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回到苏年那里时,云旭坐在一楼喝酒,空了的酒壶堆得到处都是。他整个人瘫倒椅子上,像团烂泥一样。看到他一如既往的酩酊大醉,小六没好气的把买来的东西放到他身上,还不忘在椅子腿上补了一脚。
猛地被震了一下,云旭睁开眼睛一愣一愣的,呆呆的看着小六,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恰好看到身上的东西,刚刚还觉得有点不舒服,原来是这玩意硌得慌。他伸手拿起一卷看了看,字迹有些不对劲,又放到眼跟前仔细的瞧。
“云五爷怎么不说话了呢?平时嘴皮子没一个耍的过你。”小六端茶喝了一口,茶杯还停留在嘴边,嘴角勾起的笑意带着几分邪气。
“没,就是觉得写挺好的。哈哈你从哪里弄来的,要是喜欢让我给你写不就是,啧啧又让我想起了以前寒窗苦读的心酸历程。”自己写的字还是很好认的,云旭撇撇嘴,把那幅字工工整整的摆到一边,生怕桌上的酒水沾湿了他。转头又拿起另外一幅。这画画得非常精致,一笔一划都恰到好处,画上的锦鲤似乎要跃出纸面,畅游在周围飘渺的空气中。
“你从哪弄的?”他抬起头。如果自己没有看错的话,一定是出自林木言之手。这种画法是她所特有,从小刻苦磨练,技艺越发的熟练,画的十分精巧。
“那你能不能给我说说,林木言是谁?”小六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戳了戳落款的章子,反问云旭。
“她人呢?”云旭已经从先前的慵懒变为正坐,表情也是一本正经。
“走了,不知道。”
小六看他那样子,不打算继续和他扯皮。云旭把酒杯都收起来,把画叠整齐,放在之前的字上面,然后就一直盯着他们看,看了好久,不自觉地笑出了声。是那种不自然的,无奈的笑。
“怎么了?”因为之前接触的那些怪东西所以终于要毒发身亡了吗?小六歪歪脑袋瞧着他。他有点疯癫,很不正常。
“要不要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他拿了小六的茶杯把剩下的都倒进自己嘴里,冲一下酒气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林木言是我媳妇儿,曾经。”
“一个富家小姐和一个公子哥儿,无论从哪方面看起来都很般配,所以我们就理所当然的在一起了,当然,我也很喜欢她,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所以我们那段时间过得很幸福。”他抬头想了一阵,接着说“然后我就离家来京城了,没再回去过。虽然科考没中个状元有点遗憾,但看着当朝皇帝那个样子我也不想留在宫里,想着是要回家的,出了点事,正好就是那个时候才遇到了东方祀月,我也就没回去。自此家里的事也就不知道了。“
“她呢?”小六继续问。
“休了。”
刚刚还说是很喜欢的人,云旭在说休妻的时候,很淡然。
“为什么?”
“我们是做山贼的,本来就是把脑袋别在腰上过日子,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在自己的脑袋边上挂上媳妇儿的脑袋吗?”
“那大哥呢?他是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就让你再也没回过家。”
在小六的心里东方祀月一直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强大,同时也很和善。有时候让人觉得遥不可及,有时候又让人觉得,他就在身边,伸手就能触及的地方。
“他是要君临天下的人,没有为什么。无论他如何,都能吸引我们这些人为他出生入死。”
不清楚是在什么时候,总是在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时,一下子清晰起来。
一个人的志向会左右他以后的道路,东方祀月站上这山头的时候,他是怀着一种怎样的想法?流落的王爷落草为寇,欺瞒天下苍生独存于世,难道他以前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吗?”
“我们都是些普通人,也不一定会做出那种让天下为之一振的事业,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将自己本身作为他的助力。孤傲的王不是王,只是自己给自己演了一出戏,如果没有我们,他或许会变的孤单。”
“这就是你抛弃林木言的理由吗?”
“我不是在找借口,我是以此来赎罪。”云旭摊开手,放到桌子上,“如果你不相信我,也就只是把我刚才的话当做一个负心汉为自己开脱的理由。林木言只是作为一个契机,其实你真正想知道的,是我和东方祀月。”
话音一落,沉默了好长时间没再有人开口。
周围的人络绎不绝两人的谈话声都被隐灭在嘈杂的人声中。苏年的这出戏唱完了,一步天里的客人都陆续往外走。云旭估摸着该回寨子里,起身整理整理衣服,掀开门上的帘子,转身问小六:“一起?”
他没应声,但还是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了门。
时间是晚上,离开了烟柳巷,人群温热的感觉渐行渐远,恍若隔世。月亮灰蒙蒙的显得气氛也不好,寨子大门口只有两个守夜的伙计。最近不太平,这点云旭也知道,不过像这么冷清,自己还真是有点不适应。
他抬头,轻轻地笑。不知道在这个时刻,有多少个昏暗的房间,人们密谋着如何将叶家的势力削弱,也不知道有多少个人做着,在东方祀月的位子上奢侈的美梦。
远处沈青的房间里还亮着灯,他房间一向都是暗着的,晚上会到祀月的房间里守夜,早上才回来,最近,他好像一直都在忙着什么。云旭进去时,沈青坐在桌前翻看这几天的账本。
“有消息了吗?”听到他开门的动静,沈青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么多天他问这个问题不知道问了多少遍。
“降龙台底下不远有个村子,村里有一户人家姓冷,母女两个。母亲是个算命的神婆,女儿叫冷欠泉,应该是她救了祀月没错,但是我去看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明天我去一趟,天晚了,你还是回去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