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骗的这么多人和我一起死,应该是罪大莫及吧?可好象又听人说过,如果一个人能够微笑着面临死亡,那将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从这点看我又觉得我有点像是天使。看着这么多人陪我微笑着面对人生的终点,我无法再微笑。泪水轻轻的蒙上了我的眼睛。
东西南北方向,还剩余的很走动的百十个城卫军都坚持着向我走来。硝烟仍在冉冉升起,只是金铁交鸣声不再可闻。城楼下的鼓声依旧,城楼上本已杀红了眼的双方,心灵之窗渐渐恢复了平静。偶尔还有那心痛兄弟父子伤亡的江北军兵对着缓慢经过身边的城卫军来上两刀。只是看到无人还手,且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皆看着东方的城卫军,就是再想动手,都会被身边的人死死拦住。
东城楼上,东师晴,陆青青她们看到已无还手之力的城卫军即使是刀斧加身,也要向这边走来,几次冲动的想上前救人,都在抬起右脚后,又轻轻的放下。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游风,紧紧的握住剑柄,微笑着流泪。
魏盼兰走的很慢,她慢慢的走上东城楼。不是她不想走快,是她走不快。她颤抖着的身躯是在杨巧儿的扶持下,才能勉强站立。她口中不停的喃喃道:“爹爹,女儿就要为您报仇了。”每说一遍,身体就不由的颤抖一下,早已哭干泪水的眼通红通红的。
我的身边是东师晴,陆青青,薛曼。东师晴她们的外面是陆严,曾布,程秀,符擎。表姨夫他们的在外面,是那些还流着血,勉强能站立的城卫军,盐帮,龙虎帮又或说是齐王的军兵。在外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江北大营的人。
我沧然一笑,大声的问道:“你们后悔吗?”
众人突然听我开口,先是一楞,不久就反应过来,异口同声的道:“不后悔。”
声音不大,却也是他们现在所能达到的最大声音。说完这三个字,又看到有几人倒在了地上。不是因为江北军的刀剑,而是因为说完这句话后,力竭而亡。
真正的悲伤,真正的流泪,只是因为这些依旧微笑着站立的人们和那些微笑着逝去的人们。我第一次迷茫着对与错的选择中。
看到江北突然的向两边分开,我知道时间到了。鼓足最后的力气,在晴儿和薛曼的搀扶下,挺直了身躯。
突然,天地静了下来。真正的突然,本来鼓声震天的战场,莫名的静了下来。习惯了噪音的人们,突然失去了熟悉的东西,都不由的一楞。一阵寂静之后,一个浑厚悠长的声音从城门外传来,“奉天承运,震旦帝国光武陛下昭曰:大将军魏铁不念天恩,不思报效朝廷,图谋不诡,祸害地方。幸得护卫将军应鹏忠勇体国,告之奸谋。特命三皇子韩山为钦差,查办魏铁一党,就地格杀。护卫将军应鹏告密有功,封忠勇侯,升大将军职执掌江北大营。钦此。”
城门外,了了数十骑,韩山一口气念完手中圣旨,忍不住长吸了口气。数十里地,一夜急驰,三百骑能跟上自己的就这么多人了。看着缓缓进入盐州城的大军,他不甘心呀!他仍要拼死一试,平息了一口气后,他又勉强提动丹田,仰天道:“江北大营已宣誓报效朝廷,听从忠勇侯的调遣。实时务者放下手中刀枪,等候应大将军前来发落。小王也可在朝堂之上为你等求情。如若不知悔改,待到应大将军领兵前来,尔等皆是诛九族的大罪。”
“不可能。”魏盼兰脸色灰白,杨巧儿一声叹息。
看到眼前踌躇的官兵,魏盼兰凄然的道:“众位叔叔伯伯,想我父亲待众位如何。杀父仇人就在眼前,众位就为一个不能确定的消息,而辜负往日父亲对你们的恩情吗?”
