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的乌鸦嘴没灵验,一盏茶不到的功夫,马车又开始往前行驶了。
如意“刷”的一声掀开竹帘跳上车,嘴里嘀咕,愤愤不平的骂着“真不要脸,就会使狐媚手段将老爷留在她车上”
霍青玉无语,装作没听到,闭眼假寐。
如安则是就着竹帘子外透来的无数一丝丝的微光,又在绣她的荷包。
霍青玉本是装睡,谁知一睡竟然睡了过去。
马车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停了,她是被一阵切切私语声和低低的哭声吵醒的,还有,她内急。
如意语气带着烦躁,劝着“别哭啊娘姐姐定是赶得上我们,午时你不是又花钱请人送信了,我想要不了多久,姐姐姐夫他们就会赶来”
刘妈妈愁苦的叹息“太阳快下山了,他们要来早来了,再不来,等明儿上了船,怎么办好我苦命的女儿啊,当初是我瞎了眼,以为你姐夫是个好的”
如意咬牙切齿的出着主意“姐夫他们家瞧不起我们一家都是奴仆的身份,我如意还瞧不起他们家的穷酸相。这么多年来,靠着姐的嫁妆才过起了好日子。当年不要脸的趁着姐怀孕,拿着姐姐的钱买了个贱婢做妾,我呸!姐夫和那个老姑婆,还有那个小贱人与小贱人养的赔钱货来不来都无所谓。天黑之前,姐那还没动静,娘不如禀了太太一声,问太太借两个身强力壮的伙计,借一辆马车,让爹爹带着伙计,快马赶去郑家村,直接将姐姐和小外甥偷偷地带来”
如意的一番言词在这时代可谓是极其的大胆,霍青玉听了,怀疑如意这个十二岁的丫头片子和她一样是穿来的。
刘妈妈不知是被小女儿的话镇住,还是说动了心思,噎了半响,呐呐的道,“你姐离了你姐夫以后怎么过?娘好不容易让她脱了贱籍”
如意的声调拉高少许,气呼呼的道,“那样的姐夫,根本就不是个东西,不要也罢。你不是说过南朝那里是太平世道,南朝大老爷是什么六品的官儿。我们把姐带到南朝后,花点银钱给姐和小外甥买个小院住。姐她不过才二十出头,人漂亮也能干,又是脱了贱籍的,我就不相信到了南朝,姐找不到一个比姐夫强的好男”
刘妈妈一巴掌扫到小女儿的后脑勺,打断她的话,急怒交加的骂道,“闭嘴!你这小贱蹄子,什么话儿都说得出来,我怎么生出个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闺女。你这样下去往后谁家敢娶你,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如意接上刘妈妈的话,“嫁到像姐夫那样的人家去,我情愿绞了头发作姑子去。”
“你你你我的命啊,你还嘴里瞎喷,看我不收拾你”刘妈妈又一巴掌扇去,扇向如意胡扯的嘴上,如意脸一偏,机灵地躲过,嘴快的道“娘,你还是先解决姐的事情,再来收拾我。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你不听我的话,这辈子估计再也见不到姐和小外甥了!”
一直睁着一条眼缝,看这对母女当她是隐形人一般的私聊,窥到刘妈妈最后气哼哼的下了马车。
刘妈妈一下了马车,只听到如意自言自语的来了一句,“我还是去找爹和小弟说说”
几乎是在如意跳下马车的那一时段,如安就拎着食盒上了马车。
霍青玉甚至怀疑,如安早就在马车外,专等如意出去,她才上车。
“三姨娘,醒醒,你睡得太久了,奴婢拿了蜜水给你喝”如安一上车,就轻轻的唤着闭眼熟睡的青玉。
霍青玉轻哼了一声,装作才睡醒的样子,睁着一双迷茫的双眼,望着如安,迷糊的问道,“我睡了多久了,什么时辰了?”
