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对不起,子虔。”陈叔的眼角流下悔恨的泪珠。
秦锦绣感慨万千:当日宁子虔过世时,陈叔内心的悲痛欲绝定是自肺腑的,他们朝夕相处十余载,怎能没有感情?
但陈叔苦于藏在心底的仇恨,只能对其痛下杀手,想必在生死大义面前,内心定是充满矛盾。
秦锦绣微微俯身,轻轻为拭去陈叔眼角冰冷的浊泪,柔声安慰:“他会原谅你的。”
“但愿、吧。”陈叔呼吸急促,看向秦锦绣,“谢谢,你,方,夫人……”
“嗯。”秦锦绣的脸上露出临终关怀的神情,在唯物主义面前,自己始终信奉人性本善,无论这个人在世上留下怎样的足迹,最后在生死的瞬间,依然会流露出最初的纯真和衷心。
而陈叔的眼神却突然变得锋利,拼尽全力地抬起手臂,直勾勾地指向秦锦绣脖颈间隐约出现小玉壶,“你……你……”
秦锦绣浑然不知陈叔的意图,“你想说什么?”
陈叔却激动得不停的大口喘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濒临死亡。
渐渐的眉头舒展,沾染血迹的嘴边露出一道安慰的笑弧,宁静地闭上了双眼。
“陈叔。”秦锦绣瘫坐在地,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陈叔的第一眼,便觉得亲切,如今陈叔去了,秦锦绣莫名的心伤。
“锦绣,快过来帮忙,宁庄主怕是不行了。”一旁的方正高喊。
“哦。”抹了抹眼泪的秦锦绣应声而去。
只见方正在为平躺在地上的宁庄主笨拙地包扎断腕。
“还是让我来吧。”秦锦绣接过方正手里的布条,一层层地缠绕在宁庄主的断腕上。
“宁庄主流血过多,而且金银树的余毒已经浸入内脏,恐怕……。”方正轻轻拂过受伤的手臂,喃喃自语。
秦锦绣在缠好的布条上打了个绳结,看了看棺椁下躺着的陈叔和宁庄主,感慨而语:“多行不义必自毙,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方正也意蕴深长地盯着惨烈的现场,微微点头。
良久,秦锦绣和方正将一切事宜告知丫鬟小梦之后,回到仙境阁。
仙境阁内,一灯如豆,坐立不安的秦锦绣轻轻挑开香纱的一角,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湛亮的火把。
“锦绣,令狐大哥不会出事吧?”顾砚竹担忧地问道。
“不会的。”秦锦绣坚定地回答。
“老天保佑。”顾砚竹十子相扣,闭上双眼,喃喃自语,“老天保佑,一定要保佑令狐大哥平安归来。”
“放心吧,令狐秋一定没事的。”秦锦绣握住顾砚竹的手,“方才小梦不是说过吗?如今宁庄主昏迷不醒,宁香云又受伤卧床,棋局山庄内已经乱作一团,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了,谁还会有心思去谋害令狐秋?”
“嗯,”顾砚竹虽然不停地点头,但神色依旧忧虑重重。
其实,秦锦绣心里也十分担忧令狐秋的安危,但为了安慰顾砚竹,只能极力按捺克制。
而方正却一直盯着秦锦绣带来的重要证物,凝神无语。
屋内顿时静寂无声,三人各有所思。
只能静静地等待,等待。
终于,在淡淡的天空微微见白时,身着褴褛的令狐秋从房顶而下,一声不吭地扎到床上,闭上了双眼。
“令狐大哥,令狐大哥。”又惊又喜的顾砚竹冲向前去,奋力地呼喊。
而令狐秋始终紧闭双眼,一言不。
“令狐大哥。”顾砚竹着急地流下热泪,“令狐大哥,你千万不要有事呀。”
秦锦绣和方正也急忙迎了上去。
“令狐秋。”秦锦绣小心翼翼地翻起令狐秋的眼皮,认真查看令狐秋的状况。
这一次,方正不但没有阻止,还认真的帮着秦锦绣忙碌。
在两人仔细地查看之后,秦锦绣竖起手指,抵在唇边,低声说:“嘘……他没事,只是睡着了。”
“真的吗?”顾砚竹止住眼泪。
“嗯。”秦锦绣缓缓点头。
“太好了。”顾砚竹终于长叹一口气,娇媚的小脸上,露出丝丝温暖的笑容。
秦锦绣也放下了心。
忽然,一阵清脆的叩门声传来,丫鬟小梦踏门而入。
“小梦?”秦锦绣一边招呼小梦,一边示意顾砚竹放在床幔。
“方夫人。”小梦显然是疲惫不堪。
“出了什么事情?”方正微微抬起头,不解地问道。
小梦眼睛瞪得圆圆的,气愤得不停地跺脚,“你们知道吗?真是反反复复,折腾死了。”
“反反复复?这是从何说起?”方正不动声色地问道。
“就是折腾的意思。”秦锦绣俏皮地看了眼方正。
小梦撅起小嘴,“是呀,方才,大小姐醒过来了,但受不了今日的变故,又晕过去了。”
