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奏罢,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夜徵羽就兴致勃勃地问道:“如何如何?师兄,凤鸣你们觉得这支箫怎么样?”
“嗯,确是比残秋强上不少,虽比不上你爹的九节凤鸣箫,也算十分不错了!”连一向眼光颇高的谢惊雷也不得不承认,这支箫在所见众箫之中,已属上佳。
未了,谢惊雷还不忘打击夜徵羽,“不过,你演奏的意境太差,给你用有些浪费!”
“你就会挑我的错处,我今儿个这不是高兴嘛!什么浪费不浪费的,反正它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哈哈哈!”
对于谢惊雷的嘲讽奚落,夜徵羽丝毫不以为意,脸上的笑容一点也未受到影响。
“正如谢兄所言,小夜你这支箫确实很不错!音色入耳,有玉箫的空灵华美,兼具竹箫的圆润柔和,仰高不显紧涩,俯低仍可回环,很是难得。”
相比与谢惊雷的评价,显然凤鸣要细致和中肯得多。
评价完洞箫,凤鸣又称赞起夜徵羽的箫艺,道:“小夜,你吹奏的技巧也很好,泛音滑音处理到位,颤音也运用的恰到好处,整首曲子听起来流畅自然、跌宕起伏。凤鸣今日可是大饱耳福!”
听了凤鸣这番言辞,夜徵羽不禁睁大眼睛,没想到对方能有如此见解,惊讶道:“凤鸣,怎么你对洞箫吹奏也如此了解!”接着又用有些挫败的语气,道:“你能告诉我,你有什么不懂的东西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无所不知?”
听着夜徵羽夸张的语气,凤鸣自谦道:“小夜你说笑了,我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说起来我最喜欢的乐器应是洞箫,只是,师父说我须要弹琴来修身养性,故此,我才选择了学习瑶琴。如今,我已经不常吹奏洞箫了。”
说道此处,凤鸣的脸上不经意露出些许淡淡的失落。
“这样啊,怪不得我都没见你吹过。你房里那支洞箫我见到过,还以为只是装饰呢!”
“我的那支箫很普通,远没有小夜你这支好。”说着,凤鸣遣临岳前去房中取来给夜徵羽观看。
临岳前去取箫的空档,凤鸣又开口,道:“对了,小夜,你的这支七节洞箫如此不凡,也该给它取一个相得益彰的名字称呼才好!”
夜徵羽一拍脑袋,笑道:“合该如此,瞧我高兴得都忘了这茬!你可想到有什么好名字?”取名这事他向来不擅长,之前残秋的名字还是绿绮帮他取得。
凤鸣略微思索片刻,道:“此箫的外表我看不到,不过以‘轻细处如梦,沉沉时若吟’的音色来判断,取名梦吟可好?”
“轻细处如梦,沉沉时若吟!凤鸣,你这两句说的太贴切了!”夜徵羽先是拍手称赞,但听到梦吟这两字,又有些犹豫,“梦吟、梦吟……,凤鸣,梦吟这名字听起来似乎有些女气,不大响亮,要我说不如叫龙吟!”
听到夜徵羽的抱怨,凤鸣只淡淡地一笑,并未搭话。
谢惊雷听闻此言,不禁地嗤之以鼻,道:“龙吟?这名字不伦不类,又不是刀剑叫什么龙吟!”
“我觉得叫龙吟不错啊,又帅气又好听!”绿绮一面拈了个鲜红的樱桃送到口中,一面给夜徵羽帮腔。
谢惊雷站起身来踱到水边,一展手中的折扇,风度翩翩道:“若是我说,此箫音域广阔,尤其是泛音靓丽非常。”
“刚刚,小夜吹奏的之时,近处的湖水都跟着箫音共震,连倒映于湖面的上月影也被箫声震得四分五裂,形如碎镜,莫不如就取名破月,也比龙吟要强!”
还是同夜徵羽一起长大的谢惊雷对他比较了解,一语中的,立刻得到夜徵羽的肯定,“破月?七节破月!这个名字不错,既有意境又有声势。这个好,我喜欢!”
“谢兄这名字取得好!”凤鸣也禁不住称赞道。
此时,临岳取回了凤鸣房里那支洞箫。
对平常人而言,这支紫竹洞箫已然很不错,同夜徵羽的残秋品质相仿。毕竟,凤鸣家里做的便是竹子生意,不可能用太差的竹箫。
接过临岳手中的竹箫,夜徵羽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半是打击半是安慰道:“你这支箫还好!虽然比不上我的七节破月,也算不错了。凤鸣,今天你也吹奏一曲,咱俩也来个以箫会友,如何?我可得好好听一听你的箫艺!”
