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燕回淡淡看了郁轻璃和夕落一眼,起身拍了拍衣襟,伸了个懒腰,慵懒的说道:“本王乏了,陛下,臣弟先行告退。”
慕容燕回素来随性惯了,到没有人注意到什么,唯有郁轻璃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慕容燕回一走,不少眼尖的大臣也立刻效仿,一场夜宴就此匆匆散席。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慕容风拉拢了林语堂、那一夜慕容媛剪了一晚上的衣裳、那一夜无数秀才辗转难眠,那一夜不少小姐暗自叹息。
皇城之中永远都没有秘密,林语堂在夜宴之上的事情很快就被人当成话本传唱开去,有唏嘘不已的,也有羡慕嫉妒的,而林语堂如今效忠大皇子的事情自然也被传扬开去。
琼楼雅座之中,郁轻璃轻呷一口香茶,似笑非笑的看向对面的慕容燕回。
“王爷这一手还真是叫人佩服,如此一来,这状元郎就算是不承认自己是大皇子阵营的都不行了。”
慕容燕回一双眼睛波光潋滟,伸手摸了摸鼻子,“璃璃这是生气了?”
郁轻璃挑眉:“王爷此举并无错处,我为何要生气?”
慕容燕回低垂了眼眸,心道,其实他此举倒是多了几分私心在其中,一来降低了慕容风的警惕心,再来也可以让那林语堂乖乖的的远离郁轻璃。
这般一举多得的事情他若是不做,岂不是显得愚蠢之极?
另外,慕容燕回承认这个林语堂也算是颇有才华,这样的人物尽其用才好,慕容风既然将他放到工部这个位置上,他自然也该想办法推他们一把。
此中种种好处暂且不表,既然是郁轻璃的安排,慕容燕回自然是要好好支持的才是!
慕容燕回把玩了一番手中茶盏,状似无意的开口道:“璃璃,不知你可曾发觉,今年这科考,榜眼和探花郎都格外的低调,似乎刻意不入人视线一般,倒是单单将一个状元郎给推了出去,实在是有些奇怪。”
郁轻璃笑而不语,却是一副知道内情的模样,勾的慕容燕回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询问。
“璃璃你知道这其中细节?”
郁轻璃却不做声,只用纤细的手指沾了茶水,在那楠木桌上写下几个字来。
“枪打出头鸟……这是何意?莫非他们此举是有人刻意为之?”
慕容燕回抚了抚下巴,一双美眸咕噜噜一转,心中顿时了然了几分,原来如此,听说那榜眼和探花郎都是世家子弟,倒也有几分才学,最为重要的是,他们貌似和大皇子走的很近,那么他们此举定然是慕容风的主意了。
低调做人,高调做事,这个慕容风,这是想要在暗中开始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了!
今年的三甲级第所去的地方似乎都不错,林语堂去了工部,榜眼陈思敏去了户部,至于那个探花郎似乎是去了兵部。
慕容燕回冷笑,看样子这个慕容风的野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只是他如此野心,莫不是以为皇帝会察觉不了?
想来很快,除了林语堂之外,另外两人就会被调遣到他处了?
慕容燕回果然十分了解皇帝,在他与郁轻璃在琼楼喝茶的时候,皇宫之中可就显得不那么太平了。
原本清幽的书房之中不时传出皇帝怒气冲冲的声音,以及茶盏碎裂的声响,一众下人是战战兢兢,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陛下,成了替罪羊。
偌大的书桌后面,慕容城长身而立,一旁的慕容风却拜跪在地,头几乎都要磕破了,多少显得有些狼狈。
慕容石棱沧桑而浑浊的目光冷硬的落在慕容风的身上,“起来!”
“儿臣不敢!”
