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仿佛翻卷于脚下,一层层漾了开去,缥缈而轻绵,身周夜色里弥漫着沉醉的清甜,婆娑的月影摇曳着翩跹的舞步,起伏连绵的山脉被山风吹得远走,山坳里红枫如酒,松叶的淡淡冷香卷着馥甜的银桂,悠悠地飘落在彼此眉端。
那般温而凉的薄唇,软如华美柔丽的锦缎,又似沁着露珠的玫瑰,她生涩的摩挲,似孩童初学写字,完全没有章法,却又试图在那与心连接的最近的地方,写上一段羞于表达的情话。
风云烈一时怔愣住,低垂的眸光里是女孩羞赧情深的眉眼,婴儿般纯洁干净的淡淡奶香气,在他唇齿间辗转缠绵。
恍惚有前尘里痛断肝肠的离别,似窥见泛黄笺纸上斑驳的泪迹,仿如隔世里还有未散的淡香氤氲,穿越时空而来,一点点印在他唇上,照进灵魂深处的那一记烙印里。
一朵血红的曼珠沙华猛然绽开,他的心剧烈一缩,又蓦然一热,这一瞬间,他莫名的欣喜若狂,仿佛是失而复得,又像是惊喜于她的情不自禁,他几乎立刻就化被动为主动,畅饮着这一番喜悦的芬芳。
两情相悦的美,终解开这千古相思的锁,那一曲断肠离歌,终得以琴瑟和鸣,漫长寂寥的封印,被渐渐激荡的心跳驱散。
主动权被夺走,俞团团渐渐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身体里仿佛涌起一阵阵奇异的浪潮,层层叠叠地翻涌撞击,在每一条血管里奔腾激越,翻覆来去,激得她心跳不断加速,浑身都似要沸腾起来。
这前所未有的感觉,她一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循着身体的本能,情不自禁地抬起双手圈住了男人的脖颈,将自己紧紧地贴向他,仿佛想要融进他身体里去。
男人的气息渐渐滚汤起来,灼得她小脸通红,交缠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快要失控。
风云烈忽然松开了她的唇,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起伏的胸膛里是从未有过的剧烈心跳,粗沉的呼吸喷在她后颈里,激得女孩微微一颤。
他努力克制着,试图控制住自己快要溃散的理智,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她还小,不要急,不要吓到她,可身体的异样反应太明显,尤其又是这样紧紧的贴身拥抱。
他吸了口气,想要送她回卧室,又觉得更加不妥,那样的环境里恐怕更容易失控,还不如这清冷的室外,可是……
女孩乖巧地偎在他怀中,忽然轻声开口:“风云烈……”
“想不想跟我去一个地方?”他蓦然问道。
俞团团眨了眨眼,抬头:“什么地方?”
风云烈低眸凝了她一会儿,唇边淡淡一弯:“去了就知道了。”
车子在路上开了好半天,俞团团才渐渐回过神来,不解地看向身旁专心开车的男人,一眼又一眼。
“究竟是什么地方,很远吗?”她忍不住问道。
“不是很远,”风云烈抿了抿薄唇,无法忽略身旁小姑娘一眼又一眼的悄悄打望,“你如果困了,就睡一会儿。”
“……我不困。”俞团团抿着小嘴,收回探询的目光,乖乖靠进座椅里。
她有些想不通,明明刚才他已经几乎控制不住,却忽然停了下来,还说要带她去另一个地方,正常的程序不应该是抱起她就直奔卧室吗?
这样一想,她小脸蓦地通红,赶紧捂着脸扭头看向车窗外,秀气的五官都羞窘得挤成一团,人家大男人清清冷冷早已置身事外,她还在这里胡思乱想小脸滚烫,怎么现在搞得她反倒像是如狼似虎,这人设闹翻转了啊喂!