也不管凤鸣同不同意,夜徵羽一把将洞箫塞到他手上。
凤鸣有些哭笑不得地摆手,道:“我哪里会什么箫艺,只胡吹罢了。”
振振有词的夜徵羽依旧不依不饶,坚持道:“不行,择日不如撞日,你必须得吹奏一曲,来满足我的好奇心,不然我晚上定然睡不好觉!”
谢惊雷在一旁也跟着怂恿,道:“凤鸣,你就吹奏一曲吧!我也颇有兴趣。我猜你肯定比小夜吹的好!”说完还瞥了一眼夜徵羽,颇有些火上浇油的意思。
“好吧,只是我疏于练习,出了丑可你们几个可不许笑我。”面对两人的催促,凤鸣不紧不慢道,脸上却一点担心也看不出来。
要不是素来知晓凤鸣一向是这个表情,肯定以为他在装像。
凤鸣拿上竹箫站起身来,向着湖边走了两步临水而立,抬头似是感知着天上的月亮。片刻后,凤鸣这才缓缓垂首,双唇微合贴近吹孔,细长的手指优雅地来回轻点着箫身上的音孔。
还是刚刚那首《夜月凝碧》。
不过,此时凤鸣吹奏出来给人的感觉,却与夜徵羽所奏那一曲截然不同。
夜徵羽吹奏时,每一个音符中都带着很强烈的愉悦与兴奋,刺激着每个人的精神,跳动的旋律将这种情绪传递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带有热情的侵略性。
而凤鸣的吹奏却恰恰相反,听不出他有任何情绪的加入,只完完整整地将乐曲融入到眼前的景色之中,不知不觉,就让每一个人都随着箫声的起伏浅笑或是沉吟,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如果说夜徵羽的吹奏充满激情,那么凤鸣则相对柔和典雅,就如同他们两人一样,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夜徵羽更善于表达情绪,而凤鸣更善于创造意境。
不过,就吹奏技巧而言,确实是夜徵羽技高一筹。
一曲过半,不知怎得小青忽然兴奋起来,轻轻一跃飞到空中,在凤鸣周围上下盘旋起来,偶尔还和着音律发出几声嘹亮的鸣叫,夹杂在箫声中并不突兀,反倒更添些韵味。
此时,站在湖畔的凤鸣手托紫竹洞箫,敛眉垂目,头上黑发和膝边的衣襟随着小青的盘旋飘荡而起,宛如要远离尘世的仙人,欲踏云乘风而去一般。
如此良夜,听着雅致动人的箫声,再配上这样一副鸾鸟月下飞箫图,看得在场众人不禁有些凝神屏气。
曲终音落,夜徵羽颇有些感慨,赞道:“凤鸣,没想到你连洞箫也吹得这么好!技巧虽不及我,但意境上已然胜过我了,孺子可教也,等以后有空我教你几招。”
“你还教人家,真是大言不惭!凤鸣只听了一遍就开始吹奏,还能够做到瑕不掩瑜情景交融,就算有些疏漏,已然非常不易!”
“小夜,你学了这么多年洞箫,自己却连情绪也控制不好,不赶紧反省一下自己,却还笑得出来?你的脸皮如今是越来越厚了!”谢惊雷拿出师兄的架势,这次斥责夜徵羽的话比以往都要重,却也在理。
夜徵羽因今夜得了七节破月,精神太过兴奋,演奏之时未免有几分脱离原曲的意境。幸好《月夜凝碧》曲风也属清新明快,否则,他演奏出来怕是越加不伦不类。
再者,夜徵羽这次明显被凤鸣比了下去,却还反倒出言要教别人,实在是让谢惊雷看不下去。
谢惊雷一番义正辞严的教训,饶是夜徵羽脸皮厚也不觉红了脸,道:“师兄,我知道凤鸣吹奏得比我好,我只说要教他吹奏技巧而已。另外,情绪什么的随兴就好,我觉得没必要去控制。”
谢惊雷欲要再开口,凤鸣忙劝阻,道:“谢兄言重了,小夜没别的意思!”
“况且,我二人本就性格迥异,各自擅长自然也不同。小夜本就擅长用箫声抒发自身的热情洋溢,狂放不羁,你若是真让他去控制情绪,反倒会因失去活力而不美。”
凤鸣尽力出言替谢惊雷二人解围,生怕因自己导致二人不睦。好在,两人都没继续争论下去。
众人又坐了片刻,只是,刚刚这么一闹,场中气氛也冷不少。
夜已深沉,凤鸣听大家兴致不高,便开口道:“现下时辰已经不早,不如,咱们就此散了吧。临岳、张伯你们来收拾一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