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纯白面无表情,望向慕颜夕的眸子波澜不惊,恍如深渊的漆黑纯粹,映着这里手电摇晃着的一丁点光线。
萧墨染向着她,抬眸盯着那几个异常的人,手中缚魂镜明暗不定,金光闪烁。
慕颜夕仔仔细细瞧着叶纯白良久,只觉这个人相识许久却全然陌生,或许一开始还在渐渐熟悉,然而认识时间越长,却越看不清她。
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或许带着不同寻常的目的,这些人又围绕在她身边,凝聚成了一层看不透的巨大阴影。
叶纯白淡淡开口,似乎无关紧要,“镇魂印损耗大,我撑不了多久。”
慕颜夕笑着走过去,目光锋利寒凉,凝在她面上轻轻拂过,抬手压下她的手印,“撑不了就不要撑,你知道她魂魄不全,这样锁着,也没有用处。”
叶纯白松开手,唇角微勾,漫无目的的看向远处平静的湖面,那里好像平地起波澜,远远的荡开交错纵横的水纹,层层叠叠的推过来。
“看来,你的打算变了。”
慕颜夕心理咯噔一下,罕见的什么都没问。
远处荡过来的水纹又在靠近的一瞬间平息下去,整个湖面迅速恢复,静的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李墨范和朱翊消失不见,谁都没管这两个人去哪儿了。
高昭然昏倒在地,眼睛紧闭,时不时的身体抽动一下,气息微弱很,时有时无,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她周身却渐渐泛着些许金红光亮,一点一点的闪烁着,气息越弱,光亮愈浓,而李墨凡和朱翊消失的地方也绽放出明亮的光来,金红色彩,逐渐耀眼。
清竹靠近萧墨染身边,“这……清莲师姐……”
萧墨染带着她后退一步,在这三处光亮地方瞧着片刻,缚魂镜金光闪耀,愈演愈烈,金色字符剧烈激荡的悬浮在蒙蒙镜面上。
“三位施主,是同一个人。”
清竹难以置信,这三个性情样貌迥异的人,居然能是同一个人?还能这么分裂?
慕颜夕语气清幽,“她们这辈子,用的是上辈子同一个人的,差别只是用的什么。”
她闭眼,深吸一下,这里冷凝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水腥味道,许是长年累月湖里浸泡的腐败味道,许是还有别的什么。
“天地二魂已经来了,可是……出现在什么地方?”
清竹瞧着地上不停抽动的高昭然,叹息一声,走过去蹲着扶起她,萧墨染神色素敛,忽然手上金光一晃,直直的照向清竹,旁边一道身影迅速掠过,抬腿将清竹踹出去。
清竹滚在地上出去好远,惊的一地灰尘纷纷扬扬,清竹似是伤着了,半晌没起来。
慕颜夕似笑非笑的觑着她,伸手虚浮挡在高昭然面前,轻推一下,她又缓缓的躺下了。
过得一阵,清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浑身没骨头一样,软黏的撑在那儿,她抬头,赫然惊现两张不同的脸。
她左侧面容惊怒恐惧,眼睛一直往侧面瞧,可什么都看不到。右侧脸上不由自主的笑着,闭着眼,表情十分安详,如同埋在极深的地底墓穴很多很多年,再未见过天日那般。
一张脸,两个人。
慕颜夕冷笑一声,“我知道你来无影,去无踪,别折腾她。”
清竹更是恐惧,嘴唇哆嗦,右脸极为平静,她开口,声音熟悉一如往常,可语气却全然不同,“急甚,你不是就想引我出来?”
她侧了侧身,闭着眼,面向叶纯白,顿着片刻,问:“叶纯白,好久不见。”
叶纯白神情淡漠,根本不去搭理,过了一阵才回,“我不认识你。”
“可我识得你。”清竹有些感慨,叹一句,“几千年了,你依然如此,不晓得你手中,又骗了多少人的性命身家。”
她说着就笑了,笑声肆意张狂,仿若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你迟早与我一般,得不到个好死。”
叶纯白冷着一张脸,眉目漂亮之极,“我什么时候死,你又看不见。”
清竹突然变得伤感,沉默一阵,才重复道:“是呵,我看不见……我是看不见的……”
她颓然又锋利的笑出声来,愤恨的话夹在笑声中逼问,“它呢?它在哪儿?!让它出来!它与你形影不离,也会放你一人?”