在这样羞窘尴尬的气氛里,车子渐渐往大山深处行去,道路越来越窄,渐渐像是在峡谷中穿行,夜色越发幽邃静谧,这一条路,仿佛延伸到了另一个世界,远离尘嚣浮华与尘世人烟,只有他们和这辆车,安静前行。
俞团团的注意力渐渐被车窗外的景象吸引了过去,他们似乎真的是在峡谷里穿行,两旁绵延山峦渐渐陡峭,一座座砂岩峰林崛起,在明亮的月色下森森挺立,以墨色天幕为麾,昂然指天,似一座座天神,傲然雄浑,秀奇险峻。
前方道路一转,有水声隐然传来,路越发的狭窄,而一旁,已有山涧相伴。
车子终于停下,前方一座笔直的岩峰拦路,已无法再行车,身侧只有一条天然的石桥横跨溪涧之上,指向一道极窄的山缝。
俞团团下了车,仰头看向四周簇簇峰林,无法掩饰的惊奇。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她问,心里暗暗猜测,难道这里还有个密训基地?
“这里是定海山脉腹地,”风云烈轻轻关上车门,“道路狭窄难行,所以人迹罕至,只开发了前面的枫林山区,还没有开发到这里来。”
俞团团转过头看他,月光下她小脸白皙晶莹,那对乌溜溜的瞳眸好奇又不解地眨了又眨,迷蒙却明亮。
风云烈唇边温软,绕过车头走到她面前,抬手将她颊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又拉起羽绒服的帽子为她遮住了小脑袋,大手隔着帽子,轻轻停留在她头顶上,低头凝着她,眸光温柔至极。
“一会儿要去的地方你自己走不了,只能我抱你上去,别怕,我绝对不会让你遇险。”
俞团团仰头看着他,感觉自己几乎要被这出奇的温柔所融化,有些懵懵地点了点头,随即便感到小腰上一紧,她整个人已被他单手抱了起来,不由自主地便埋进了他怀里。
感觉到他身体一动,俞团团竟惊讶地感觉到一股推背感,整个人更紧地贴向他怀中,她的小脑袋几乎被羽绒服的连帽遮了个严严实实,就算扭头也看不到周遭的景象,只听到耳旁风声呜鸣,背后也能感觉到那迎风的压力。
她心中实在好奇,抬起小手扯开一点帽沿向外探看,这一看顿时一惊,身子不由自主地一缩,小脑袋连忙一转,重新埋回男人坚实的胸膛上。
“别怕,”风云烈清冷却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躲在我怀里就好,我们一会儿就到了。”
俞团团两只小手紧揪着他的外套衣襟,半天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天呐,她刚才看到的……不是在做梦吧?
那一眼里,是极窄的山缝两旁嶙峋苍黑的石壁,还有攀附其间的蔓生植物,但这些都不足以让她惊讶,她震惊的,是周遭景物一瞬即逝的速度,不断地从她眼中后退消失,那速度简直无法想象,追风逐电一般,可是……可是她……是被他抱着的,而他,只是徒步啊?!
“风云烈……”她忍不住唤他,声音细弱如蚊蚋。
可他还是从扑面而来的风声里辨听到她的微语呢喃。
“怎么了?”他问。
怀中的女孩却讷讷地,半天没有开口。
风云烈不由脚下一顿,问道:“是不是害怕?那……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女孩忽然抬起小脑袋,黑亮晶莹的大眼睛在帽沿下乌溜溜地看着他,“我不怕,我只是……只是实在好奇,你这样……你究竟是怎么做到这样的?”
风云烈停下脚步,轻飘飘地立于一块尖锐的岩石上,那立足之处几乎单脚都难站立,他却如履平地般,平稳而又随意。
低头看着女孩,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他唇角微微一扬,不再相瞒:“我从小就一直习练古武学。”
“古武学?”俞团团眨了眨眼,心中忽然一震,顿时瞪大眼睛,冲口而出:“轻功?!”
