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复杂的苏琰,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俞团团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茫然失落地站了好半天,一时间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心里竟生出一个莫名的念头,俞团团也许是临时有事往忘忧湖那边去了,如果她还要去云澈工作室的话,必然会原路返回,那么,他站在这里多等一会儿,就还能再见到她一次。
被这个傻乎乎的念头支撑着,苏琰竟真的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暮色降临,他身上被冷风吹透,才忽然惊觉,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俞团团一直没有从那边走回来。
忘忧湖那个区域,是一片独立的校区,只有一条路通向那里,如果想要去云澈工作室的话,俞团团只能是原路返回。
可是她去了那么久一直没回来,那边几乎荒无人迹,她去哪里做什么?她刚才还心急火燎地要去工作室,生怕迟到的紧张样子,难道这会儿又不急了?
苏琰越想越觉得不对,心里竟隐隐生出不安,脚下已先于意识支配的,迈步往忘忧湖方向走去。
一路越走越快,最后竟跑了起来,心里莫名地发紧,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在紧张什么。
还未走近,湖面上特有的潮湿的寒风便已扑面而来,呜呜风声里,忽然传来一声隐隐的水声,苏琰蓦地脚下一顿。
那声音,听来像是有什么落入水中……
天色昏暗不明,随着扑通哗啦的水声,视线中,前方湖畔旁一株柳树后有黑影一闪,苏琰心中大惊。
“团团!”他大声喊道,急奔过去。
人影……落水声……
那一刻,苏琰下意识地将那道黑影看做是俞团团落水时的身影,心中惊慌至极,根本来不及细想,冲到湖边毫不犹豫地就跳下水去……
冰冷刺骨的湖水自四面八方猛地扑拢过来,体肤还未感到那浸人的寒意,俞团团心底深处却已涌起一股莫名的无法抗拒的恐惧。
那是一种没顶而来的绝望,是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无助,后脑处仿佛传来一阵猛烈的钝痛,痛得她张了嘴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反而不断地呛进冰冷至极的湖水。
如果不是还存了一分求生的理智,她可能连挣扎求救的力气都没有了,莫名的恐惧擢紧了她无力的身体,仅存的那一分理智只来自于她所爱的那个男人。
每一次都是他将她从这样的恐惧中拯救出来,每一次都是他伸手将她拉进自己温暖的怀抱中,给予她最为安全有力的依靠,所以她拼命伸出手去,拼命地想要触到他温暖的掌心,然而绝望的窒息与冰冷的黑暗渐渐没顶而来,她伸出的手再也无力挥动……
一只手蓦地抓住她缓缓沉入水面的小手,猛地一拉,将她从水中拉拽出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团团……团团……”
隐约又模糊的声音传来,熟悉又遥远,却仿佛是照进黑暗的一束光亮,驱散了心头的绝望与恐惧。
是他吗?
他终于来了……
俞团团心中一松,紧绷的意识终于放心地陷入混沌之中……
苏琰紧紧抱住昏迷的女孩,心疼得像是被无数冰刀在划割,意识中还笼罩着巨大的恐惧与后怕,不敢想象自己如果再晚来一步,会是什么样的可怕后果。
他拼命抱紧怀中的女孩,像是从死神手里抢回了稀世的珍宝,双手抖得不成样子,却仍拼了命地抱紧她,拼命地将她抱上岸去。
天色已几乎全黑下来,这里没有路灯,光线暗得几乎看不清眼前人的五官模样,可是他仍能看清怀里女孩惨白得吓人的小脸。
溺水之后如果不紧急施救,仍会有生命危险,这个常识,即使苏琰现在惊慌至极,仍没有忘记。
他连忙将俞团团平放在地上,刚想帮她进行心肺复苏,手还未按到她柔软的胸脯,人就被一股大力猛然拉开了。
“你……”苏琰大惊,一个踉跄退后,眼前人影一闪,即使光线昏暗,他也一下就认了出来,“学长?”
