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又到了春节。
姚存萍在大年初二想带着儿子回娘家,郭佳宝却以超市太忙走不开为由拒绝去看老丈人姚根发,更不愿见到那些有可能会碰到的一大帮七嘴八舌对自己挑毛拣刺的姚家亲戚们。无奈中,姚存萍只好自己拎了礼物打个的士抱着儿子耀祖回娘家了。
的士一直开到姚根发家的窗户底下,穿着时髦漂亮的姚存萍故意扯着嗓子在楼下大喊:“爸——!爸——!快下来接我!”
姚根发听见女儿的叫声,赶紧推开窗户探出头去,看见光彩照人的女儿抱着衣着鲜亮的外孙站在楼下,脚边放着一堆礼品,虽说迅速扫视了一下女儿身边不见女婿郭佳宝的身影,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大着嗓门喊道:“哎哟!存萍回来了!看你,抱着孩子还买这么多东西。你等着啊,爸下来接你。”
上次自从被女婿下了逐客令后,姚根发赌气几个月都没再去女儿家,虽说女儿也常打电话来,但他还是非常想抱抱大半年没见到面的外孙子耀祖。
姚根发的头即刻缩了回去了,但不大的窗口瞬间又被姚存萍熟悉或陌生的大小脑袋挤满了。姚存萍没有想到大年初二洼子村的亲戚们就已经来了。
姚根发穿着拖鞋噼里啪啦匆匆忙忙跑下楼来,紧随其后的还有大妈李菊香、姑姑姚根莲和表姐陈冬梅。
姚根发首先抢着把耀祖搂到怀里疼爱的专注地看个不够,众人围上去刚想摸一下,姚根发立即转身抱着上楼:“你们的手太凉,别冰着孩子,都快回屋,外面太冷,别冻着我的胖孙子。”说完,乐呵呵地抱着郭耀祖小心翼翼地上楼去了。
自从姚存萍生下儿子以后,姚根发就口口声声说耀祖是他“孙子,”以前在郭家逗不会说话的耀祖玩耍时,也是教孩子喊自己爷爷,郭家两个老人听了,虽说脸上不高兴,但也没去跟他较真。姚存萍知道:父亲是想在耀祖身上找回失去孙子亮亮以及自己没有一个亲孙子的心理平衡。
大家见姚根发抑制不住的高兴劲儿,无不在背后窃笑他。
李菊香说:“这耀祖还是个外孙子呢,如果是根发的亲孙子,他一天到晚抱着不吃饭都饱了。”
“就是,那整天高兴的恐怕走路都像跳舞了。”人们说着笑着,七手八脚帮姚存萍把地上的东西分着拎完上楼去了。
陈冬梅看看周围,问姚存萍:“郭佳宝呢?他咋没来?”
姚存萍不想跟她说实话,怕她又没事找事地跟父亲和姑姑一起为郭佳宝争来骂去的唠叨,便说:“过年买东西的人多,店员又都请假回家了,今天店里忙不过来,他说改天再来给我爸拜年,今天让我先回来了。”
陈冬梅不相信地直视着姚存萍的眼睛,姚存萍心虚地把目光摇到了别处。
陈冬梅心里明白了**分,不满地说:“别替他打马虎眼了,他这种人就是没有一点教养,也就是你这个软弱的窝囊废能容忍得了他!换是我,早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还由着他在姚家人面前翘尾巴!”姚存萍听了没有吭声,自顾上楼去。
李菊香走在姚存萍的身后,用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姚存萍身上穿的毛绒大衣,羡慕地说:“这衣服摸着就暖和,挺贵吧?少说也得几百块吧?”
姚存萍很得意地显摆起来:“也不贵,就一千八。这是耀祖他爸在过小年时给我买的。“
“啧啧啧!这么多钱买一件衣服,要我穿在身上都不知道咋走路了。”李菊香咯咯地笑着,又伸手摸了一下:“这肯定比棉袄暖和多了。”
说话间,几个人进了屋,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又都争先恐后围拢到姚根发的身边争着看耀祖。
姚根发紧紧抱着耀祖坐在沙发上自豪着、得意着,不断地阻拦前来抚摸耀祖的手:“你手太脏了,别乱摸!”“你的手太凉了,快去烤一下。”似乎他怀里抱的不是一个快一岁的孩子,而是一个珍稀的古董花瓶,怕这个碰坏,怕那个摸伤。
人们见姚根发把这个孩子看得这么稀罕谁也不给抱,便也觉得无趣,感叹了一会儿耀祖的健壮和漂亮,便又都围到姚存萍的身边。
李菊香又酸溜溜地说:“现在咱们姚家可就是存萍的日子过得最富足了,看看人家这身打扮,再看看人家这儿子穿的,就跟那电影里大户人家的阔太太和小少爷似的。”
姚根莲也附和说:“那可真是没人能比。不过,你家存刚日子过得也不差呀,你上个月进城,不也见到你那孙子了?穿的不比存萍的儿子差吧?”
李菊香连连摇头:“存刚比存萍可差远了。存刚一天到晚起早贪黑也挣不了几个钱,你看看人家存萍家,轻轻松松开个大商店,那人进进出出都是钱,我家存刚咋能跟存萍比得起!”
陈冬梅说:“再比不起也比存毅家强啊,你看看存毅家现在过成啥样子了!”