声音宛如杜鹃泣血,幽婉哀长。哭声中有泪更有血,字字都敲打着犹豫的人心。“魏大帅待我等不薄,不能就这样看着大帅枉死。老子就烂命一条,绝不能就这样放过凶手。”
“对,为大帅报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一时间,群情激昂。我本来涌起一丝希望的心又一下子坠入了深渊。哎,下辈子再也不和得人心的家伙作对了。悔之晚已。
魏盼兰的哭声又在城楼上响起,“谢谢众位叔叔,伯伯。我代先父谢谢大家了。”
韩山在城楼下,摇头苦笑。明知事不可为,可他仍然报着一线希望从应鹏那硬要了三百骑连夜赶来,就希望能为盐州赢的一点时间。一夜的奔驰,加上刚才两次硬提内气的讲话已经让他内府中伤,嘴角已有一丝血丝渗出。回头看看毫无动静的远方,一滴泪水缓缓的落在地上。
可笑,竟然不想让我死个痛快。身边的弓箭不用,想用刀把我凌迟呀!不过,就是用箭也射不穿我身前厚厚的人墙吧!还是用刀痛快,一刀一个,看着我拼命的想挣脱晴儿的手掌。我只能哭着乞求,“求求你们,不要再替我挨刀。”
任我如何苦求挣扎,换来的依旧是那让我痛彻心肠的“微笑”。“死神,我在这里。求你老人家不要再近视了。”
不过,我后来我知道,我错怪死神了,他不是近视,完全是在拿我开涮。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回想起当时玄天宫宫主无眉道长,佛光寺主持云智大师看我的眼神,我都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看到一群和尚,道士杀了出来,更大的噩梦是魏盼兰他们的。等为首的老道,和尚报出他们的名字时,魏盼兰更是惊讶的只懂问“为什么?”
“为什么?”
出家人这点就是好,一句“这是天意。”就把所有的人打发了。
就连我问他们,“为什么你们不早点出现?”
“如果韩山没来说已经控制了江北大营,你们还会不会出现?”
都被他们一句“这是天意。”打发了。
什么是天意?没有人知道,只是当很多事情,人们没有办法解释的时候,就会把他归咎于天意。魏盼兰这时候不想相信天意。
不过,天意是不管你相不相信的。程秀惊讶的看到,那些本来该去做为“种子”的一千多盐帮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忐忑不安的江北军突然看到天边出现的一股遮天蔽日的灰尘时,所有人都相信了天意。
魏盼兰走了,是被相信天意的杨巧儿拖走的。相信天意的人很多,有人选择了离开,有人选择了留下。唯一的结果是,没有再流血了。至少是在我眼前。
所有的都结束了。所有的都结束了吗?
喊着“天意”离开的人很多,寄奇,蔡灵都是。不过,他们能相信多久的天意,还是他们会服从天意?
叹着“天意”离开的人很多,摇头的和尚,点头的老道,只因为我拒不承认“天意”。当然,他们走的时候,我装傻没提“神风令”。只是看着他们临走时,嘴角的那丝微笑,我不知道我这样的装傻是不是也被他们归于“天意”一类。
走的人很多,来的人也不少。至少,侯爷发了这么多兵,得来看一下。城中的各大势力感觉自己没在最危急的时候给你捣乱,已经给了你天大的面子,所以他们也要来问候一下。只是这一切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呆呆的站在城楼上看着城下。
“周先生。”
我从没有听过这么平淡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叫这三个字,是我自大吗?不是的,只是我当时的一种感受。我自信我从没有胆怯过,可我看到喊我的人后,我胆怯了。
是小喜鹊。我认识的,在我离开盐州城时,古彪带她给我磕过头的。现在,我只想给她磕头。
看着她一脸平淡的表情,我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周先生,你看这盐州城内外所有的人都是为你躺下的。今天,你会为他们流泪,为他们悲伤。他日,后人只会记得你的流泪。一将功名万骨枯,一将功名万骨枯。”小喜鹊说的很平静,说的很缓慢。
而我的心跳动的很激烈,很悲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有泪水,没有怨气,小喜鹊依旧平淡的叙说:“周先生,从你出现的一刻起,盐州城的平静就不存在了。我不是抱怨,我不是责怪。反而,我很感激你。也许没有你的出现,我们会安安静静的过完一生。可我知道,没有你,我就没办法遇见古大哥了。所以,我们很感激你。”说到着,小喜鹊已经泪流满面。
我只是静静的站着,静静的听。风卷起了我的衣裳,拂动着我的长发,却吹不走我心中的那片哀伤。
小喜鹊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大声的对我说道:“周先生,我感激你。感激你,把古大哥送到了我的跟前。所以,我此生无憾。”
在风声中坠落,在我眼前滑落。我可以伸手的,我不敢伸手。盐州城很高,高的足以结束一颗求死的心。
泪水飘落在风中,我再不怕人看见我垂泪的双目。小喜鹊,为古彪而死。春花又为谁而死呢?我们胜利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