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这花戏楼之中的满堂听客看官,又有几个是纯粹来听戏的?又有几人是心思清明的?
你听那堂堂长安第一才子的满嘴污秽之言,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苛责他,而绝大多数人甚至还在附和着,谩骂着!
这可是长安城啊。
受尽大汉天下人神往的长安城啊!
“吴公子,外人誉你为长安第一才子,可你今日的这番言辞,是真的有失斯文了!”
“这是天武治下的新汉,是盛世可期的新汉,《汉典》有言,天子首肯,大汉女子和男子并无尊卑之差,而你,却在这里妖言惑众辱乱法理!”
“吴公子,你过了!”
那一刻,汤斓曦不再怯弱了,一句话直接让问题的严重性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辱乱法理四个字,到底有多重?
且看三年前,京兆伊许文林大义灭亲送胞弟一门十七口伏法,御林第一战将王猛杀妻弑亲之后,自绝于东营之外!
再且看,为了退出《汉典》,从长安都中州四郡,一时风起,八百人头落地!
和吴忌关系交好的几位长安新贵子弟,顿时脸色就变了,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辱乱法理的后果!
“吴忌,差不多就得了!”
“你自己找死,可不要害了我们啊!”
“看清楚点,这不是普通的戏子,这个女子不简单,知难而退吧!”
几人上前劝告!
但,吴忌根本不听。
台下的那些被煽动的恶臭男人们,更是不知所谓!
“几位哥哥,你们是怎么了?好歹也是长安新贵子弟,怎么到头来怕了这一介戏子贱胚啊?”
“汤斓曦,我吴忌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我会让你把接下来的半场戏唱完,唱完之后,跟我走!”
“否则的话,我会让你知道我在长安城里头的能量到底有多大!哼!”
话撂在这儿?
能量有多大?
二楼,赵元开终于站起了身子。
旁观到了现在,赵元开的脸色始终沉冷,倒也不至于生气,只是颇有几分感叹!
时下是天武十年了。
盛世太平已经近五年了,吏治革新和制度完善,再加上国力大发展和工业化全面铺开,也三年多了!
对了,《汉典》推行,也三年多了!
但还真就应了吴忌的那句话,汉典一改,人心难变啊!
五年其实很短,整个大汉的主体子民还是那一批人,在经过一系列的革新之后,真正的人才都归入了国朝体制之内!
而剩下的,绝大部分都是旧时代成长起来的那群人。
他们的秉性很差,思想恶臭,以前穷,所以老实,现在接着国朝的腾飞和长安原住民的身份优势,富余了,就开始显露本性了!
有势了,就想着为非作歹!
有钱了,就想着淫/乱放纵!
国子监构建的全民普及教育和开智,起于七岁,止于十六岁,过了十六岁就得竞争考入州立学院!
这是被赵元开寄托莫大期望的一代人!
可这一代人,还在没有成长起来,还需要至少十年的时间,才可以全面的替代当下这一批素质良莠不齐的一代人!
也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文明时代的到来。
赵元开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着急了。
须臾,赵元开启口,道:
“不悔,你下去吧。”
“肖大哥,我……我下去?我要是下去的话,我怕……”李不悔先是一怔,而后激动,但旋即又有些顾忌犹豫了起来。
“你还有怕的时候?”赵元开轻呵了一声。
而后,转身落座,抚茶。
话虽然没有说明,但意思很清楚了,李不悔搓了搓了手掌,然后噔噔噔的就下楼了!
还算是克制,没有直接飞到戏台之上。
此时。
戏台之上,气氛已经凝重到了极点。
汤斓曦依旧是孤立一人,她就那么冷冷看着吴忌,冷笑:
“我不会再唱了!今日,这在座的没人值得斓曦将这出戏唱完,因为,你们不配!”
“你个贱人,你说什么?”
“我不配?这在场的每一个人配?好!很好!那我今天就让知道,我到底配不配!!”
吴忌开始歇斯里地了。
他太生气了,觉得面子丢尽了,耐心也丧失了!
他黑着一张脸,朝着汤斓曦的缓缓走去,眼珠子猩红可怕,尽是淫邪和疯狂!
“你,你想干什么?”汤斓曦退后一步,终究是怕了。
“干什么?我要让你知道,戏子就是戏子,女人就是贱人!”
吴忌咬着牙。
但,话音刚落,后方突然传出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女人就是贱人?呵!那你说说,本宫也是女人,本宫贱不贱啊?”
这话一出,全场骤然一静!
所有人清清楚楚的听出了两个字,两个重如泰山一般的字眼:
本宫!!
何为本宫?
当今大汉,敢自称本宫者,唯有那帝宫之内的一后三贵妃!
一后就不用了,那是和当今天武帝比肩的璀璨尊崇人物!
而剩下的三位贵妃,且不论妃位,单单拎出各自的出身,一位是军武首帅国柱之女,一位是前北戎公主、北戎封疆大吏出身,最后一位也是国朝法理先驱京兆伊之女!
那一刻,花戏楼震动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本……本宫?难道是贵妃娘娘驾临?”
“不可能吧?贵妃娘娘何等尊贵之躯,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等下贱的声色之地呢?”
“虽然不可能,但……但这长安城里头,公然冒充贵妃娘娘才更不可能吧?”
“我的天,这……这岂不是捅到天了?完了啊!”
戏台之上。
吴忌陡然一震,腿肚子都软了啊。
他不敢回头,就那么呆立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贵妃娘娘怎么会出现在花戏楼呢?一定是有人假冒,在唬我吓我!”
“对!一定是这样!”
吴忌在心中暗自念道。
但!
身边的几位长安新贵子弟,却在同一刻间,齐齐跪地,声音哆嗦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香……香妃娘娘?”
“真是香妃娘娘,草民……民叩见香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