如安将食盒放在马车内固定一角的矮几上,回道“申时了”
申时,对于古代时间还不堪熟悉的霍青玉,按照现代北京时间的规律算着,估摸着是下午四五点钟的光景。
她自嘲了下,自己要变成猪了,一个大白天就那么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
霍青玉小声的道“我想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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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安作陪,霍青玉在车外枝叶茂密隐蔽的一处解决了内急,一出来,如安即被刘妈妈派来的个小丫鬟叫走,霍青玉顺势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放眼望去,是一大片青黄不接的庄稼地,庄稼地地势偏低处,一条光秃的泥路尽头,一座房屋错落稀疏的小村庄在落日的余晖下清晰可见,她注意到马车的最前端,一个像是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在与一个拉着老黄牛的庄稼老汉谈着什么。
霍青玉也不急着上马车了,因为她恰巧看见,十几米之外,桂花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一身素白的二姨娘慢慢地下了马车。
同人不同命,看看二姨娘身后那一辆泛着暗红色油漆光泽的翘檐角挂着一串垂着金丝流苏平安结的精美马车,再看看自己身后那一辆仿若几块旧木板拼上的灰扑马车,就知道二姨娘是个受宠的,还不是一般二般的受宠。
昨儿个,她第一次见到二姨娘,愣是呆了几秒钟。
上辈子什么样的俊男美女没见过,她之所以第一次见到二姨娘愣了下,完全是因如意的话误导在前造成。
这半个月来,如意嘴里说的最多的人物事迹就是闭园不出的二姨娘,说她是个年逾三十,心机深沉,爱化妆爱打扮爱装病夺取老爷同情心的狐媚老女。
说二姨娘每天用的桃花胭脂是老爷从南朝商人手里五两一盒买来的,说二姨娘身上穿着的白绸绫罗衣,是老爷百两白银从胡商那儿进货来的,说二姨娘头上戴着粉色南海珍珠
久闻不如见面,一见面,霍青玉觉得,如意曾经说过二姨娘等等评论过的话,几乎没一个沾边。
这个二姨娘,可是她来到这古朝代,见过的所有古人里面,皮相最出众的一个。
至于二姨娘心机深沉不深沉,这是表面看不出来的东西。
二姨娘喜穿白色衣裙,喜欢红色首饰两大嗜好,她穿来的头三天就从如意嘴里晓得了。
第一次见到二姨娘,窜上霍青玉脑海的第一想法就是,原来二姨娘长这样啊!第二想法就是,她是怎么养颜的?真要三十岁了?怎么看起来像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
二姨娘身穿闪着云纹的白绸素裙,乌黑的长发在脑后绾成一团球形的圆髻,圆髻的一侧只用一根做工精致,金丝镶嵌玛瑙玉组成呈蝶翅状的金步摇作点缀,她露在外的那一对玉白色的耳上晃着一寸小小的银色寿字耳坠,除此之外,二姨娘身上无一饰物。
身上只带了两样小饰物装扮,唇上沾了层薄薄胭脂色,眼下发青,一脸病态的二姨娘,偏偏像是发光体般吸引住所有人的眼光。
二姨娘的美,不在于她眉目如画的脸上,而是在于她别具一格,水样般出尘的气质上。她的嗓音细细柔柔柔,如暖阳下的拂风,她的双眼看向你的时候,你会感到她双眸中流泻出的善意和温柔。
霍青玉本以为自己这具身体的外貌,偏向南方人,看到二姨娘,才明白,何谓水乡美人的真髓。
霍青玉上辈子的老家隶属江苏省常州市的霍家村,她算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长的也不赖,可是比起青玉偏向南方人的相貌身段,还是略输一等。
可是拿青玉的相貌气质与二姨娘的相貌气质作比较,却是不能相比的,她们二人,根本就是不能放在同一层次上相比较的等级。
打个直白的例子:一粒五十万元的翡翠戒面能与一粒五百万元的翡翠戒面相同比较吗?
色差一等,价差十倍!
“色”啊,她这具皮囊羞涩的“色”,与“二姨娘”那般水玉清色的“色”相比,只能勉强成为垫底的色。
她唯一觉得欣慰的是,上辈子她的身材一直是带着a罩杯还填不满的货色,这具身体完成了她上辈子的梦想和遗憾,起码上升一个等级,到b罩杯的等色。
“妹妹,你也下车透透气了。”
霍青玉还未来得及先打招呼,二姨娘倒是先开口,朝她缓缓走来,盈盈一笑。
霍青玉微微低首,轻轻地“恩”了一声,顺着她的话,小声小气的道,“我头晕,睡了一下午,出来透透气。”
二姨娘抚了抚了胸口,苦笑的道“我倒是羡慕妹妹年轻健康,能吃能睡,哪像我,吃什么吐什么,做个马车,还不适应,劳累大家跟我受罪。”
她这是炫耀自己娇贵还是在讽刺她青玉的身体棒的和猪一样能吃能睡?!
霍青玉颇有些无语,索性转了个话题,“我这两天胃口是不错,就想吃辣的。”她说的乃是大大的大实话。她上辈子在北京那几年无辣不欢,这半个月来最想吃的东西,就是麻辣烫和烧烤。
偏偏如意一直给她端来的吃食没一样是辣的,都是带酸的。不让她吃辣的食物,还振振有词的教育她,说她听府内的老人说过“酸男辣女”吃辣的只生闺女生不出儿子。
现实不由人,讲身份,她是比如意高,讲地位,在这张府,她比如意低多了。
无论那个时代,都是拼爹妈的时代,身为孤儿,拿什么与人比拼。
被如意说了一次后,她再也没提过吃食上的需求。
二姨娘眼眸一转,笑道“我是南方人,平时偶尔也沾点辣食,可自从有了身孕后,只爱吃醋溜黄瓜,糖酸肉一类的菜点。我这里还有两小罐以前老爷从南边带来的蒜蓉辣酱,妹妹喜欢吃的话,我叫桂花一会送去给你。”
霍青玉双眼一亮,语气却是带着犹豫“怎么好让二姨娘割爱,那是老爷给你的东西”
二姨娘微微一笑,“没事,我们姐妹之间何须客气。”
如安自前面人多的地方跑来,对着霍青玉道“刘妈妈叫我们快上车,今儿个我们要入住这顾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