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陆小朝搬回了我原来的公寓,即使是我和陆小朝一起搬回去的,她还是执意要各自一间房间。老实说对于女生在这方面无谓的坚持,我表示并不完全理解。
我连拆墙的觉悟都可以有,怎么会把陆小朝的别扭放在眼里。
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我们吵了一架,我据理力争,自然提到她当众答应我求婚的事。
不提还好,对于求婚之后丢下未婚妻跑路的壮举,陆小朝很生气,把陈年旧事也搬出来计较了一番,她质问我,为什么决定离开了还要向她求婚,又是为什么在离开之前急着把秦佳宓送出国。
我没回答上来。她气得离家出走,把我一个人撂在家里头。
与其说是吵架,倒是感觉她似乎是有意要挑事儿,我估摸着,这丫头大概是因为楚茗闵的事担心我,才想着给我惹点事转移我主意力。我也懒得拆穿她,就留在家里整理她从萧飒那里搬回来的行李了。
陆小朝那些画架和颜料全部都堆在了她那个房间的衣柜里,我把它们找出来时,才想起了我曾经答应陆小朝给她画的那几幅画。
离开陆小朝的日子里,大部分时间,都打发在画画上面了。
我搬着画架,还去了那片油桐树林,只是还没到桐花花开的季节,一个人孤身前往,收获的除了铭心刻骨的思念,就剩一些恬不知耻的期待,期待陆小朝能够出现在那里,期待她能找到我,想尽办法把我带走,从孤冷无望的荒凉里带走。
没有等来陆小朝,却遇见了那个声音和我相似的苑泽西。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那天我对着画架发呆时,他就盘腿坐在附近的草地上弹吉他,哼着不知名的歌。
他唱着歌,我在画纸上随性落笔,谁也没跟谁搭腔,对于这种巧遇,谁也没有感觉幸会。
直到他的声音变沙哑,然后毫无气概地哽咽出声。
我没心情管闲事,打算收拾东西离开,他却主动开口:“我和女朋友分手了,”他瞅着我问,“你呢?你也失恋了吗?”
他哭的样子真难看,让我一下就想起高中时代为了陆小朝买醉的日子,我忍不住问苑泽西:“你在陆小朝面前也这么没出息地哭过吗?”
苑泽西却意料之外地点了点头。
听他这么说,我瞬间自我感觉良好,至少我就没有当着陆小朝的面这么哭过,我冷哼了一声说:“你这么没出息的时候,陆小朝还觉得你的声音像我吗?”
苑泽西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他或者是沉浸在什么回忆里,好一会儿才说说:“我最没出息的一次,就是当着大家的面被问和陆小朝的关系时,说陆小朝什么也不是。”
“所以你们之间,原本是有什么的?”从他的话里延伸出来的意思,我可以理解成,他和陆小朝,在一起过吗?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吸了吸鼻子说:“如果当时我的回答不一样,陆小朝会不会还在我身边?”
“正版都已经回来了,你觉得自己还有用武之地?”他这么说,代表他和陆小朝之间,应该是有过什么的吧。
苑泽西看着我出神,之后突然问我:“你为什么会回来?对你而言,陆小朝就那么重要吗?”