风云烈不语,只是凝着她那震惊的小模样,俞团团瞪着他,脑海里却闪过无数的画面。
高空吊索上他飞身来救,海浪中他抱着她踏浪上岛,二楼摔下的她,转眼间却被他重新送回了卧室里……还有一些她没有在意的瞬间,都早已展示了他的不寻常,只是她一直不敢相信,甚至连猜都不愿去猜,这种只存在于武侠玄幻小说里的武学,竟真实地存在她身边。
“害怕吗?”风云烈看着怔怔不语的女孩,忽然问道。
俞团团乌濛濛的大眼睛微微一闪,忽然明亮得惊人,连头顶的月光都暗淡了几分。
“不怕!”她仰着小脸看他,清澈纯净的眸光里,是毫不掩饰的信任与崇拜,“我只是觉得好神奇,与你相遇,真的很幸运……”
她声音渐弱下去,一缕红云掠过颊边,也不知是因为下意识地套用了一句歌词而感到不好意思,还是为这过于直接的表白而羞赧,小脸赶紧埋进他怀里,不想让他看清自己羞窘的模样。
头顶某处微微地沉了一下,风云烈极为好听的声音轻轻响起:“我要带你去的,就是我从小练功的地方,你……还要去吗?”
“嗯!”俞团团毫不犹豫地点头,抬起害羞的小脸,黑葡萄般的眼珠又黑又亮,“要去,我想去看看!”
斑驳月色下,男人如玉般的五官线条柔和至极,他点了点头:“好。”
俞团团立刻抬手圈紧他的脖颈,男人的大手却在她后脑勺上轻轻一按,将她的小脸埋在了自己的颈窝里。
“害怕的话,就别到处看。”他说着,身子一动,人已经提气飞掠向前。
俞团团在他颈窝里抿了抿小嘴,最终还是好奇地抬起小脸,从他宽阔的肩上望了出去。
速度太快,眼前的景象几乎是模糊不清的,她简直目不暇接,只能将眼光放远,看着这一路怪石嶙峋不断远去,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她眨了眨眼,几番疑在梦中,在书里电视电影里看到的那些飞檐走壁,当自己真正身临其境时,那种感觉简直无法形容,不可思议之极。
她这才恍然明白,平时的风云烈一直深藏不露,不愿惊世骇俗,此时他运足真气,全力施为,即使怀里还抱着一人,这速度都惊人之至,犹如世外仙人,凭虚临风,穿云掠雾。
目不暇接,心思飘渺间,俞团团已忘记了害怕,直到眼前忽然一陡,视线瞬间便远离了地面,她才回过神来,恐高的惧怕让她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将小脸立刻埋进男人颈窝里。
“别怕。”风云烈的声音安抚地在她耳畔响起,结实有力的手臂将她的小腰圈得更紧。
紧紧贴在男人宽阔温暖的胸膛上,几乎能透过那薄薄的衣衫,感觉到他沉稳缓慢的心跳,即使抱着一个人,单手攀岩,他依然气息悠长,身轻如燕,完全无视自然引力,视眼前险峻陡峭的岩壁为平地,一步一纵,脚下生风,梯云而上,几可登天。
俞团团惊吓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这个男人的沉稳底定宽阔胸怀,带给她无限的安全感,真真就是那句最俗的话——有他在,即使天塌下来,她也不怕!
感觉到风云烈的身子微微一顿,俞团团正在猜想是不是已到了峰顶,腰上一松,脚下已触到实地。
“到了。”耳畔响起男人温和的声音。
俞团团吸了口气,放开紧紧圈住他脖颈的手,掀开遮挡着她视线的帽子,转头向四周看去,顿时惊讶。
虽然一直躲在风云烈的怀中,但从他的行动上能感觉到,他们刚才攀上了一座笔直挺立的高峰。
站在峰林脚下时,这一座座的山峰秀奇而苍瘦,她以为这峰顶之上一定狭小难立,却没想到眼前竟是如此平坦又开阔,而最令她感到惊讶的是,这峰顶上竟然还有小桥流水人家!
这砂岩之上,自然生长着无数草木,苍绿的树林,低矮的灌木,茸茸的草坪间一汪深潭凝碧,那水仿佛是自山峰里涌出,又冲出潭沿,直落向山峰之下,轰轰的水声不容置疑,那一定是一道悬挂峰外的激流飞瀑。
然而让俞团团感到最最惊奇的,是水潭边那一座朴拙别致的小木屋,她简直无法想象这是怎么修建起来的,这陡峭峰顶,除了风云烈,还有谁能攀援而上,在这里建起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