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想起来了?”王汉重重地拍过脑袋,“瞧我这记性,我想起来了,老嬷嬷说,曾经搜过琉月姑娘的身,见到过一枚晶莹剔透的小棋子,小棋子是用上等的美玉雕琢而成的,老嬷嬷还说……”
“什么?”秦锦绣激动地站立起来,“那枚棋子长什么样子?哪里去了?”
“锦绣。”方正拉扯秦锦绣的衣袖,示意让王汉把话说完。
“哦,对不起呀,你接着说。”秦锦绣缓缓坐下,双目紧紧盯着王汉。
王汉咽了咽口水,认真地讲道:“老嬷嬷还说,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剔透的美玉。”
“问题就出在这里。”秦锦绣深色的眸光渐渐霎去,“既然琉月姑娘怀揣着如此珍贵的美玉,又为何要卖身花坊呢?”
“是啊,当时老嬷嬷也这般问琉月姑娘。”王汉坚定地说道,“不过,琉月姑娘却说,这棋子是他人相送之物,迟早一天要完璧归赵的,所以老嬷嬷也没再问下去。”
“别人相送的?”秦锦绣迟疑地低下头,“这么说来,琉月姑娘应该有相识的故人。”
“嗯。”王汉点头同意,“但这个人迟迟没有露过面。老嬷嬷也没有追问,毕竟琉月姑娘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老嬷嬷一心想留下她,日后作为摇钱树罢了,谁还会在意静静躺在的小棋子?”
方正却轻轻放下热茶,拂过衣袖,“真没想到琉月姑娘虽然是女子,却是恪守承诺之人,也是难得了。”
秦锦绣径直反驳,“恪守承诺固然是好,却也要随机应变,若是赔上一生的幸福和清誉,得了重情重义的虚名,到底是孰轻孰重?琉月姑娘真是糊涂呀!”
秦锦绣又偷偷扫过眉心微皱的方正,“其实,女子最主要的事情是保护好自己,一切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若真是因为一枚所谓的棋子,而失去宝贵的自由和数年清白,只能说是愚昧至极,真应了那句老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愚昧?”方正直言:“君子重情重义,恪守承诺,自古是华夏大地上的正统规矩,怎么在你眼里,却成了愚昧,如果你是琉月姑娘,你会如何做?”
“哈哈。”秦锦仰头部浅笑,自己和方正的口舌之争,无非是现代思想和陈旧思想之间碰撞,谈不上什么对错。因为每个历史阶段都有自身的局限性,但段段相连,传承有序。
只有跳出同宗,走出华夏,站在另一灿烂文明的高度上,才能真正品会到中原文化的博大精深和丑陋瑕疵。
所以又何必和他较真儿呢?
秦锦绣眯起笑眼,随手在盘中捡了块儿香糯的桂花糕,无意地说道:“如果我是琉月姑娘,自然不能卖身花坊,我会先去把小棋子当了,得了银子,弄家小铺子,自食其力,多吃些辛苦,多动些头脑,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多多赚钱,再把小棋子给赎回来。”
秦锦绣觉得嘴巴干干的,大口喝了杯热茶后,不停地扇动小舌头。“然后坐在摇椅上,静静等待小棋子主真正主人的到来。”
“你……”方正被秦锦绣的自信所打败,怔怔地迎过其*的目光,心中装满暖意和爱恋。
忠厚的唐狄更是忍耐不住地直直夸奖:“方夫人真是厉害。”
“是呀。”王汉大声附和,“方夫人聪慧能干,方大人真有福气。”
“有眼光,有眼光。”秦锦绣大言不惭地摆着手推辞,脸上却写满了春风得意的微笑。
惹得唐狄和王汉忍俊不禁。
方正为秦锦绣续了杯热茶,轻轻扇动后,缓缓道:“没想到,我竟然娶到了一位精明能干的女子,真是女中花木兰。”
“那当然了。”秦锦绣傲娇地看向方正,“你们也不看看,我的本家是什么?一品棺材铺,点睛之笔变是一品,比你的官职大好多级呢。”
方正苦笑摇头,想哭倒是哭不出来。
屋内笑意融融,暂时缓和了紧张浓烈的气氛。
只见方正从怀中取出剩下的最后一枚小棋子,交到王汉手中,“你去拿给老嬷嬷看一看,这两枚小棋子是不是相同的。”
“一定要快,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秦锦绣细声道,“我们必须赶在棋局大赛之前赶回去。”
“好。”王汉小心翼翼地收起小棋子,转而合不拢嘴地笑道:“对了,方大人,方夫人,你们走后没几天,落花镇便出了一天大的喜事。”
“喜事?”方正惊愕地看向王汉。
王汉和唐狄会意地微笑,双双拱手,“是啊,当然是喜事。如今,百姓间口口相传方大人的政绩和功德,更有人提议书写万民伞,为方大人颂扬事迹呢。”
“是呀,”唐狄也颇为骄傲,“若真有万民伞,咱们的脸上也有光呀,或许方大人从此也飞黄腾达,官运亨通了。”
“是呀,是呀。”王汉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那是一定的。”
“什么是万民伞?”秦锦绣也过来凑热闹,以前好像在什么电视剧里看到过,秦锦绣低头苦想,忽然眼前一亮,茅塞顿开,“我知道了,万民伞就是五颜六色的大伞?”
