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而不见夜徵羽急切期盼的目光,谢惊雷故意一面喝茶,一面装作低头思索,心下暗道:“你可终于想起师兄我来了?”
“是啊,雷哥哥,你每天都在藏书阁看书,肯定知道的,你快讲来听听!”
绿绮终于有些回魂了,双手扒着谢惊雷的胳膊晃动,吐气如兰,甜糯糯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谢惊雷口中的茶水才下咽,就被晃得七荤八素,不禁被呛到。
“咳咳。”
干咳两声喘匀了气息,谢惊雷这才开口:“你们俩真是一样的不学无术,整天就知道贪玩。我可只讲一遍,下次再不知道就要罚你们!”
夜徵羽同绿绮两人陪着笑脸连连称是,催促谢惊雷赶紧讲,不过心中如何腹诽这罗哩叭嗦的师兄,那就不得而知了。
教训完师妹师弟,谢惊雷这才继续说道:“传说,葬杀安魂曲乃是乐神太子长琴所作。上篇葬杀意在葬送杀戮,下篇安魂则指安抚孤魂。”
“相传,在太古之时,天界众神为争夺领土,曾发生过数场大战。当时,乐神太子长琴也曾参与征战。天界大战中无数生灵涂炭,导致整个尘世间杀戮之气过重”
“后来,太子长琴因为厌倦了杀戮,便作此曲,用以平复和摒弃自己的杀戮之心,驱散人间的杀戮之气,并安抚引导众孤魂怨鬼前去往生。”
“原来如此,师兄,乐神原来叫太子长琴啊?为什么名字这么奇怪?”
夜徵羽做出一副受教的样子,以免下次再被耳提面命。
“我就说你不学无术!当初入门拜师时,老师定是讲过乐神的名讳。亏你还每年去乐神祠祭拜,真是不知羞耻,你可给我好好记住!”
被谢惊雷教训几句后,夜徵羽这次很识时务地闭上嘴,再不敢多说一句。
“《山海经》中有述:火神祝融生太子长琴。太子长琴抱琴而生,始作乐风,故被称为乐神。太子长琴以琴音为武器,虽生性不喜杀戮,却战斗力超群。”
“据说,他的琴有五十弦,每每弹到沉醉之处,喜则天地祥和百兽齐欢,悲则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相传若五十弦齐奏,则万物凋零,天地重归混沌。”
谢惊雷身为师兄,自然知晓夜徵羽的喜好,故意将乐神太子长琴的故事讲到天花乱坠,果然引起夜徵羽的兴趣。
只见夜徵羽手舞足蹈两眼放光,神情无比激动,道:“哇,这太子长琴也太帅了吧!喜则天地祥和,悲则日月无光,这简直就是乐道巅峰啊!如此狂放不羁,不愧为我乐道始祖!”
“哈哈!真是性情中人,我喜欢!下次去乐神祠可得好好拜他一拜!”
一旁的绿绮看着夜徵羽,又开始满眼的小星星。
“绿绮的花痴果然是跟你学的!”无奈地看着两人一起发痴,谢惊雷不禁以手抚额。
“乐神的故事我以前也听师父讲过,完全没有谢兄说得这么风雅有趣,凤鸣受教了。”
虽看不见三人的表情举止,但感受到谢惊雷的博学与夜徵羽的率性,让凤鸣忽然觉得,与人相处也是件有趣的事。
“段兄,不嫌我班门弄斧就好。”
“小夜,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听着,不许再打岔了,葬杀安魂曲我还没讲完。”
谢惊雷瞪了一眼夜徵羽,接着道:“此曲的弹奏是很有讲究,首篇葬杀适宜于武者争斗之后弹奏,用以化解平复杀戮之气,以免心智受到其牵引。”
“尾篇安魂意在安抚,有平心静气,凝神引魂的功效,对心境上的修为大有帮助,倒是不拘于时刻,随兴可奏。”
说到此处,谢惊雷不觉语气稍顿,看了一眼专注聆听的凤鸣,意有所指,道:“此曲乃是我八音门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乐曲,段兄,敢问尊师怎么会通晓此曲?”
虽然谢惊雷语气委宛,却仍不免有一丝追问之意。
“这?我只听家师曾提到过八音门,至于他老人家同贵派有何渊源却没有讲过。难道此曲乃是贵派的秘辛?不能外传?”
