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雪花纷飞。
沈岩静静地站在楼下蛋糕店的玻璃窗前,温暖的灯光打在她噙着淡笑的脸上,柔和静美,门边的圣诞树上,点缀的小彩灯光芒闪烁,衬着她那双暗淡的眼眸一瞬间也有了跳动的光彩。
即便是这种天气,也挡不住节日的热情,年轻的情侣亲密地依偎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羡慕地望着,很多年以前她也有过这样活泼的热情,只是而今那些都已经成了奢侈。
手机铃声在口袋里急促地响着,她惊愕着回神。
“去多久了,还不赶快回来!”钱永亮的声音在那头咆哮。
“就快到了。”挂了电话,她一路跑着进了小区门口。
五分钟之内如果不出现,钱永亮就会大发雷霆,今天她并没有超过时限,他还是发了火。“出去买个东西去了二十二分钟,你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永亮,你别这样。”她无力地说着,将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放在了床头柜上。她的手机在家里是要放在他这里的,出去时才让她带在身上,为了方便他随时随刻传唤。其实她除了李芷萌一个朋友外,并没有人会给她打电话,钱永亮还是像防贼一样不让她出门,打个电话也要看着。
她就像是牢里的囚犯,被关在这个房子里,偶尔到楼下买点东西就像去放风,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五年。
“我看你就是耐不住寂寞了,成天想着跑出去勾引野男人,楼下那个胖子又直勾勾地看着你了吧,你心花怒放了是不是?”钱永亮说得激动,双手一个劲地在轮椅的扶手上拍着,惨白瘦削的脸严重地扭曲了。
“我没有。”她早就习惯了他这样无理取闹,辩驳的话都变得漫不经心起来,“你不要总是这样疑神疑鬼。”
这副淡然的样子,更加激起钱永亮的怒意,他忽然拿起手边的尺子,啪的一声敲在床头柜上。
“脱裤子!”他沉冷地说道。
沈岩的手像忽然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般,猛地一抖。
“我真的没有,你不要打我,我今天不方便。”她来例假了,刚刚出去就是买卫生巾。
钱永亮从来就不是心软的人,他呼呼地滑动轮椅到了她跟前,身下一凉,裤子被他扯了下去,她掐了掐掌心,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对自己说,每当这种时候她在就在心里想着他的好,这样心上的痛似乎就可以好一些。刚到钱家的时候,他对她还是很好的,饭桌上会给她夹菜,天气好的时候她推着他去楼下的公园晒太阳……
“啪……”厚厚的尺子打在她的臀上,提醒着她那样的时光已经过去很久了。
她瑟缩了一下,身体里一股子热流涌了出来,沿着大腿缓缓往下淌着,她的一颗心提在了半空中。
“给我趴在床上。”他恶狠狠地说,好像很不解气。
睁开水雾一般的眼睛,睫毛上下轻轻颤动着。以前她是从来不反抗他的,可今天她竟然站着那里一动不动,心头有一股气血在逆流着。
手臂上猛地一痛,钱永亮死死地揪住了她一块肉,“我叫你趴下来,你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般的恨意。
沈岩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眼里迅速蒙上一层雾霭。她深深地吸着气,眉头蹙着。待他松开手,她才慢慢地转过身子,目光与他交汇着。
她望着他,沉重地呼吸着,刚刚还绝望的眼底渐渐浮现出一股从不曾有过的怒意和决绝:“我要跟你离婚。”声音很轻,却是用尽一身的力气。
钱永亮的脸僵了僵,像听了个笑话似的冷笑着:“你说什么?”她是疯了吗。
沈岩也觉得自己真的是发疯了,被他折磨得要发疯了,也许这几年的隐忍早已经在她心里形成一股强大的反抗力量,只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爆发,而今晚会是一个爆发点。
“我要跟你离婚。”她面色清冷,字字清晰地说道。
钱永亮死死地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他猛然抓起床头的手机,扬手朝她砸过去。
银色的手机重重的砸在她的额角,一声闷响。沈岩觉得脑子一阵发麻,她定了定神,缓缓睁开眼睛,“我受够了!”
她第一次咆哮出声,冲出了房间。
客厅里钱父钱母正在看电视,闻声纷纷起身。
“沈岩,离婚这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你忘了当初你自己说过什么?”钱母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沈岩眼睛回转了一下,努力地克制着眼里的酸胀,“妈,不是我不想跟他好好过……可他……太折腾人了……”有些话她都说不出口,他们儿子是怎么虐待她的,他们究竟是知不知道?
钱父在一旁打圆场,“小岩呀,夫妻吵吵闹闹的很正常,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冷笑着,默默地把两只手的毛衣袖子撩到了胳膊肘之上,斑斑点点的淤痕布满白色的肌肤,深浅不一,触目惊心。
“除了这张脸,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你们就当可怜可怜我吧……”她颤着声哭出来。
她也是人,也是父母生养。
钱父钱母沉默了。
她抬手抹了下眼睛,“我要离婚,不管用什么途径。”这种话一旦说出来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她只能决绝到底。
钱母的脸立刻冷下来,“你别忘了,当初你爸爸欠下二十多万的赌债,我们钱家可是真金白银都拿出来替你还了。”
她自然知道钱家人不会轻易让她走的,“我会还你们,可是我这五年耽误的青春又该怎么算?”以前她是说不出这种话来的,感觉自己就像出来卖一样,可是现在她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
钱永亮立刻叫起来:“我这个样子能耽误你什么青春,我连你的身子都没有破过。”他骂骂咧咧地开始说着不堪入耳的话。
“你闭嘴。”钱母忽然吼了他一句。
“我知道你肯定是不甘心跟永亮过一辈子的,这事一开始就做错了。”钱母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沉默了一瞬,“十万吧,什么时候筹到钱,什么时候去办手续。”钱母平静地说。
沈岩吐出一口气:“好。”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但我不会再住这里。”这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呆。
“滚,立刻给我滚!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要不是我们钱家替你还债,你早让黑社会抓去做鸡了。”钱永亮的声音在身后咆哮。
她滚出了钱家,没有收拾任何东西,连外套都没有回房间去拿。这些年吃的穿的都是钱家的,没有东西是属于她自己。
她在楼下小卖部给李芷萌打了电话,身上没有钱,她只得跟小卖部的大娘说:“等我朋友来了再给你钱。”
“没事,打吧,一两毛钱别给大娘计较了。”
沈岩眼里涩涩的,她坐在门边的凳子上,面色出奇的平静。外面还在下雪,温柔的小雪静静地飘着,门外便是城市灯火璀璨的夜色。
半个小时后,李芷萌打了车过来。
寒冷的空气被车门永远挡在了外面,她的心一点一点暖起来。
“那瘫子又打你了?”李芷萌瞥见她身上衣衫单薄的样子,口气很不好。她们是大学同学,关系很好,沈岩的事她一直看在眼里,心疼着,只苦于无计可施。
沈岩双手交握着,眼里浮动着兴奋的亮光,“他们答应离婚了,芷萌,我自由了。”哭过的脸上还带着小小的狼狈,却遮挡不住双眼里的光芒熠熠。
李芷萌微微一愣,眼里满是心疼,“没事了,我们现在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