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叫响起,阿舍张着嘴巴合不上,手里提着的旧木桶也“啪”地砸在地上,淌出的水瞬时浸湿了一大块地面,他哆哆嗦嗦地伸出白嫩的手指,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哇哇哇!呜呜……”
走在他身后的奇葩和阿朗看向他手指的小兔子,也呆住了。
阿舍下半身突然化成蛇身,哧溜着冲过去,不甘心地将水球叼在嘴巴里甩,水球里的那只兔子脑袋趴在前爪上,两只长耳朵温顺地垂下,缩着身子沉静地团成一个小毛团,一动不动地趴着任他颠簸,周边隐隐有莹亮的光点朝小毛团靠近,有几颗小光点摇摇晃晃地被纳入毛团体内。虽然极不熟练,也不明显,但确确实实是每个修炼者都熟悉的引气入体的状态。
奇葩本是故意不去查探兔子是否开了灵窍,就那么不明不白地吃掉算了。但现在显然已经没法掩耳盗铃地说这是只普通兔子了。到嘴的兔子肉这么快就飞了,奇葩不甘心地舔舔嘴巴,嘀咕:“这兔子资质太好了点吧。”
阿朗臭着一张脸,将尖树枝往地上一甩,“小爷我花了九个月才引气。”
阿舍吐出水球,用长长蛇尾将水球缠在身上,低头掰着小指头鼓着嘴巴数数,“偶花了一、六、九、四……花了很多很多时间才引气!”
确实像阿舍所说,两小屁妖光是引气入体就花了很长时间。倒不是资质驽钝,只是因为年纪还小,心性不定,满脑子除了玩就是吃,要他们安安静静地沉下心神修炼,跟叫食肉动物别吃肉一样困难。
奇葩头疼地揉揉额头,最糟糕的是跟他们完全没道理可讲,当初师兄苦口婆心的劝他们要努力,要刻苦,要有力量保护自己,他们只会含着大拇指睁着大眼睛问啥时候吃饭,能不能顿顿都吃肉。
阿舍到现在还在看那本入门书,而且今天又在玩泥巴中把时间蹉跎过去,随手乱丢的书还便宜了某只兔子。
这兔子比他们还要年幼,甚至才刚有智慧的样子,怎么看得懂那书,还这么容易就入定了?
“我好饿啊……”阿舍低头啃着水球哭。
奇葩从怀里掏出个瓶子,倒出一颗白色的丹丸,“你们一人一半吃了。”
阿朗立刻大声喊:“不要!不要吃辟谷丹!我要吃肉!”
本来就坐在地上的阿舍更是直接瘫倒在地,扭动小身子甩来甩去地满地打滚,“不吃,不吃!偶要吃肉!肉!”
沈宁非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撒泼的小蛇妖阿舍,八岁左右的小孩子尖利刺耳的哭声魔音穿脑般让他长长的耳朵忍不住抖了三抖。这世上还有比哭闹的小孩更讨厌的生物吗?!
话说,他刚才怎么回事?好像进入到了一个奇异的世界,像是自己飘荡在浩瀚无边的宇宙中,旁边不断有莹亮的星星漂浮。
一轮明月升上暗蓝的夜空,淡淡的云朵流淌着,遮不住的月亮清辉洒向凡间,洒在沈宁非身处的农家破院里。
院里哭闹的两小屁妖在奇葩的武力镇压下一人吞了半颗辟谷丹,总算安静下来。
奇葩挥手把关着兔子的水球收了。阿朗反应比较快,“嗖”地就扑向那只雪白柔嫩的小兔子。奇葩一甩手将他狠狠打飞,摔在茅草铺成的屋顶上。
他刚顽强地爬起来准备重新再扑,就听奇葩命令道:“老实待上面,没我的命令不许下来。”
蹲在一旁的阿舍见状不敢造次,盘着身子盯着小兔子流口水。
“这兔子开了灵窍就是我们族人了,不可再想着吃他。”奇葩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继续道:“吸收月光精华是每个兽族修士最重要的事情,不要耽搁时间了,抓紧修炼,早日辟谷就不用为吃东西发愁了。”
什么?什么?他没听错吧,不会再吃他了?沈宁非长耳朵动了动,红宝石般透亮的大眼睛转了转,见那三个妖怪果然不再恶意森森地盯着自己,都已经安静下来,盘膝打坐。
月光精华是什么?他仔细地盯着月光看,似乎真有闪亮的光点朝着奇葩飞去。