云澈一路狂奔而来,胸口勉强痊愈的伤处像是要再次裂开一般,可他却完全顾不得,强烈的不安让他对自己身体上所有的感觉都麻木掉,脑海里只闪动着那个娇小的身影,那张可爱至极的小脸……
不!她绝不能有事……否则,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他薄凉的人生,承受不起再一次的不告而别……
远远的,他看见湖中有人救起落水之人,心头猛地一颤,脚下差点一个踉跄,当看清苏琰想要将手按在女孩胸口时,想也不想的,立刻冲过去一把将他拉开。
俯身下去,看清女孩惨白的小脸,他忍住胸口一阵窒痛,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迅速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俯头侧耳听了听她的心跳,立刻当机立断地将她拉了起来。
苏琰惊讶地看着云澈一系列熟练又果断的动作,见他半跪在地,将女孩拉起来倒趴在他屈起的膝头上时,不由懵了。
“学长,你这是……”
“呼吸心跳都有,她只是呛了水,不需要做心肺复苏。”云澈本来不想理会他,但想到是他救了俞团团,这才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他让女孩趴在自己的膝头上,轻拍她的背部,俞团团轻哼了一声,蓦地一阵猛咳,呛进去的水都吐了出来。
这一折腾,俞团团的意识被强迫地清醒了过来,咳得精疲力竭间,只感觉整个人被轻柔地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抱得小心翼翼又无比怜惜,似生怕会让她感觉到呼吸不畅,一只大手轻轻顺抚着她的背脊,帮她缓解剧烈咳嗽带来的不适。
“团团,没事了,没事了……”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有些模糊不清。
俞团团勉力抬起眼睫,眼前太过昏暗,意识也一片恍惚,只觉得近在眼前的身影轮廓是如此熟悉又让人安心。
“风云烈……”她呢喃着,无力地往他怀里贴去,那是她最最安全的港湾,有他在,她什么也不怕。
怀里的女孩,浑身湿透,冰冷得不停颤抖,却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云澈微微一怔。
苏琰却在一旁看得忧急不安:“学长,赶紧送团团去医院……”
他话音未落,云澈已抱着女孩站起身来,疾步地朝那条唯一的大路上走去,苏琰心中担心至极,连忙跟了上去,他自己也浑身湿透,竟浑然不觉那一身的刺骨冰冷……
初心医馆大门外。
一辆黑色豪车仿佛自黑暗中离析出来,迅速而又无声地停在了那株粗大茂盛的香樟树下。
司廉一停好车,就立刻推开车门想要抢先一步去拉开后车门,但无一例外的,他家总裁向来不需要他这样的恭敬伺候,每一次都能比他先一步推开车门,只把关好车门的收尾工作留给他这个特别助理。
“先生,”一边陪同风云烈走上医馆大门外的台阶,司廉一边报备道,“已经跟文慈医院那边联系好了,邀请几位脑科权威专家前来会诊,初大少一听说是来初心医馆帮忙,很爽快就答应了。”
风云烈脚步一顿:“墨玦那里……”
“之前就跟初先生商量过这件事,说好了是由先生出面邀请,跟医馆无关,他听了之后没说什么,所以……我就当他是默许了。”
司廉当然也知道初家两位少爷之间的微妙关系,这样的事,他自然会小心处理得两面圆滑,谁都不能得罪。
风云烈抬眸看向医馆大门上方的匾额,“初心”二字的真正意义,只有他们这几个知道内情的人,才明白其中的苦涩内涵。
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他举步跨上台阶,朝大门里走去。
还未走近一楼那间临时改置的重症监护室,就看到初墨玦从里面走了出来,正轻轻拂下挽起的衣袖,很明显,他刚刚为病人进行了针灸治疗。
无论何时何地,那一身素白衣衫永远纤尘不染,清透俊逸的容颜也永远那般优雅安静,似月色下秋水里脉脉的波纹,从未有过惊涛拍岸波澜壮阔的大喜大悲。
“情况怎么样?”风云烈朝监护室看了一眼,又看向初墨玦。
“除了一直昏迷未醒,其它的都还好。”初墨玦简短回答道。
风云烈闻言,微微蹙眉。
他知道,初墨玦其实并不是不擅长治疗头部伤势,但因为大脑内部构造实在太过复杂,他可以疗愈伤势,但对脑部神经造成的各种复杂问题实在是无法一一化解。
初墨玦是医学天才,所学颇杂,中医西医皆有高超造诣,但毕竟精力有限,不可能掌握医学中所有领域的知识技术,他可以成功完成复杂的外科手术,但顾雪莹脑部的恢复,还是需要脑科专家的帮助。
风云烈没再说什么,透过门上那扇观察窗看了一眼,微蹙的眉端不由微微一扬。
监护室里,邢天一直陪伴在顾雪莹身边,清瘦又坚毅的脸上仍是那般面无表情,但那双向来锐利的鹰眸,此时却眸光柔和地落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脸上。
这个肩挑黑白两道无数责任与事务的男人,此时竟放下所有一切,安静地陪在那个女人身边,深邃无边的眸光中,只涵括着那一人的身影。
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风云烈微微动容,脑海里情不自禁地便闪现出一张娇俏可爱的小脸,还未待细想什么,握在掌中的手机忽然嗡嗡振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