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冷天宇迟疑着开口,“缨宁,谢雨婷的情况怎么样?”
缨宁依旧低着头,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冷天宇和谢雨婷的事,并不是失忆什么的能够抹去的。因为,失忆的人只有谢雨婷一个。而冷天宇无比的清醒。
“妈妈她……她最近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叔叔,也想起了您……”
“哼,她倒是想起我了。”
冷天宇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是刚才在大门口,谢雨婷看他时那样古怪复杂的目光。
那目光,让他不舒服。
如果可以,他宁愿不再面对她。
人都有躲避痛苦的本能,他不想再痛了。
*
送走了冷天宇,缨宁回到客厅里时,看到谢雨婷坐在沙发上,情绪有些低落。
“妈。”
“嗯。”
谢雨婷的目光从眼前的果盘上移开,转向了缨宁,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谈起了冷天宇,“缨宁,冷天宇是为了林小强的事才过来的吧?”
“是。他说,这次的事,很感谢我和木阳。”
“他是这样说的?可是,我从网上查过了,冷天宇一直反对你和木阳在一起。他甚至不惜和木阳断绝父子关系,还撤去了木阳的总裁之职,就是为了表明他和木阳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他把事情做得这样绝,实在让人寒心。”
谢雨婷的声音有些抖,她的心里很矛盾。
这些天,她想到的都是和冷天宇初恋时的甜蜜时光,可是,她现在要面对的是一个残酷无情的冷天宇,这样的反差太大了。
“缨宁,你知道吗?我想到冷天宇为了和我一起上下学,坚决放弃了坐豪华轿车,而是每天从他家的别墅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过来找我,然后,用他的车带着我上学……为了不迟到,他每天5点多钟就从家里出发了,每天如此……风雨无阻,持续了两年的时间……我……我还记得我们在路上说的那些话,他的谈吐,他的志向,他的兴趣,都深深的吸引了我……当然,更多的是他对我的喜欢……我……”
可是,这所有的甜蜜都变成了幻象,现实冰冷无情。
谢雨婷想不出,她和冷天宇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她们变得形同陌路。
“缨宁,我就是想不出,我后来是怎么离开冷家的。或许,那些事太痛苦,我曾经因为那些痛苦的事,而变得精神失常。可见,它们在我的心里是多大的伤害。我……是想知道的,可我就是想不起来。我想不出来,我是怎么着从冷天宇最爱的女人变成了让他避之不及,看到就厌恶的女人……我……我究竟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妈,您听我说,我们先不想……”
“我究竟做了什么,我究竟做了什么……”
谢雨婷说话时,双手抱住了头,缩肩,模样十分痛苦。
正在一边玩耍的周周吓坏了,跑过来,喊了一声奶奶之后,就躲到了缨宁身侧,小眼惊恐地望着谢雨婷。
缨宁跑进房间里拿了药,又接了一杯水,走到谢雨婷身边,轻轻地拉她的手,劝她喝药。谢雨婷重重地呼着气,人整个地混乱了。缨宁把水放到茶几上,掰开了她的手,灌她喝了药。谢雨婷脸色苍白,眼角渗出清清的泪水。
缨宁想起身把杯子放下,却被谢雨婷攥紧了手腕。
她紧紧地攥着,不让缨宁走。缨宁知道谢雨婷这个时候,心里很无助,就守着她,没有再走开,“妈,您放心,我会一直陪着您的。关于您和冷伯伯的事,不要着急,您一定会想起来的。之前,我也跟木阳说过,只要您恢复了记忆,当年,您和冷伯伯之间的事,就会弄清楚了。毕竟,像您说的,你们也曾经那样相爱过……还结了婚……至于后来发生的事,一定是有隐情的……”
“可是,我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呢?”
