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下去歇息吧。”顾靖薇将所有随身伺候的人全部挥退,硬着头皮朝坐在榻上的沈君睿走过去。
“爷,今天累了吧?想来爷席上也没吃什么东西,我让小厨房做了热汤,爷先喝一碗填填肚子,灶上已经烧着热水了,一会就能好好泡一下解解乏了。”
“沈候夫人好大的派头。”沈君睿一晚上下来,劳心又劳力,好不容易回了家,还不能顺口气,说话那口气自然就不如从前那般客气。
“爷说笑了,我哪有什么派头,再大的派头还能大过去爷不成。”坏了,这是真气着了。顾靖薇心里多少有些发麻,只好拼命打哈哈。
“爷这派头可没有你大,居然都敢不问过爷的意思,就当殿请婚旨,你眼里可没有我这个爷呢。”越想越气,本来一晚上夹在顾家和赵家中间,就够憋气的,偏偏他这媳妇还不给他省心,这会到了家了,还忍着就太委屈自己了:
“你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竟敢不跟我商量就请婚旨,那是爷的儿子,不是你手里的玩具,任你摆布!”即便是庶子,那也是他沈君睿的种,不是人家手里的扯线木偶,他倒是真没想到原先她选了二子玉轩为嫡子,竟是做的这样的打算,一直被她忽悠着,是为了内宅的安稳。那傅家丫头究竟哪里好,竟值得她动这么大的心思,转了这么大的弯,也要弄到自己身边来。
顾靖薇被他吼得愣在了当场,想着自己不过是为沈玉轩请了个婚旨而已,就让他这样生气,又经过了一天的劳累,中间还带发了一次病,回来也不见他安慰询问几句,顿时觉得委屈得不行,金豆子滴滴答答的就往外头跳。
这一哭就一发不可收拾,起先还是站着默默地掉泪珠子,后来索性往桌子边上一坐,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大哭起来。仿佛要把上辈子积攒的委屈一次给哭出来。醒过来好几个月,先是茫然,恍惚,到逐渐接受,适应,两个人的记忆经常发生偏差,她总是要小心不要让柳曼彤的性子太过影响顾靖薇,期间的幸苦简直不足以外人道。再到今晚上的大起大落,想起来都觉得自己该好好哭一哭。
她这一哭就顾不得沈君睿还在生气了,只管着先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反倒是让沈君睿有些傻眼,这还没说她几句重话,怎么就哭成这样了?当真是娇惯的,这点子委屈都受不得。
“爷还没罚你,也没怎么你,就哭成这样,这要是罚你,你不得水淹了侯府?”沈君睿看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没好气的说道。
“哪,哪有那,那么多泪,泪可以流。”顾靖薇一边哭,一边抽噎着反驳道,她又不是水桶,就是水桶这么大的侯府,还能被一桶水给淹了不成。
“你还跟爷较劲起来了?”沈君睿给她气乐了,气完了又觉得好笑:“你别以为哭成这样,爷就不跟你算账了。儿女婚事这样大的事情,你竟敢不跟爷商量就自作主张,还赶在大殿上,让爷憋着说不出来话,真是胆大包天。”
说起这个,沈君睿又觉着气恼,陛下下旨之前还看了他一眼,明摆着是问他的意思,这女人可好,连让他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就替他答应了下来。还大包大揽的说,玉轩已经是她的儿子了,母亲为儿子挑门好亲事,又有陛下赐婚,他这个侯爷还有什么好不满的,顿时将他未出口之言全堵在了嗓子眼里,差点没梗死他。
“那人家是怕侯爷不同意嘛,我都当殿请婚旨了,爷要是不答应,我的面子往哪里抹呀。何况傅家姑娘侯爷又不是没有见过,人品那是没得挑的,何况现在还有老太傅在后头给她撑着,可是上好的亲事。”事关宛瑶的婚事,顾靖薇却是不肯让步的,伸手把泪珠子一抹,据理力争起来。话一说完,又觉得这不像是认错的态度,原本立起来的腰杆又缩了起来,咬牙伸出手,一副就义的模样,道:
“现在已经这样了,爷要是真生气,就打我出气吧。”
沈君睿真是被她这幅痞赖的模样给气到无力了,再看她一张哭得很花猫一样的脸,脸上的胭脂被泪水冲的一条一条的,简直是惨不忍睹,再看她的手,先前抹过泪,连手上都沾着胭脂的红,一副瑟缩着怕他真用力揍她的样子,真叫人不忍直视。