凤鸣已经察觉出此曲并非不传之秘,不过免不了有些偷学被抓的窘迫,心内不禁有些好笑,这天下还真是小。
“那倒也不是。”这次倒是换作谢惊雷有些尴尬。
“在下只是出于对本门乐曲的维护之意,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而且,此曲葬杀一篇,长辈严令不得落入心术不正之人手中,还望段兄切莫多心。”
“谢兄哪里的话,不如这样吧,如若三位不急于赶路,凤鸣明日可以带三位去知觉寺向家师问明此事。家师出家修行,一向导人向善,传我安魂曲多半也是因我体质特殊,需要修身养性的缘故。”
既然事情有了眉目,太急迫反倒是让对方看轻了。
“此事也不必急于一时,但看段兄是否方便。再者,此次出门是小夜有事要办,还要看他的意思。”
尽职尽责的师兄谢惊雷解决完正事,眼睛看向一旁的夜徵羽,也就不再多话,那意思就是看你的决定。
“师兄,你不用管我!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你同绿绮去知觉寺去拜访凤鸣的师父,我去洛迦山找我的九节紫竹。”
夜徵羽向来不吃这套,巴不得想甩掉这两只尾巴好自己逍遥。
“不行不行,我要跟着小夜,才不要去什么寺庙呢!”
持反对意见的当然是刁蛮的绿绮小公主了。此刻她心中正不停地碎碎念:“人家好不容易跑出来就是要跟着小夜的,刚刚找到了人,才不要为了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事分心。”
听三人僵持不下,凤鸣倒是淡淡地插话,“夜兄要找九节紫竹?可是要制箫?”
“是啊,我们八音门每年都会举行出师竞艺会,只有通过了出师竞艺的考核,才算真正的乐者。”
“考核其中一项就是要自己亲手制作乐器。今年就轮到我要考核,所以才出来寻找制箫的材料。”
“这世间最好的制箫材料,莫过于九节紫竹,所以我就来蓬莱洛迦山紫竹林碰碰运气。凤鸣,你不知道我爹就有一支九节紫竹制成的洞箫,那声音好听极了,不过就是舍不得不给我用。”
夜徵羽又如往常一般,一谈到箫就进入停不下来的节奏,真不愧为众所周知的箫痴。
“九节紫竹可是稀罕之物,不易寻得。”
“我家一直在此地做竹器生意,因此,我父亲非常喜欢收藏些稀有竹子。我记得十几年前,我家就曾经有过一段九节紫竹,被我父亲视为镇庄之宝,后来好像是被一个名士求去制箫了。”
握着空了的茶杯,凤鸣一面思索着以前的事情,一面自如地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多半杯清茶,而后又将茶壶放回原位。
本来很平常的举动,却让目睹此举的谢惊雷感到十分地惊讶,怔怔地看着凤鸣。
刚刚凤鸣一直在讲话,所以三个人的目光全在凤鸣身上。绿绮和夜徵羽反应稍慢,看到谢惊雷的神情,也似是忽然间明白什么,同谢惊雷一般,宛如被定身一样傻傻地看着凤鸣,气氛登时有些诡异。
凤鸣端起茶杯正要喝茶,瞬间便意识到气氛反常,停住手上的动作,微微抬头,问道:“怎么?你们不相信?”
“凤鸣,你、你确实看不见吗?为什么刚刚倒茶的时候,像是看得到茶壶一样?”
原本正要询问九节紫竹的夜徵羽,此时表情愕然,刚刚到嘴边的话都忘记了,下意识地问出此刻最想问的事。
夜徵羽就坐在凤鸣的旁边,问完还忍不住伸手到凤鸣眼前。只是,那平淡如水脸上眼帘低垂,一直从未改变。
“只是习惯罢了,张伯一向把茶壶放在此处。”
面对三人的反应,凤鸣只淡淡的一笑,并不想多谈。
自觉失礼的夜徵羽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转移话题,道:“凤鸣,你家的九节紫竹是从哪里来的?”
“具体我也不知道,这得回去问问我的父亲。不过,说起家里的九节紫竹,我倒是好像在竹林里见到过……”说到此处凤鸣有些欲言又止。
之前在幻境葬神峰看见的紫竹,似乎和以前家里那段九节紫竹有些相仿,到底一不一样呢?
“什么?你见过九节紫竹?在哪里?什么时候?”
夜徵羽突然立起身来,眼巴巴地看着凤鸣,迫不及待地等着他的答案。
皱眉思索了片刻,凤鸣有所保留道:“小时候,我在珞珈山附近见过一种紫竹,竹节又细又短,颜色发黑,倒是同以前家里的那段类似。”
说到此处,凤鸣话锋一转,“不过,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九节紫竹,可能只是相似罢了,毕竟,九节紫竹比较稀有。”
听到如此描述,夜徵羽心中热切的火苗更是熊熊燃起,毕竟此次是专门来找九节紫竹的,来之前可是做了不少功课。
“凤鸣,你、你还记得那地方吗?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夜徵羽的声音激动到有些颤抖,舌头都有些打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