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傲在云澈这里得知情况后,便有些坐不住了,担心风云烈一个人恐怕很难寻找到云竹心的踪迹,于是立刻召集了特卫队队员,他亲自带队,全城搜索。
他们这四个大男人,这么多年为共同的理想而一起努力,早就亲如兄弟,不管是哪一个有事,都绝不会坐视不理。
初墨玦终于从急救室里出来,立刻就赶去了俞团团所在的诊疗室,见她小脸更加苍白,眉眼间倦怠至极,他不由蹙了眉头。
“怎么不好好休息?”
素洁修长的手指搭在俞团团细弱的手腕上,他一探脉就察觉到她根本没怎么休息过,心疼的眸光中顿时透出一丝责备。
俞团团心中始终担忧难过,一直忐忑难安,她摇了摇头:“发生了太多事,我睡不着……”
软软的声音透着难过的微哽,让初墨玦心头更是一阵爱怜不已。
“没关系,有我在,”他柔声安抚,“我可以帮你施针助眠。”
看着初墨玦净手消毒,俞团团看了眼不远处沙发里的云澈,他一直专注于电脑中,目不转睛。
小团子俞诺则乖乖地靠在云澈身旁,对电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云澈操作电脑,不时还好奇的提问,圆嘟嘟的小脸上不断刷新对他家大神澈叔的崇拜之情。
脖颈上一点轻微刺痛,俞团团收回了眸光,看向正为她施针的初墨玦。
“那个……”她本来声音虚弱,看了眼云澈后,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些,“初墨玦,澈学长的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初墨玦正要落针的手微顿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扬了扬声音说道:“放心,他现在没事了。”
俞团团闻言,微微松了口气,目光又移向云澈,视线却有些模糊起来,云澈的身影在眼里微微晃动。
她隐约明白是初墨玦的施针助眠开始见效了,心里却仍放不下,看着不远处云澈模糊的身影,喃喃出声。
“澈学长,你……不去看看他吗?”
声音又细又弱,云澈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的手指却微微一顿,他盯着电脑,神色淡漠如常。
俞团团半天没有听到回答,意识已渐渐模糊,却仍轻轻叹了口气,似有若无。
“澈学长,他毕竟……是你爸爸啊……”
软软的声音渐弱,这个早已虚弱不堪的小女人,终于缓缓闭上眼,坠入梦乡。
初墨玦小心翼翼地收针,低眸凝了她一会儿,伸手温柔地拂开她脸颊上的一缕发丝,眸中温软至极。
俞诺看了眼病床上睡着的俞团团,又扭头看向云澈,见他紧紧抿唇,手指顿在键盘上不动,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却有些微微失神。
俞诺转了转眼睛,忽然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小手掌软乎乎地拍了拍云澈的胳膊。
“能有个爹地蛮不容易的,澈叔,你要听大团子的话。”
……
风云烈得到云澈发来的消息,立刻便赶去了入海口处的江边,当他疾步来到当年俞团团坠江之处时,却不禁顿住脚步,怔愣住。
江风习习,衣衫猎猎,一人默然凝立,束于脑后的长发一夜间便已尽染霜色,丝丝雪白,根根霜银,那么潇洒不羁散逸洒脱的背影,却透尽了悲欢离合,一身的孤凉忧悒。
风云烈身形滞住,胸腔里一阵惊跳,有些难以置信,又觉似在情理之中,一些过往忽略的片段在脑海里闪回,当时惘然,如今恍然,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满头白发的孤寂背影,他不知不觉地缓步靠近,不知不觉地停下,看向那如玉般无暇的侧颜。
龙行早有所觉,却不曾回头,直到此时才侧眸看了他一眼,却无一丝惊讶之色。
他转过眸光,继续看向那湍急的水流尽处,怔然半晌,才忽然幽幽一叹。
“她太爱美了,所以不愿让任何人看到她美貌逝去容颜不再的模样,我就知道,她一定会选择来到这里,无声无息,飘然远逝……”
喃喃低语,却悲声无尽,风云烈呆呆看着龙行,心里早已隐约模糊猜到什么,却不敢细想,不敢任由那哀痛的心绪覆没了心中的那一点点希望。
龙行没有理会他,一直怔怔远望,眸光仿佛痴了一般,凝注,胶着。
“我第一次见到她,便惊艳于她的倾城绝色……”
他喃喃低语,似倾诉,又似自言自语。
“她那样绝无仅有的人儿,却独坐在乌烟瘴气的酒吧里,那么格格不入,却又那么落寞悲愁,一入眼,便让人疼透了心,后来我想,说什么一眼万年,一见钟情,应该就是如此吧……”