“就你这小身板,能让爷揍几下?”罢了,婚旨都下了,他就是有再大的意见,也是白费力气。何况就像她说的那样,除了没跟他商量,取得他的同意,她挑的婚事倒也确实是不错的。傅家丫头他在府里见了好几回,不同于傅文彦的痞赖,是个知礼数的。
“能挨几下就挨几下呗,总要让侯爷消了气才行。”顾靖薇软软的道,想了想又怕他真下狠手,自己吃不住,马上又补充道:“爷要是想多打几下解气,那就轻着点,免得一下就把我打趴下了,爷就出不了气了。”
沈君睿这次直接给了她一个背影,真被她呕得噎着了,当他是什么人了,真以为他会动手打女人不成?何况还是自己的女人。走到门口大声唤道:
“妙梦,去打热水来给你家主子把脸洗了,跟个花猫似地,半夜里看着寒碜人。”
听他这一喊,顾靖薇直觉的反身照镜子,铜镜并不是很清晰,但也足够让她看清自己脸上的惨状了。当下第一件事就是把脸捂住,可是恼狠了,这张脸怎么见得人。
“啊啊啊啊,爷,你怎么不告诉我呢,太吓人了。我今晚上一定会睡不着觉的。”
说着,一边捂着脸往屏风后面跑。简直没办法想象自己刚刚就是顶着这样一张脸在那跟他撒娇耍赖,侯爷一定不是被她撒娇而心软的,而是被她这张脸给吓的,呜呜。
沈君睿站在门口看她在屋子里乱窜,心道,到底是个女子,这会哪里还记得爷们还在生气,就惦记着自己的妆容了。看着平时冷静高贵的,筹谋大事也还妥帖,以至于让他忘记了,这是个自小就没有母亲,又是被父兄惯着长大的年轻女子,能在大是大非上不站错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该太为难她。以后府里的大小事还是自己多留心看着点吧。
妙梦低着脑袋帮顾靖薇将脸上花了的妆全擦洗掉,又重新打了热水过来,伺候侯爷用热帕子擦了一把脸,才将小厨房里做好的小馄饨和羊肉汤端了进来。
把脸洗干净了的顾靖薇,一番折腾下来,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咕噜直叫唤了,看见了羊肉汤和小馄饨,哪里还记得沈侯爷气消没消这事,脑子里还记得叫上他一块进食吃点东西就算是顶顶不错了。
顾靖薇双手捧着汤碗,小小的吸了一口,热乎乎的汤稍微有点烫口,但是一口下去,身上所有的寒气全都被驱散了,面上露出满足的神情来,张开眼就看到沈候正盯着她看,连忙将汤捧到他面前道:“爷,你也喝一口,暖暖的可舒服呢!只是小心烫嘴。”
本就已经想通了的沈君睿,肚子也着实是饿了,鲜美的羊肉汤一送进来,饥饿的感觉就越发的明显。就着顾靖薇捧来的汤碗,大大的灌了一口下去,只觉得一身的疲劳和寒气都散光了,人都跟着懒散放松了下来。
喝完了汤,两人又干掉了两碗小馄饨。只是妙梦生怕主子积食,给她上的那一碗明显就比沈君睿那碗要少了一半。等两人都吃好了,妙梦叫了外头伺候的婢女收拾桌面,自己则是将先前熬好,一直用热水温着的药给端了进来。
“小主子们都进食了?”顾靖薇一脸嫌弃的看着药碗,想着岔开话题。
“几位小主子都用了些羊肉汤,馄饨就两位少爷用了些,两位县主没叫上。现在已经洗漱休息了。主子,药快凉了,赶紧喝了吧。”
妙梦只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这是嫌弃药苦,只是天气寒凉了,药本就是温着的,再让她磨蹭下去,这药就又该凉了,到时候还得去热,等这么一折腾下来,主子就直接躺床上去休息去了,这药也就顺势不用喝了。
“妙梦,你真讨厌。”顾靖薇苦着一张脸,沈侯爷就在边上坐着,她也不好再拿乔,不想让他再看到自己这么幼稚的一面,只得端起药碗学小孩一样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只是末了还不忘抱怨两句。
“主子讨厌奴婢,奴婢就不碍主子的眼了,这就下去换以冬来伺候主子梳洗。”说罢,妙梦就端着空碗出去换了以冬进来伺候梳洗。
这样的话每次伺候完主子喝药都要听一遍,妙梦从最初的惊惶难过,到后来的淡定平静,早就已经应付自如了,权把主子这话当成是使小性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