸和脖子,像个怪物一样生活,我就痛不欲生……我知道,云城一定也有跟我一样受到伤害的人。我要和他们联合起来,起诉南氏,我一定要让南氏付出惨重的代价……让南氏在云城无立足之地!”
秦钟月的话说得咬牙切齿。
这一点,冷木阳觉得自已很理解。
一个爱美的女人,被毁了容,会是怎么样的绝望和痛苦呢?
更何况,这个n国特产的粉色珍珠项链,秦钟月是因为喜欢才买的。戴着自已喜欢的首饰出了事,她的心情更是难以平复。
*
挂断了冷木阳的电话,秦钟月进了卫生间。她冲动地想看一看自已的脸变成了什么样子。
可是,这实在是一个考验心理素质的事。
移一步,两步,一点一点移到了洗手池边。
秦钟月用手捂着脸,就是不敢松开手。
她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一个大脸婆。
这样丑的容貌,看一次就会一辈子做恶梦。
“啊!”
撕裂一般的喊声在手指移开后,从秦钟月的口中发出来。她拿起一边的口红,用力地在镜子上划着,口红断了,掉了,就用两只手在镜子上抹出一片模糊的红团来,直到它失去了镜子的功能……
“南墨,我恨你,我要你付出代价!”
秦钟月哭出了声,跑回房间里,躲在薄被下,无法面对自已。
嘭嘭。
敲门声之后,外面有人进来了。
秦钟月下意识地又朝着被下钻了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