慕容风却并未起身,依然规矩的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磕头赔罪,他也知道,自己这一次多少有些得意忘形了。
果然,慕容石棱顺手将手中的茶盏往慕容风跪的方向扔了过去,在他的脚边碎成一片,茶渍很快就蔓延开来,将慕容风白色的衣袍浸染出污浊来,那些碎片飞溅起来,有一片甚至划过了慕容风的耳垂,在他的皮肤上割开一道小口,很快就有血液流淌出来,他却一声都不敢吭。
“你不敢?朕看你是敢的很,这一届的科举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以为朕不知晓,朕不理睬只不过觉得你们自己会有分寸,没想到竟然连舞弊这种事情都出来了,当真是叫朕失望。”
慕容城也微微垂了头,乖顺的聆听教诲,这件事上他也有失察之错,若非郁轻璃暗中提醒,如今跪在这里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慕容风,你且说说看,你刻意笼络这些朝廷栋梁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父皇息怒,儿臣与这几人不过是志趣相投,其实在他们及第之前就已经与儿臣关系不错了,实在谈不上笼络一说,更何况,这次的科举风波不断,儿臣就算是有了千万胆子,也不敢做出对不住朝廷的事。”
慕容风一番话说的委屈且又大义凛然,将他与那几个人之间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只强调他们如何一见如故之类种种。
慕容城面无表情,心中却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若非事先早已经得到消息,他定然要以为这个向来温和的谦谦公子就如他所说的一般与几人是故友了。
只是可惜,从自己得到的资料来看,除了林语堂是慕容风后来才搭上线的之外,其余几人根本就是慕容风的心腹,就连这一场科考的结果,恐怕都是在慕容风的算计之中。
当真是好心计,好手段!
慕容城心中冷了几分,没想到他不主动招惹旁人,旁人竟然当他是个好欺负的!而父皇的表现又有多少是真心多少假意在其中呢?若是真要训斥大皇子,大可以私下处理,以父皇的手段,区区几个学子又是刚刚上任的,想要罢免实在是容易的很。
可是慕容石棱偏偏当着他的面去训斥慕容风心怀不轨,这是杀鸡儆猴,还是故意在自己的面前演戏?他可是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说是父皇早就已经将身边的暗卫交给了大皇兄,可见父皇心中的皇帝人选,恐怕一直都是大皇兄?
既然如此,当初他为何要废除慕容风的太子之位呢?恐怕一切都只是个局。
慕容城一时有些恍惚,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先前他只当是民间调笑的说法,却不知道原来兄弟阋墙,本就是十分寻常,只不过他之前到底太过天真了些。
慕容石棱责备的目光依然落在慕容风的身上,慕容城却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半分的真诚来,只要一想到眼前的这一切不过是父皇特意演的一场戏,慕容城心中就有种说不出的愤懑来。
慕容风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可是慕容城总觉得此时他的皇兄一定暗自得意着。
慕容石棱的目光扫过慕容城,语气倒是温和了几分,“城儿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突然被点名的慕容城先是一愣,紧接着开口道:“儿臣以为,此事皇兄并没有错,父皇不是常说君臣之间要互相信任,所以平日里应该多多走动么?想来皇兄此举也是为了皇家着想。”
慕容城不动声色的将慕容风给推了出去,表面上是夸赞慕容风为了朝廷着想,但是以他对父皇的了解,父皇一定会觉得大皇子私下与臣子过从甚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慕容石棱闻言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而慕容风眼底则划过一丝阴霾,唇角也抿了抿。
“这样,林语堂的职位不变,其余两人则需要稍作变动,那个榜眼叫做陈思敏的士子可以外放到晋州,晋州府尹年纪大了,前些时候就提出要告老还乡,如今正是个好机会,另外那个探花年纪太小,历练不够,贸然放到兵部难免让人不服,就让他暂且做个九门提督好了。”
慕容风抿唇不语,心中的愤恨无比,竟然将他两个心腹一个外放,一个下调,摆明了是要削弱他的权利,好在还有一个林语堂,大约是这人的运气不错,两次成为状元郎的他早就已经成为百姓们争相追捧的对象,没有之一!
没想到这段时间的风头拯救了林语堂的前程,也保住了慕容风唯一的一个倚仗,虽然,他对林语堂还并不是那么的放心,却也不得不碍于他发展这个势力,最为重要的是,貌似现在他也没有旁人可用。
慕容石棱说完之后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慕容城,“此事城儿以为如何?”
“父皇英明,一切但凭父皇做主!”
慕容城当然十分清楚,就算是他有什么不满意,也没有用,皇帝暗中早就已经属意大皇子了,如今这些事情也不过是为了降低他的警戒心而已。
且走一步看一步!
一匹快马踏破夜色,将一封八百里急报呈在了慕容石棱的案前。
江南诸县多发瘟疫,灾民过万,起因不明,求助的信函看得慕容石棱“嗒”一声抠破了手中的加急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