风云烈默默听着,心中惊涛骇浪,却一语不发。
“从此我心中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即使不慎被御儿的母亲下了药,我潜意识里也以为是跟她在一起……”
龙行萧索的面容微微浮出一丝懊悔与自责。
“可她是那么骄傲清高的人儿,哪里经得起一再被男人所负,风寻如此,我龙行亦不是良人,在她心里,认定了不会再有人真心相待,从此心灰意冷,再不愿相信,更不肯回头……”
“错已铸成,一切不可挽回,唯有用一生的等待与守护来证明。”龙行如玉般的容色莹莹温润,唇边浮出一抹浅淡的温柔,“我以为这一生便会如此了,没想到竟会有圆满一日,一生痴守换来一日圆满,足够了,真的足够了,这一生,再无遗憾……”
风云烈心中震动不已,他转眸,看向身旁一头白发却风姿不减的桀骜男子,胸中激荡澎湃,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母亲说,他的亲生父亲也是人中之杰。
这一代英杰,明明可以举步笑傲山海,大袖俯揽浮云,却甘愿为心爱的女子而折翼,甘愿俯首捧红裳,用一生来等待她一次回眸。
江风习习,衣衫猎猎,身旁之人的目光始终望向那翻腾江水的尽处,风云烈也抬眸远眺,视线却渐渐模糊……
俞团团醒来时,是窝在她最熟悉的温暖怀抱中,淡淡的冷香萦绕在呼吸间,将身周的药味都遮掩了去。
浑身都虚软无力,连睁开眼睛都感到费力,她缓缓抬眸,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那线条极为优美的下颌,冰玉一般的肤质,却透出了些许青茬。
“风云烈……”她喃喃,嗓音却涩哑虚弱。
男人的胸膛微微一颤,下颌微动,低头向她看来,一贯幽邃的眸光却似云遮雾锁,失去了光彩。
俞团团心中一紧,意识又清醒了几分,不安立刻袭上心头。
“你妈妈呢……找到了吗?”她问,声音微颤。
风云烈垂下了眼眸,瑰色的薄唇都有些失色,他缓缓轻抬手臂,将俞团团整个拥进怀中,而他,则将脸埋进了她温软的颈窝里,一言不发。
如此温柔又小心翼翼,看似温存缠绵,却让俞团团心中蓦地抽紧。
无言的哀伤,随着他凉凉的呼吸缠绕住了她,让她心中顿时明白,惊痛不已。
虽然云竹心一直不承认她不喜欢她,甚至很恨她,可俞团团还是十分难过。
毕竟是风云烈的妈妈,是小团子的奶奶,她为风云烈而感到悲伤,为小团子感到遗憾,那个容色倾城风华绝代的女子,是她最爱之人的血缘至亲,哀他之哀,痛他之痛,她见不得他如此难过。
手臂的知觉与力气已渐渐恢复,她努力抬起手,回抱住他,无言相拥,无声慰籍。
过了许久,耳畔才响起风云烈涩哑的声音。
“团团,我妈她……她应该是选择了你当年坠江的地方,飘然远逝……”
俞团团闭了闭眼睛,心中酸涩,她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但也许她并没有……你看,我当年落水,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吗?”
风云烈微微一怔,往事历历重现,他闭上眼睛,再次埋进了那柔软细腻的肩窝里。
“团团,”原本玉质琳琅的声音,涩涩的,闷闷的,“我妈她……她曾做了很多可怕的事,当年她故意带你去江边,虽然并没有亲自动手,可是却也是见死不救,还有后来你在邮轮上遇到的几次意外,甚至是你妈妈遭遇的车祸……”
感觉到怀中人儿软软的身体忽然有些僵硬,他几乎有些说不下去,将头埋得更低。
“她……她对你和你母亲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可她现在……团团,你能原谅她吗?”
俞团团心中波翻浪涌,几番汹涌起伏。
当年的落水,邮轮上那些可怕的暗杀,尤其是母亲,差点因为那场惨烈车祸再也醒不过来……云竹心,竟是这么强烈地仇恨她们吗?
可是……
换一个角度来看,云竹心这一生爱而不得,又何尝不是因蓝嫣而起,如此骄傲又绝美的女子,本该是天之骄女,却终生陷入爱恨情仇里,为情所困,为情所苦,更为情而扭曲了人格,抛开那高傲美丽的外在,她,其实也只是一个几乎一无所有的女人,可怜,可悲,可叹!
“如果有奇迹……”俞团团怔然半晌,才喃喃开口,“只要她还能好好活着,我……不会再怪她。”
风云烈蓦地睁开眼睛,眼眶已通红。
如果不是顾虑着俞团团的伤,他真想紧紧地拥抱她。
无语凝噎,百感交集。
人生里不断地得到与失去,能做的,就只能是好好活着,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