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蓉这次回侯府是回来报喜的,她又有身孕了。
比起从前那段父亲离去之后,侯府权利交替,然后是热孝之后的慌忙出嫁,现在的她觉得生活真是平静了不少。连带的她的成长了不少。
那一段时间的混乱,现在若是叫她来说,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仿佛在做梦一般,等到梦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嫁作人妇了。不仅是她嫁了,沈玉玲也跟她一样的嫁了。
对她而言,即便是出嫁之后,她依旧惶惶不安,终日处在惊吓之中,她终于明白了,以前自己能够那么张扬,所依仗的是自己权势通天的父候,有父候在,她不论做什么都有足够的底气。可如今父候却不在了,似乎随着这一个事实被她清晰的认识到之后,随之跟着一起消散的还有她的底气和自信。
幸好,她还有一个哥哥。幸好,她的夫君跟他的哥哥是很要好的朋友。幸好,她的婆家并没有因为她没有了父亲撑腰,就欺负她。甚至,在哥哥的请求下,从前继母身边的大嬷嬷也跟着她一起陪嫁了过来。有大嬷嬷在她身边,总算是稍稍的安抚了她不安的心。
现在想起来,她就不得不提到她的继母,她本来是很讨厌那个女人的,当然,即使是到现在她也依旧不喜欢,同样都是嫡出的女儿,同样都是千金娇女,凭什么那个女人一来,就要站得比她要高呢,就因为那个女人嫁的是她的父候么。
她不喜欢顾靖薇,从顾靖薇嫁入他们侯府的那一天起,她就不喜欢她。
可就是这个让人讨厌的女人,却在最后那段时间里,让她学到了不少东西,最起码是她身边的大嬷嬷,让自己被迫的学到了很多。
大嬷嬷当时整治她的那个狠啊,再加上大哥是存了心要教她学乖,天跟天的守着她学规矩,所以现在她在婆家才能安稳度日。大嬷嬷教的那些东西,在婆家真是十分的受用,至少就连她那挑剔的婆婆都不得不赞她一声,果然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不是那些小门小户的能比的。天才知道,她从前在人情世故上,怕是连人家那些小门小户的都比不上呢。
有大嬷嬷在身边给她压阵,有衷心的仆人丫鬟,再有一个侯爷的兄长,虽然她不能向从前父候在的时候那般无所顾忌,但是安下心来好好生活确实足够了。循规蹈矩,加上夫君待她还算包容关怀,她倒是过得很好。只是没有沈玉玲那般自在罢了。
说起沈玉玲,跟她几乎是前后脚出嫁的,她嫁的虽然也是官宦人家,但是家中人口单薄,上面只有一个对她本来就跟满意的婆婆,以及一个明事理的夫君,加上她曾经受过顾靖薇的教导,管起家来不在话下,那日子过得倒真是逍遥自在。沈玉玲如今也有了孩子,比她的大儿子还大上一个多月呢。
许是因为家中变故的原因,又或是因为她们都有孩子了的原因,关系倒是比从前要融洽了不少,偶尔赶上一起回娘家,还能聊上几句。所料的事情无非就是家里发生的一些小事,还有孩子的事情。
说起来孩子,倒是她那小侄女如今都已经三岁了,长的是粉雕玉琢的十分讨喜,正被奶娘抱着朝她们这边走过来。至于小侄儿,今天是他的满月酒,自然是在主屋那边,接受众人的围观。
是了,今天是她小侄儿的满月酒,在生下长女两年之后,她大哥终于有了一个儿子。这个孩子的到来,倒是让她的嫂子松了一口气。身为如今的侯府主母,侯府如今人丁又不兴旺,她第一胎还生的是个女儿,真心是给了她不少的压力。幸好,如今她却是该觉得圆满了,有儿有女的。
逗弄了一会小侄女,沈玉蓉起身习惯性的看向书房那边,就看见兄长站在床边看着他们这边,她有一霎那的恍惚,仿佛站在那里的是她已经故去的父候,那是父候从前最喜欢站的位置,那里可以看遍花园的每一个角落。
沈玉宸站在床边看向花园里,他的小妹妹正带着他的小女儿在花园里玩耍,看向他的时候,明显的一愣,他开始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后来缓过神来才明白,小妹妹是透过他看的另一个人。一个应该已经不再了,但是其实如今不知道还在哪里逍遥的人。
走回到桌子边,沈玉宸看着桌面上那封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书信,信上那熟悉的笔记,真是叫他无奈。他父候何等大的能耐,在京畿重地,居然还有这等神出鬼没的手下为他来去奔走。
父候离去之后没多久,他就见到了一个神秘人,外加一封密信。神秘人是他父候的暗卫探子头头,信自然是他那位假死遁走的父候留下的。