谢雨婷哭了,泪眼婆娑,嘤嘤地声音一直不停。
缨宁想劝,却开不了口。
作为医生,缨宁知道,谢雨婷的心里积压了太多的负面情绪,这么久以来,一直压在心里。压抑久了,会给身心造成伤害,不如就这样释放出来,哭,也是一种释放不良情绪的手段,适当的哭泣,也对身体有益。
谢雨婷哭着,精神就有些差了。
缨宁趁机扶着她回了房间里,“妈,我们回房间休息。”
在谢雨婷的房间里,缨宁绞了热毛巾,帮谢雨婷敷了一会儿眼睛,等着她安静地入睡了,这才离开。
“姐姐,奶奶她到底怎么了?”周周扯着缨宁的衣襟问她。
缨宁垂眸看着周周,蹲下身,抬手抚着他的小脑袋告诉他,“周周,奶奶她想起了年轻时候的事情,心里很激动。”
“是吗?那她为什么哭?她不是应该笑吗?”
“周周,人特别高兴的时候,也会哭。”
“哦,我知道了。”
缨宁拉着周周的小手,重新到了客厅里,带着他玩。
*
晚上冷木阳回来,谢雨婷坐在餐桌前,精神如常,没有半点哭过的痕迹。
缨宁知道,谢雨婷是怕冷木阳担心而已。
吃过饭,谢雨婷还是早早地带着周周休息了。
冷木阳望着祖孙两人的背影,别过脸看了看缨宁。缨宁的眼皮挑起来,一双黝黑的眼睛回了冷木阳一个确定的眼神。
“妈妈她……”
“她想起了以前和冷伯伯恋爱时的事情。还有今天冷伯伯过来了……”
“爸?他过来,找妈妈了?”冷木阳问得很急。
“不是。冷伯伯是为了林小强的事特意过来谢我们的。他和妈妈见了面,但是,两个人没有交流。妈妈认出了冷伯伯,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冷伯伯不明情况,也没有说。两人就像陌生人一样……妈妈因此心里很痛苦,还哭过了……”
“肯定会是这样的。妈妈接受不了。”
冷木阳垂手搭在膝上,墨色眸子深沉。
缨宁坐在旁边,搂住抱枕,下巴抵着软软的抱枕,一言不发。
客厅里很安静,可以听到钟表的滴答声。
沉默良久,冷木阳别过脸,看向缨宁,正对上她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冷木阳抬手揉揉她的头发,问,“姚缨宁,你这是……”
缨宁长睫眨了眨,小声说,“这还用问吗?我是在配合你啊!”
“你,在配合我?”
“是啊,你不想说话,我也就配合着不说话。”
“那……我要是睡呢?”冷木阳话锋一转,问。
缨宁瞅了他一眼,将抱枕丢开,答,“我也配合。”
冷木阳微微一怔,目光在她干净漂亮的小脸上滑过,最后,拉起她的手,上楼。
冷木阳的大手温暖,缨宁任由他拉着走。
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幸福就是点点滴滴。
*
冷天星的别墅内,家里的气氛很热闹。
冷卓最近表现得十分孝顺,冷天星很是欣慰。今天,冷卓又说要带女朋友回来,他心里更高兴了。
一个男孩子长大的表现,就是谈恋爱了。
冷天星原来以为,冷卓还小,脾气又差,也不求上进,现在,看他这样,算是放心了。
——“天星,你的领口……来,我帮你整理一下。”
这段时间,叶丽华一直温柔体贴,冷天星没有多言,由着她吧。
“丽华,我没想到,冷卓这么快就知道了家和责任。看来,让他坐到总裁的位置上,对他还是有好处的。他的能力得到了锻炼,思想也发生了变化,这很好。”
“是啊!我就说,我们冷卓最优秀了。以前,都是因为冷木阳在前面挡着他,占着总裁的位置,现在,冷卓有了机会,自然就把自己的光芒绽放出来了。来,天星,吃水果。”
叶丽华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旗袍,裹着裘皮披肩,人因为温柔,看起来,也很入眼。
冷天星接了水果,正要吃的时候,冷卓回来了。
冷天星看到冷卓身边的女孩,微微一怔——这女孩子怎么跟沈簟秋很像呢?