至于那两小的嘛……屋顶上端坐的阿朗闭了一会眼,忍不住又掀开右眼偷偷朝院里瞄,一只手在茅草堆里摸索出一颗小石子,立刻眉开眼笑地拈着小石子丢向阿舍。
阿舍小脑袋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地正犯迷糊,被小石子砸到,赫然惊醒过来,朝屋顶瞪去。就见阿朗朝他挤眉弄眼地扮鬼脸。阿舍鼓起腮帮子,抓起地上的泥巴小公鸡就丢向屋顶上的阿朗。
阿朗往旁边一歪头,右手一挥轻轻松松就将泥巴小公鸡捞到手里,笑嘻嘻地又丢回去。
沈宁非满头黑线地看那两小妖礼尚往来地玩丢沙包游戏玩得不亦悦乎,心想大人怎么也不管管。扭头却见那奇葩已经由端坐改成侧躺了,如果细听,还能听到他香甜的小呼噜。
我草,这三小妖太牛逼了。沈宁非终于明白物以类聚这个成语是多么深刻的真理。
他挠挠头,想起之前在水球里曾经进入的那个境界,宁静的四周,浮动着莹白的光点,他无拘无束地漂浮了一阵后,尝试着接触那些光点,竟然将一些光点吸纳到了体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收了光点,醒来后他感到从来没有过的通体舒畅,轻松精神。闲着没事,他也试着吸取月光精华看看?
沈宁非沐浴在月光中,调整呼吸,沉下心神,渐渐地意识便不断地沉下去沉下去,沉入到一片温暖的水波中,融入这暖洋洋的漂流节奏中,似乎每个毛孔都被烫贴得大喊舒服……
当金鸡啼晓,晨光照亮这个小村庄,村外疯狂攻击结界法阵的妖兽黑狼不甘地散去,坚守在村口柿子树下吹了一夜冷风的村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恐惧和侥幸回到等待他们的温暖的家。
沈宁非在晨光中醒来的时候,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陌生的破旧小院落,不知身在何处。他抬手揉揉脑袋,却看到自己举起的是雪白兔爪,忍不住低咒一声,靠!
沈宁非伸爪子揉揉小肚子。肚子好饿,胃部空空,难受得紧。
他四下环顾,寻找奇葩的身影。那个家伙把他抓回来,就算是当储备粮也得喂食吧,不然饿得掉肉了多可惜。
他现在小身子小脑袋的,要看清周围环境还挺费劲,挪了好几次地方终于仰着头找到了奇葩。
奇葩早就醒了,正脚上垫着块石头趴在墙头上偷看邻居的院子,形容之猥琐,神情之下流,眼神之变态,沈宁非表示简直无法用所学的语言来形容。
难道邻居家住着个大美女?沈宁非好奇了,蹦蹦跳跳地凑过去,他蹦不上墙头,只好鼓劲跳起来的同时伸爪子用厚厚的肉垫去拍打奇葩的脚。让我也看看,让我也看看古装大美人啊,混蛋,别只顾自己!
锲而不舍地拍打了四十多下后,奇葩终于舍得给沈宁非一点反应了,低头看了眼努力的小兔子,看到一双亮晶晶求分享的八卦眼神,于是大方地长手一捞,将他拎到土墙上。
沈宁非睁大了眼睛,激动地探头望向隔壁院子。
只见一个头扎布巾,穿着藏蓝色布衣的朴素老妇人,一手拿着个缺了口的大碗,一手拈着几颗食物,口里咕咕咕地招呼着几只鸡。
沈宁非左看右看,也只看到老妇人这一个人,心下忍不住嘀咕,不会吧,兄弟,这阿婆看着比我奶奶年纪还大,你居然喜欢这种沧桑型的?他疑惑地看向奇葩的脸,三角鼠眼像看见稀世珍宝一样闪闪发亮,两根香肠组成的厚唇微启,有可疑的液体悄悄溜下,丑得这么有个性,实在看不出奇葩的真实年龄。
不过离得这么近,沈宁非敏锐地发现奇葩露在衣服外的脖子的皮肤跟脸十分不协调的细白,再看奇葩随意搭在土墙上的手,比他自己那双常被女生夸的手还要修长细致,手上的皮肤也十分白净无暇,粉色的指甲也是干干净净地光润可爱。所以,其实奇葩年龄绝对没超过二十岁,看上能当奶奶的阿婆,这,这,绝逼是真爱啊!