他的父候带着继母大人逍遥自在去了,留下好大一个摊子给他,幸好父候还不是那么的混蛋,留下了后手给他,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直到他父候有多能耐,就连大内禁宫中,也有他的属下和安插的暗线。至于那封信中,更是直言,如果觉得跟老皇帝混不下去了,就选一个新皇帝出来辅佐,让老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直接干掉老皇帝。
这样通天的手段,他父候怎么会起兵失败的?又或者说,他父候怎么会突然起兵造反到一半,突然又撂挑子,白白送手下的将领去送死的?他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与沈玉宸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有一个人,顾靖薇从被沈君睿从京城劫掳出来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谁让海上岁月极其的无聊呢,成天就是在船上摇晃,就没有一点别的事情可以干了,只能不断的思考过去发生的事情。
她也同样不明白,沈君睿为何造反到一半,突然就撂挑子了,坑进去一批手下将领不说,还害的她只能跟着一起隐姓埋名的流浪。他那么执意造反,究竟是为的啥?
“那你能跟为夫说说,你怎么就对傅家的丫头那么上心么?若不是你们年龄不符合,我甚至都要怀疑,那丫头是不是你的私生女了。”
当顾靖薇拿那个问题去问沈君睿的时候,沈君睿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也不回答她,反而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顾靖薇一愣,这个问题她没办法回答,曾经想过,她可以说是某天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就是宛瑶的母亲,所以对那孩子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不过这么做似乎显得太刻意了,反而会引人怀疑,还不如就说合了眼缘,反倒是没那么多人说三道四。
“哼,早就说过了,就是投缘而已,你不想说就算了,不必拿话来糊弄忽悠我。”被他这一打岔,她却是有些想念起家里的人了,母亲,柳家爹爹,顾家爹爹和兄嫂,还有她的小侄子,她的女儿和外孙。唔,她要去写封信,问问家里如今情况是否还好。
顾靖薇扭头就走,走了一小段路又局的不忿,从袖兜里掏出一袋香粉,这玩意本来是用来抹在身上的,是她用来为自己驱蚊虫用的,成天的在外面瞎跑,不备上一些总是不放心。偏偏沈君睿就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她只好用香囊装起来,阻隔了不少的味道。现在却是用来对付他的好东西。绕到他身后,将香囊散开抖出香粉,然后开溜。这一套动作如今她做来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顾靖薇起身离去,沈君睿则是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枕在树干上,他实在不想去解释,他的那场造反,就像是一场游戏,只不过是临近游戏结束的时候,他发现赢了这场游戏,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迎来的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游戏的开始,突然之间就觉得有些腻烦了起来。
至于那些被他坑进去的将士,反倒是一群真正有野心的家伙,正是这一群有野心的家伙不断的小动作挑衅,才让锦帝认为他要造反,步步紧逼,逼得他不得不造反。他这辈子最恨被别人逼着做什么了,既然他们那么想造反,就应该想到会有失败的一天。反正他留了足够的筹码,只要沈玉宸不是个蠢蛋,就能处理好后面的所有事,保全所有该保全的人。
这些闹心烦人的事,就不必去追究了,也不必一一诉说清楚了。从袖子里拿出今天一早收到的密函,他懒洋洋的打开匆匆看来一遍,他当爷爷了。
瞧,这不是挺好的么,除了空气中那散漫的味道的话,一切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