叶丽华也吃了一惊,她心里藏不住事,直接拉着冷卓走到了一边,小声嘀咕,“阿卓,这个女孩子,怎么和沈簟秋这样像呢?可把我吓住了。我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呢!”
冷卓很沉着,声音里毫无波澜,“妈,我怎么没觉得像呢?你们是第一次看到梓悦,以后看久了,就知道她不像大嫂了。”
大嫂?
这么久了,冷卓还这样称呼死去的沈簟秋,可见,沈簟秋在他的心里,是有份量的。
叶丽华有心教育儿子,可是,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多说。
林梓悦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果签,眼神有些不安。
为什么冷天星夫妇看到了她,会是这样的表情呢?
难道,是觉得她……配不上冷卓吗?
冷家和林家联姻,若是冷天宇家,那她林梓悦就是高攀了,可若是冷天星家,她们林家,还是配得上的。
现在,不过因为冷卓做了总裁,难道,冷天星就因此看不起她吗?
——“爸,妈,我今天带梓悦回家,是想告诉你们,我们已经决定要定婚了。定婚后,我们就结婚。以前,我习惯了一个人,现在有了梓悦,我一天都受不了,我要和她结婚。”
冷卓这样热烈的表白,让林梓悦完全沉浸在了幸福之中,什么也顾不得想了。
冷天星轻叹一声,手敲击着沙发扶手,慢慢地说,“阿卓,婚姻大事,父母只是参与,是建议,我们是旁观者,而真正身处其中的是你们自己。人们常常把婚姻比做鞋子,爸爸觉得十分的贴切。一个人无论多强大,如果让他穿上夹脚的鞋子过一天,他都受不了。爸爸是过来人,心里很清楚,这婚姻有多消磨人的精神……人如果能在婚姻里得到滋养,获得幸福,那是最好的,但是,如果……”
“天星,你说什么呢!我看梓悦这孩子很好。再说,我们阿卓最会体贴照顾人了,他们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是不是阿卓?”
叶丽华不想让冷天星说家里的事,就截住了不让冷天星说。
她还和林梓悦套近乎。
林梓悦这个时候,心里也就没有疑问了。
*
“昨天,爸爸过来的时候,还说其它的事了吗?”
早晨,冷木阳问缨宁。
缨宁还没有完全睡醒,她闭着眼,随手搭在冷木阳的胳膊上,小声说,“冷木阳,你跑步回来了啦?爸爸他……没说什么了……就是问了我一句话……”
“什么话?”冷木阳握住缨宁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缨宁的手垂下来,没有其它的反应,“他问我,他跟你……要一千个亿的聘礼,值不值……”
“你怎么说的?”
冷木阳重新躺下,就偎在缨宁身边,挤到一起,问她。
缨宁给冷木阳腾出位置来,睡眼惺忪地说,“冷木阳,我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回答?”
“我……为什么要回答?我已经和你在一起了。这聘礼于我而言,一点儿也不重要。”
缨宁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睁开。
这几天她一直喝滋补的汤,昨晚可是尽兴了闹。冷木阳没管住她。瞧现在,她累得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可是,这么重要的事,不能就这样过去。
冷木阳伸臂将缨宁揽在了怀里,“缨宁,你放心,我的钱已经筹措好了。”
“冷木阳,你是说,你有一千个亿?”缨宁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冷木阳郑重地点了点头,但是,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全部的家产,我把这一千个亿给了爸爸做娶你的聘礼,那我就只有你了。缨宁,你要答应我,你不能离开我,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我,好不好?”
冷木阳一下子说了几个讯息,缨宁都消化不了。
冷木阳能拿出这么多钱来,他是怎么办到的呢?
又或者说,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地赚钱,早就积攒下来了一笔巨大的财富?
看他,没有了钱并不伤心,最怕的是她离开他……
缨宁想到这一层,觉得有一股暖流涌动,心里又兴奋起来,
“冷木阳,你愿意用你全部的财富来作聘礼吗?”
“当然,不过,我最大的财富……还是没有给。”
“你……”
“我最大的财富就是我啊!我不会给任何人,只给你姚缨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