叶纯白眸光闪过一瞬间的疑惑,转瞬恢复平静,“你说的它,我不认识。”
清竹似乎根本不信,嘲笑着说:“你不认识?!”她一下子停了,对着叶纯白沉默良久,幽幽开口,“你们对我做下这些,却全然忘了,上天待你们真好。”
叶纯白不搭理她的自言自语,淡淡问一句,“装疯卖傻,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过的这样,真是窝囊。”
清竹嘿嘿的笑着,突然恢复本来模样,右边异常一瞬间全无踪迹,清竹哆哆嗦嗦的站在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咬唇忍着不敢喊,一脸豁出去的表情,慢慢走回来。
萧墨染左手遮一下缚魂镜,对她道:“没事了。”
清竹委委屈屈走过,喊了声,“青莲师姐……”
萧墨染淡淡应着,乌沉沉的眼眸望过来,语色沉静,“清竹,莫怕。”
清竹刚要回话,却见萧墨染手腕一沉,猛然翻转缚魂镜,金光瞬间绽放,耀眼夺目,金色字符一个个飞扬出来,极快的落到清竹身上。
清竹觉着背后突然一阵冰凉,萧墨染伸手捏着她的肩膀狠推一下,利落滑去另一侧,引的她背转过身。
背后先是极冷,数九寒天背着个冰块一样,又在下一刻消失了,只那冰冷刺疼的感觉非常清晰。她难受的很,无暇顾及夹杂在陌生冰冻感觉中的阵阵尖叫。
缚魂镜金光笼罩之下,清竹背后赫然一个模糊人脸,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转瞬消失了。
这里恢复平静,似是从未发生过什么。
清竹冷的直哆嗦,惊慌的看着周围,浓密黑暗簇拥着围绕,什么都看不见。
叶纯白悠然坐在地上,支着个舒适些的姿势,乌黑柔软的长发干了些,轻柔的散落下来,她慢慢说着风凉话,“你引它出来就是为了用它跟高昭然融合,否则她只有命魂,气运太薄,多半早夭还不得善终,道长把它这么逼走了,你还要用谁做饵?”
她轻笑,妩媚娇艳,一颦一笑勾魂摄魄,指尖磨蹭下自己的唇,“你奇怪我怎么知道?我猜的。”
慕颜夕冰冰凉凉的望向她,“那你还说出来。”
叶纯白毫不在意,“我一直看你不顺眼,给你增加点难度,你应该不怕的哦。”
慕颜夕不再搭理她,她面上平静,心里却急,它不像高昭然,天地二魂没有躯体依仗,纵然过了这么些年,都没有魂飞魄散,可见其魂魄十分强大,它又将巫术饕餮修炼的邪门成这样,谁知道这两道魂几十才会消弱显露,若是能撑上几十年几百年呢?她们都困在这里饿死不成?可命魂虚弱迫在眉睫,再解决不了,再见降头师,可就得下辈子了。
蓦然一阵凉风袭来,吹到叶纯白身边,叶纯白笑容僵了下,面无表情的坐着,一动不动,眸色幽暗幽暗,沉的漆黑一片。
接二连三的轰隆巨响,湖底密密麻麻的棺椁忽然直立而起,一个个的棺材盖砰地掀开落入湖中,棺材中放置的尸身,皆是四肢细瘦,肚腹奇大无比,沉甸甸的坠下来,皮肤似是在水里泡着太久都肿胀了,却不腐烂。
那些东西扑通掉进湖里,迅速朝中间岛屿游过来,慕颜夕冷笑一声,掌心平张,漂浮着漆黑纯粹的翎羽,背后似是笼着层层黑暗,浓烈的纠缠在一起,那样纯粹的黑色羽翼,就在深邃的浓黑里,慢慢的,慢慢的张开。
整个空间响起细微的声响,极快极快的划过,湖水泛着综合交错的纹路,连在一起恍如撕裂的天幕,无穷无尽的残尸碎块从湖里浮上来,立着的棺椁都裂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碎了。
可除了这些,再没有其他动静,澄黑翎羽凝聚而成,浮在慕颜夕掌心。
慕颜夕笑的肆意,“你就这点本事吗?活该你被区区一个假的大明宫困在这里,你生是高阳公主又如何,还不是把自己变成了这不人不鬼的样子。”
她顿了顿,望着弥漫的黑暗深处,那些光亮所不能及的地方,“你生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死的时候却背负着谋反罪名,你连自己因何而死,都不能让人知晓,留在你身上的,只有后人杜撰的艳史。”
慕颜夕嘲笑意味甚浓,站到萧墨染旁边,时不时的瞧一下高照然。
“你以为你能得长生?命魂遗失,天地二魂残缺不全,连孤魂野鬼都比你完整,你贪着自己成不了的,又得到什么?就是自己变成这幅鬼样子?活不算活,死也死不了,永生永世的困在这里。你还存在,又能如何?给你饕餮的人是谁?帮你改的人又是谁?”
慕颜夕踏前一步,“高阳,你还不出来?”
全无反应。
慕颜夕皱眉,突然背后重重一震,她蓦然转身,朱翊紧闭双眼,脸上却有个模样浮现,两幅样貌重叠在一起,原是美貌的样子,瞬间变得面目狰狞,十分可怖。
萧墨染的缚魂镜自旁边而上,挡着朱翊坤的手,慕颜夕抬腿就踹,朱翊直接翻腾着滚出去,灵活一翻,转瞬追上来,五指屈伸,猛的抓去。
慕颜夕向后一仰,后退一步躲过,伸手在她肩膀搭着,扣紧一捏,朱翊的右手松松的垂下,可她根本不知疼痛,转身挣开扑过来。
后面又来一个,李默凡同样的身手敏捷,闭着眼追上,逼近慕颜夕,俩人一左一右的封住,慕颜夕有些束手束脚,腾挪躲闪不能硬对,萧墨染缚魂镜金光闪烁,却因着两人都不是魂魄精怪而效用极少,金色字符翻腾,阻不了一时半刻。
叶纯白蓦然起身,走向高昭然,侧过脸,露出一张左右迥异的面容来。
笑了笑。
俯身。
高昭然身上亮光,渐渐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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