“哦?”秦锦绣眼神黑黯了几分,在没有真正的水落石出之前,棋局山庄的任何人都有重大的嫌疑。
“那她如今怎么样?”秦锦绣追问道。
“如今林大夫为大小姐施了针,这会儿,大小姐已经好多了。”小梦细细地解释。
“她的情绪可还稳定?”方正默然地问道。
小梦恭敬而语,“大小姐一直在哭,哭得喉咙沙哑,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
小梦顿了顿,委屈得连连摇头。
“是棋局大赛出了乱子?”秦锦绣径直地接了过去。
“方夫人真是聪慧。”小梦点头,“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事情已经生了,大小姐也只能欣然接受,但,如今是多事之秋,迫在眉睫的棋局大赛才最令人头痛。”
“不是说,香云小姐已经决定取消棋局大赛,并且主动开放山门,送众人离开棋局山庄吗?”方正疑惑地问道:“难道她后悔了,要学强硬的宁庄主?”
“不,不是。”小梦连连摆手,“这次,大小姐真的没有反悔,反倒是熟读圣贤书的书生们反悔了。”
“哦?”秦锦绣和方正惊讶得面面相觑,到底怎么个情况?
只听小梦愁眉苦脸地说:“天没有大黑之前,我将大小姐的吩咐告知了玲珑阁的众位书生,谁知道,他们竟然只走了一半。”
“我明白了。”秦锦绣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那些没有走的半数书生们,是想呆在棋局山庄,继续博弈?”
“对呀。”小梦哭笑不得,“当时大小姐为了稳住书生们的心,许下重诺,但事情突然有变,如今老爷依然昏迷不醒,真是世态炎凉,没有人再意老爷的死活,在他们眼里,只在乎金子。”
小梦咬着牙根儿,“更有甚者,还有人觊觎大小姐的美貌,想成为棋局山庄的乘龙快婿,从而霸占宁家所有的财产,我虽然对大小姐有些误会,但我毕竟在棋局山庄中长大,今日的局面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那宁香云到底如何想?”方正皱紧剑眉。
“大小姐如今沉默寡言,与平时判若两人。”小梦回答,“在我的几番劝慰下,算是默认了棋局大赛的照常举行。毕竟,棋局大赛是棋局山庄的根,若是没有棋局大赛,谁会认识棋局山庄?”
小梦用最简单的话语解释,“我相信,棋局山庄中的每个人,都不希望看到棋局大赛中断,都希望棋局大赛能延续下去。”
“不错。”方正欣赏地目光看向小梦,“我相信,水流云在的秘密一定会被我们解开的。”
“嗯。”小梦坚定地点头,神色执着。
秦锦绣心疼地拍了拍小梦单薄的肩膀,“时辰不早,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这几天一定会非常忙碌。”
“好,方大人和方夫人也要保重身子。”小梦微微行礼后,缓缓离去。
接下来的两日,秦锦绣和方正日夜忙碌,只为找出最初的真相。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人终于有了重大的现。
在棋局大赛的前夜,送走令狐秋和顾砚竹之后。
躺在床上的秦锦绣手中握着合并到一处的玉佩,思绪万千,千算万算,却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如此残酷,如此伤感。
“锦绣。”身着内衫的方正唤回失神的秦锦绣。
“需要上报朝廷吗?”回神的秦锦绣试探地问道。
“哎。”方正叹息地挑了挑烛心,微微点点头,“如今已经真相大白,只为明日一搏。按照目前的情形看,的确应该上报朝廷了,不过此事牵扯甚多……
方正放下手中的小剪刀,轻轻低吟道:“最好直接上报京城,将奏章送到皇上手中。。”
“可是,你……”秦锦绣面带犹豫,小小的县官如何能直接面对皇上?要知道,中间可是隔着大大小小无数的官员,这可比破案难多了。
“是啊。”方正知晓秦锦绣的意思,但一时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秦锦绣转而盈盈一笑,“早点睡吧,明日可是一场硬仗,我们必须赢,绝对不能输。”
“好。”方正稳稳地抱住秦锦绣,柔柔地吻在秦锦绣的耳边,沉稳地说:“我相信,我们一定会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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