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觉如愿以偿得到衣衫,还被附赠裙子,极是欢喜。又顺带眼看上几件金器、玉器,便心满意足地表示“够了够了”,十分容易满足的样子。
好在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都已经提早收起来,不在此列。
许如凉命人将衣裳包起,陪她回上房。
三房的人已经离开。
许如凉有些失望,错过今日,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三婶婶。
面上不动声色,正儿八经地向二姑妈行礼。
印象中,三位姑妈十分相像,都是圆脸细眉、体态丰腴的美人儿。三人中又以二姑妈许沈生活最轻松惬意,所以花在保养和修饰上的心思也最多,年近四十,风韵犹存。
只是轻轻柔柔问句话,也有着说不出的曼妙。
瞥见七八个侍女随行的阵仗,许沈只不过淡淡一笑。轻抚慕觉的头,慈爱地问道:“你丹阳表姐又送了你东西,你可谢过你丹阳表姐了未?”
慕觉讨巧地道:“谢过了,刚才就谢过了。丹阳,你快告诉母亲,刚才我是不是谢过你了?”
分明没谢过。
许如凉刻意干干地笑了笑。
便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这意味了什么。
许沈神情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常,佯装嗔怪慕觉道:“你这丫头鬼马精灵的没个正形,要好生向你丹阳表姐学学才是。你丹阳表姐比你大,见的稀奇玩意儿比你多,这些小玩意儿她没放在心上,才不屑同你计较个‘谢’字。她不是小气的人,但你却不能失了礼数,现在再向她道一次谢。”
这是想堵许如凉的退路。
同样身为姑妈,大姑妈和二姑妈对许如凉的态度截然不同。
大姑妈处处维护许如凉,而二姑妈则向来直接忽略许如凉是她亲侄女的事实,纵容庶女对许如凉予取予求,从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许如凉不以为然。
二姑妈出身平阳王府,又嫁亲王为妻,受尽隆宠,一生荣华。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因此不懂得珍惜。更想当然地以为,人人都和她一样,不会在意区区小玩意儿。
可她却不想想,有些东西在她眼里可有可无,但对别人而言,可能有特殊意义。
许如凉想回刺几句。
然而,想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一些事,则又收住了话头。
也许她这趟重生归来,唯一会对不起的人,便是二姑妈……
正想着,就听许凝嚣张地说道:“我说你们刚才怎么跑那么快,原来是送东西给她。小矮子,我问你,你为什么送她不送我,你偏心!”
她起晚了,追到二门的时候恰好看见许如凉和慕觉跑远。她想追去,但三婶婶好凶地喝斥她没规矩。
许如凉收回心思,讥诮:“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送东西给你呢?”
如果说她对二姑妈有歉疚感,对许凝,那绝对问心无愧。
许凝不服道:“那无缘无故的你干嘛送给她?”
“谁说无缘无故的?下月初五就是觉表妹生辰,我这是当提早送寿礼给她。下月初五人多,到时候我就不去给姑妈添麻烦了。”
前世慕觉过府来的时候,已经主动向她索要过生辰贺礼,并因为挑中了对她极有意义的玛瑙雕九朵海棠摆件,她不舍得割让,而发生磨擦,最后不欢而散。
生辰当天她由于禁足没能出席。
许凝去找她,说可以替她代送生辰贺礼。
那时候她已经冷静下来,觉得当初自己太小气,存心道歉,便精心挑选了几件礼物让许凝带去。
不过后来慕觉却嘲讽她抠门,说许凝给了多少多少礼物,而她一件都没给。
直到那时她才知道许凝拿了她的礼物做自己的人情。
手法一如前世毒妇处理庄妈妈的丧事。
简直深得真传!
许如凉心下讥讽地笑了笑。此番她刻意拔高音量,是叫两个大人听见,礼物她已经送过,而且只送这一次。
才没心情花双份礼物养两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许凝立马道:“腊月就是我的生辰了,那你也提早送寿礼给我。”
许如凉正想再回绝。
许沈忽然插话:“阿凉是姐姐,就该有当姐姐的样子,让妹妹一些。就算不为生辰,平日送些小玩意儿给她把玩又何妨?”
许如凉觉得好笑,吃亏的时候,大人就会想到“姐姐要让着妹妹,表姐要让着表妹”,可曾想过,许凝和慕觉平时有没有把她当姐姐、当表姐?
更何况,漆雕烟儿都没说话,二姑妈倒来插嘴……
瞄眼看去,看见漆雕烟儿神情得意。
看来二姑妈被漆雕烟儿当枪使了。
许如凉不动声色地收敛起所有情绪,却对漆雕烟儿道:“母亲意下如何?”
她这是尊重当家大妇的意见呢。
实则是刁难。
漆雕烟儿暗自气恼,略略一顿,便笑对许沈道:“她二姑奶奶怕是不知道,阿凉这孩子惯来敏感,旁人无心之言,她便要想上许多。这会儿怕是以为你说她小气了呢。”
许沈讶然,忙道:“那却是我失言。”对许如凉道:“你不要多想。”
许如凉抿嘴柔和一笑,宽慰道:“姑妈放心,侄女儿没有多想。侄女儿知道姑妈了解咱们许家的女儿向来不是小气的,又怎么会多想?”
许家女儿的荣耀在统一战线。
许沈释然地点点头,再看漆雕烟儿的眼神就有些淡薄了。
下作的继室,想挑拨她们姑侄关系?可恶!
许如凉嘴角弯弯。
漆雕烟儿忙圆场道:“好在你这孩子通透,那是我多虑了。”
“夫人又多虑了?可是我又说错话了?”许如凉小意地垂下眼睑,恰好掩盖了眼底的慧黠。
两个“又”,还给你!
只那略略低头的自责姿态,叫人看着好不委屈,心生怜惜想呵护。
许沈便要说话。
漆雕烟儿抢先道:“没有,你没错,都是我的错。”
三分圆场,七分赌话。
如此一来许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忽然想起刚才漆雕烟儿等着她说,而这会子又抢着自己说,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这下作的继室,拿她当枪使!
许如凉不大意地接受她的认错。
轻飘飘一句“那就好”,直接呛得漆雕烟儿哑口无言,她只是客套而已好吗?
偏偏许如凉还不识趣地住嘴,又道:“可是夫人还没回答我,能不能带妹妹去我那里坐坐,我看妹妹都快要等急了。”
便是说她本来要带许凝去挑礼物了,全怪漆雕烟儿自己磨磨蹭蹭的。而且,带许凝去她那里坐坐,还得请示,可见平日漆雕烟儿防着她呢。
许沈的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
虽然她自己也没有待许如凉非常亲近,但毕竟是她们许家原配嫡出的女儿,还容不得一个继室来轻慢!
下作的继室,眼界、心怀、气量果然和她不在一个档次,不足为友!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妇女同盟,就这么轻易地彻底崩塌了。
漆雕烟儿笑容艰涩。
该死的小蹄子不仅离间唯一肯与她结盟的人,还陷她于两难境地。她让许凝去,是纵容亲女抢劫嫡女,不让许凝去,则是防着嫡女……
心都要滴血了,明面上还得强装慈爱,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反正都没面子了,倒不如捞点实际的好处。
许如凉恭顺地听从她的指示,却偏偏还要强调一遍,对许凝道:“夫人同意你去了,咱们走吧。”
能拆散二姑妈和毒妇联盟,付出一点小小的财产也值得。
更何况,这辈子她的任何付出,必然要加倍收回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