“噗……”方正一口热茶险些喷了出去,万民伞是五颜六色的大伞?亏她想得出来,那可是百姓们的心意。
从古自今,官员无数,但得到万民伞的官员却屈指可数,若是自己真的得了万民伞,便是本朝第一人。
方正有些洋洋得意,这几年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至少赢得了百姓中的美名。
可是好景不长,方正还没来得及遐想。
秦锦绣却警觉地拉住王汉,“是明月姑娘对不对?”
王汉胆怯地看向秦锦绣,不停地摇头,又不停地点头,神色不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必刻意相瞒。”秦锦绣眉目微拧道:“明月姑娘当时误会我和方正,曾经恶意重伤,妖言惑众,后来明了一切后,她自然会反转。”
“原来如此,不过我也只是猜测,毕竟我没有亲耳听到明月姑娘提及此事。”王汉面带窘意地回应。
“算了,由她去吧,总之是好事,看来不久之后,我就可以在万民伞下躲太阳了。”秦锦绣顽劣地偷笑。
方正低头不语,眸中情谊浓浓。
秦锦绣又转而问向唐狄,“香蕋的尸身可有线索?”
“我正要向方大人和方夫人禀告此事。”唐狄满脸严肃的举起双手。
“我几乎走遍了附近所有的药铺,终于找到些关键的线索,只是……”唐狄愁眉苦脸地欲言又止。
“生了什么事情?”方正蹙眉问道。
“我去过的药铺都说过:数月前,只有万老爷家有人病了。”唐狄叹息,“方大人也知道,万老爷曾经是当今圣上的师傅,官居高位,辞官回乡后,带领一家老小回到万县安身,取落叶归根之意,谁知道……”
“难道是万老爷的幼子?”方正吃惊地站立起来,自己与万老爷有数面之缘,也曾经去府中为其幼子--万宝诊脉,但万宝的病根是娘胎中带来的,根本难以治愈,每日所喝的草药和参汤都是为了续命。
冬月里,万宝的姐姐身居贵妃位,万家满门荣耀,万妃特意接自己唯一的弟弟,也是万家唯一的独苗--万宝去京城诊病。
没想到这一别,已经是人鬼殊途。
方正心中阵阵落寞。
唐狄无可奈何地点头,“我已经确认过了,中元节那日刚好是万少爷的七期,下葬的日子。”
“不对呀,万老爷既然是当今圣上的师傅,自然知道配冥婚是违反刑律的,又为何要只身涉险,拆皇上的台呢?”秦锦绣不解地问道。
“方夫人有所不知。”唐狄仔细解释,“买尸为万少爷婚配冥婚一事,并非是万老爷的心思,但实在是拧不过伤心欲绝的万夫人,便依了万夫人,所以才通过暗人,买了香蕋小姐是尸身。”
“不对。”方正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万老爷性情稳重,行事谨慎,怎能受妇人的蛊惑,这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唐狄细细解释,“听万家的管家说:万夫人一直埋怨万老爷当年送女儿入宫为妃,万老爷也非常后悔。而且万少爷之前在京城诊治,身子是有所好转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病情直转而下,返乡途中便过世了。”
唐狄静心而语,“所以对于万少爷的丧事,万老爷非常顾及万夫人的心情,只能遂了万夫人的心意。如今香蕋和万少爷已经合葬,入土为安,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方大人如何能再掘开坟地呢?”
秦锦绣盯着伤心的方正,想起曾经答应小梦将柳师傅、香蕋和婴孩一家三口合葬的事情,也不禁没了主意,“听起来,这的确是个问题。”
“岂止是问题,简直的大大的问题。”王汉也跟着着急。
“无碍,改日,我亲自拜访万老爷。”方正轻轻坐下,满脸坚定地说。
“好,我陪你去。”秦锦绣甩去淡淡的烦忧,露出一对甜甜的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