时间过去的越久,那些记忆越发清晰,我昏睡的那三年,那些像梦境一样的记忆。
大部分的时间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即使在梦里牵了陆小朝的手,即使在梦里追着陆小朝跑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即使一直听到陆小朝啜泣的声音;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在梦里被陆小朝一次次抛下,却一次次听到她的哭声。
秦佳宓说我昏睡了三年,她在我身边陪伴了三年,她喜极而泣,我的心却犹如千斤重石般沉重。
我想,我在梦里听到的那些哭声,也许都是秦佳宓的,而不是远在中国的陆小朝。
我不知道昏睡的这三年里秦佳宓都在我耳畔说了什么,那么长的岁月里她是怎么样的心情陪伴在我身边的,于我而言,那就像是一场朦胧的梦,我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活蹦乱跳地到处找陆小朝,还是被陆小朝抛弃了死气沉沉地躺在病床上。
当秦佳宓刻意强调说,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那个瞬间,和陆小朝的冷战,陆小朝的决绝,陆小朝为了王一凡,狠心舍下我这些事,一股脑儿的全部充斥在我的脑子里。
我记得,还来不及感受活下来的喜悦,我就被这蚀骨的伤痛折磨的形如枯槁。
我的记忆,全部停在了陆小朝那里,而陆小朝却抛下了我,忘了我,我甚至想象得出来,她重回到王一凡身边的时候,会有多么开心,她那不常拜访我的酒窝,会有多频繁地出现在王一凡的面前。
于是,我决心忘记陆小朝,我也做到了,当秦佳宓对着医院里所有医生护士和病患介绍说我是她的“boyfriend”时,我没有反驳,一次反驳的想法也没有。
秦佳宓守着我的这三年,于我而言,是跟生命等重的分量。
可即使是这样,
对,即使是这样,每次复健摔倒在地上,每次摔倒疼得不想再站起来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陆小朝来,想起陆小朝告诉我说,走路是不用学习的,坚强也是不用学习的,就像我们的呼吸一样,是为了活下去而产生的本能。
想起陆小朝说,她很想知道风吹在耳边呼呼作响的声音,想起她说,人在奔跑的时候,心跳声是最好听的……
想起她时,我还是会觉得心像是被撕裂的疼。
我的复健,比医生的预想得更顺利。
我几乎没有抗拒过任何复健的训练,因为只有在复健的时候,陆小朝的身影才会不顾一切地出现在我眼前,只有在摔倒的时候,我才能看到陆小朝看着我的心疼的目光,我走的每一步路,我的每一个动作,陆小朝都像在一旁指引着。
我知道,那些都是我的幻觉,可我却像是上瘾了一样。
所以,我比任何人都积极配合那些痛苦不堪的复健。
苑泽西还眼巴巴着等着我的回答,为什么会回来。
是,都决定了要跟秦佳宓结婚的,可听到妈妈身体不好的消息时,我就像是突然找到了呼吸的出口,找到了厚厚的云层里,那一束单薄的阳光。
我坚持要回国找寻妈妈的下落,就这样,不顾秦家父母的责备,不顾爸爸的反对,不顾秦佳宓的挽留,毅然决然地回国了。
回国了,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陆小朝了。
当我辗转得到陆小朝的消息时,被告知她去了台湾的桐花祭。
我没想到自己会那么顺利就见到她,她一袭长裙,头发信手被铅笔盘了起来,时隔那么多年,我还是一眼把她认出来了;陆小朝变了,从前走在人群里只会垂着脑袋的她,如今却总不住地东张西望。
我发誓在去桐花祭的路上,我一千次一万次地告诉自己,我去找陆小朝,只是为了见她一面,只是为了让她见我一面,我想着,也许当她看到我还好好的活在人世,也许她会后悔那么抛弃我;
可是,却发生了更可怕的事。
陆小朝走在人群里,像当年在图书馆前面追上我一样,追上一个男人的背影,拽着他的袖子喊了我的名字。
那个人不是我,然后,陆小朝就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对我而言,这就是更可怕的事:因为我,陆小朝过了七年这样的日子。
好几个月的时间里,我都像影子一样尾随着陆小朝,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里,都是我章星辰。
我甚至都不敢去想,为什么陆小朝肯定我没死,又或者说,陆小朝怎么可以在不知道我生死的情况下,等了我七年?
我人在国内,还来不及计划跟陆小朝的见面,陆小朝却收到了从美国寄回来的我和秦佳宓结婚的请帖。
秦佳宓说,秦家父母大发雷霆,把喜帖都寄出去了,并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若是这一次不回去美国完婚,我和佳宓的婚事就作罢,权当没发生过。
所以,我终于在陆小朝面前现身,我一如既往地卑劣,出现在陆小朝面前,由着自己靠近她,说白了,我就是指望陆小朝能抓住我,能够想尽一切办法,让我不用去秦佳宓的身边。
林越说过,不管是当年楚茗闵去世的事或者我假死的事,我都没能去追究个究竟。
说白了,我就是懦弱,我知道,所有的事情,当我打算追究个中缘由,也就代表了,我必须在我爱的人之中作出选择,必须伤害其中一方。
“你还没告诉我,”苑泽西不耐地追问,“你到底为什么回来的?我听萧飒说,当年你生死不明,既然没死,为什么是七年之后回来?“
“我回来,是为了报复陆小朝的,报复她当前抛下我。”我告诉苑泽西说。
苑泽西诧异地看着我,“你再说一遍,我没听错吧?你说你是为了报复陆小朝才回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