沈宁非惊了,他看向奇葩的目光带上了敬佩。
“阿花,快快长大啊……”奇葩盯着隔壁的小院小声地嘀咕。
哈?!那阿婆已经长得过熟了好吗?沈宁非心里刚吐槽完。又听奇葩接着嘀咕:“阿黄的肉长得挺快,都快赶上黑妞了……”
阿花?阿黄?还有个黑妞?沈宁非傻眼,正云里雾里呢,就听隔壁的阿婆也叨叨起来,“阿花,怎么不多吃点啊。阿黄,黑妞,多吃才好多下蛋啊……”
沈宁非探头一看,阿婆脚边可不是一只花公鸡,一黄一黑两只小母鸡么。这奇葩爬墙头猛流口水原来是惦记上人家的鸡了啊。难怪那三只鸡看着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羽毛也暗淡得很,估计是每天精神压力太过大了。
话说他也很饿啊,奇葩也不知道拿点吃的给他。
沈宁非低头看看长满青苔的墙头,几棵嫩草迎风招展。他认得其中有棵是蒲公英,不知道为啥,往日平淡无奇的野草蒲公英今日看着竟异常娇嫩诱人,似乎泛着莹莹绿光,沈宁非凑过去一口咬下一片叶子,竟是鲜嫩多针,口感甚佳。
奇葩如痴如醉地盯着三只鸡,手不自觉地抚上跟前吃草的小兔子,揉揉兔耳朵,摸摸小脖子,柔软顺滑的手感让他一摸再摸。摸过微微弓起的背部,顺着下来摸摸可爱的小屁股,顺便揪住短短的小兔尾巴。
沈宁非抖了抖泛起的鸡皮疙瘩,怒了,爷的屁股是可以随便摸得吗?!丢下快啃秃的蒲公英,转身,往上一跳,扑住奇葩的大脸,张嘴就咬。
奇葩本以为自己温柔的抚摸兔子应该是满心喜欢的,却不想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而且他脸上鼻子太塌,香肠嘴却占地十足,于是嘴唇就被狠狠咬了。拉开恼怒的兔子,香肠嘴上就留下一圈深深的牙印和几点血珠子。
沈宁非被拎住脖子吊在半空中,愈发气愤了,嘴巴骂不出声,就想抬着右爪子对奇葩竖中指,可惜兔爪子还真没这功能,只能对着奇葩挥爪子示威。
奇葩倒是淡定,伸出食指抹了下嘴唇,然后盯着食指上的血滴看了看。突然将食指上的血朝兔子雪白的脑门抹去。
这该死的奇葩抹一下还不够,把血在他脑门擦来抹去的是想干什么!好脏,好恶心啊啊啊!!沈宁非浑身颤抖着挣扎。
奇葩抹完了手,弹了下沈宁非的脑门,就松手放开了他。
沈宁非本想跳起来再给奇葩一点教训,但扫一眼那厚厚的香肠嘴便退却了,刚才果然是气疯了才会对那种极度有碍视觉审美的地方下口,现在无论如何也鼓不起勇气了。他回转身子,朝后蹬腿,扒拉起墙头的碎石和土块往奇葩身上砸。
奇葩毫不介意满身尘土,还露着两颗突出的大老鼠牙笑了笑,伸着修长的手,又摸了一把沈宁非毛绒绒的圆屁股。
沈宁非吐血了,心想斗不过这个变态奇葩,还是撤吧。他扭着身子绕开奇葩的咸猪手,大着胆子从墙头跳了下去。
才落地还没站稳呢,昨天那个小蛇妖又出现了,张着大嘴巴吐着蛇信朝沈宁非扑过来。
阿舍速度快得惊人,刚落地还在缓冲的沈宁非根本来不及跑开,一眨眼就看到阿舍咧着嘴露出的那两颗明晃晃的大牙齿近在咫尺,心想这货不会是有毒的吧,可不能给他碰到!情急之下,他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的脖颈保护起来,体内有一丝丝的气在流转着,朝脖颈汇集。
这个感觉很奇妙,沈宁非仿佛领悟到了什么,他想也许吸纳进体内的光点是可以调动着用来重点保护身体的某处。只是现在他吸纳的光点太少,调动困难,但假以时日量大到充满全身那是不是就牛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