李菊香急了:“看你说的,存毅可不比我们家存刚强多了,咋说人家存毅还是科级干部呢,我家存刚哪比得了他们兄妹俩。”言语中明显地透露出对姚根发的不满,似乎他把自己亲生的两个孩子都安排得好好的,唯独亏待了她的儿子姚存刚。
姚存萍看见坐在一旁陪大伯和姑父抽烟的姚存毅很是奇怪,问道:“大哥,今天不是大年初二吗?你咋没跟嫂子回娘家……”
姚存毅还没吭声,姚根发不耐烦地打断姚存萍的话:“今天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别提她,她整天只顾忙她自己的娘家,啥时候为咱姚家出过一丝力!这大过年的,她哥哥嫂子都回来了,她也就大年三十回来做了一顿饭,吃完就走了。就好像这姚家跟她没一点关系,她就没一点义务和责任!今早你哥要带着婷婷过去,是我没让他们去的。我姚家的儿媳妇整天不管婆家只顾娘家,她的哥哥嫂子即然来江水县了,这大过年的也应该来看看我,他们连这点礼节都不懂,我凭啥让你哥去看他们!”
姚根粮一旁说:“人家哥嫂来不来看你那是另一说,你今天不让存毅和婷婷去看她姥姥可有点说不过去,更何况婷婷的舅舅舅妈们也难得回来一次,今天可是大年初二回娘家的日子,这可是千百年来的老规矩……”
姚根发阴下脸来不愿意听:“那些破规矩都是农村的人穷讲究,现在城里谁还讲究这个。”
姚存萍笑着对众人说:“哈哈,你们看看,我爸这人从来都是对自己一套,要求别人一套。对自己有利的时候是坚持农村的规矩,对自己不利的时候又说城里没规矩。昨天他还给我打电话催我今天必须回来,还一再强调说,大年初二回娘家这是老规矩必须回来,可今天又说没规矩了,真是越老越不讲理了。”
姚根发的嗓门突然高了起来:“老子咋不讲理了?今天是该女儿回娘家拜年,可他郭佳宝不也没露头吗?我说你了吗?”他见姚存萍顿时收起笑容理亏地低下头,就把对女婿的不满强咽下去了。又说:“再说你哥今天能回去吗?家里来了这么多亲戚,他不得在家陪陪客人?你整天站着说话不腰疼!”
姚存萍知道自己不能在姚家人面前替郭佳宝说一句好话,否者就会再次引起全家人对郭佳宝的公愤。她忙转移了话题,讨好般地把地上堆的礼品展示给父亲看:“爸,我也不知道今天有客人,没给他们买什么,以后补吧。”说着,拎起一盒盒精美包装的礼物:“这件是我给您买的保暖内衣,这盒是进口的老年奶粉,这两瓶是您喜欢喝的汾酒,这还有一条云烟,这两桶饼干和糖果是特意给孩子们买的,还以为他们过两天才来呢……”
人们眼花缭乱地看着这一件件礼品,嘴里“啧啧啧”个不停。李菊香更有些嫉妒地对姚根发说:“生个有钱的闺女还是好啊!还是他二叔有福气,闺女回来一趟,这吃的穿的全都置备齐了。”
姚根发看了看堆在地上女儿带回来的年货,自己在亲戚们面前挣足了面子,心里自然也是美滋滋的,但他表面上却显得极为不屑:“她自己家就是开商店的,如果连这点东西给他老子都拿不回来,那她简直就是个废物了。”
陈冬梅问姚存萍:“你带这么多东西回来,郭佳宝知道吗?他不生气?”
姚存萍不想被家里人小看,故意朗声说:“他生啥气?这是我替他给老丈人拜年的礼物,他咋会生气?我拿这些东西回来他还怕不够呢,说让我再带点别的东西,我说我抱着孩子拎不了,他这才算了。”其实,姚存萍早晨去超市时,郭佳宝已经帮她把回娘家的东西准备好了:只有两瓶一般的酒和一条普通的烟,姚存萍一看,小脸顿时拉了下来:“就拿这点东西让我回娘家拜年,我好意思进门?柱子回老家你还让他给你姐夫带的高级烟酒,过年我还给你爸妈都添置全身的新衣服,你反过来就这么对待我爸?”
郭佳宝眉毛挑挑嘴一撇:“你爸能跟我父母比?他整天为咱这个家出一指头力了吗?除了整天挑拨我们夫妻关系就是对我们郭家人进行全方位的指责,我凭什么在他身上花这么多钱?”
姚存萍眼圈一红:“他再不好也是我亲爸呀,你不让他来咱家他也不来了,你平常不让我回去跟家里人和亲戚们掺和,我也听了你的,今天你总不能大过年的让我在家人面前下不来台吧?再咋的我爸总不能还比不过你姐夫吧?”
郭佳宝虽然对老丈人一肚子意见,但他也不想大过年的把媳妇惹得哭一场:“你要嫌少的话你就自己进去拿吧,到收银台让他们记上账就行了。”
姚存萍这才把眼泪憋回去,自己抱着孩子在超市装了满满的一小推车东西,让店员帮忙装到的士上就跑来了,至于这些年货,郭佳宝连一眼都没见到。
为了显示自己在家的地位,她又从大衣兜里掏出五百块钱很大方地塞进父亲手里:“爸,你平常爱玩牌,这点小钱你拿着打麻将吧。”
姚根发心里很清楚,女婿对自己敌意很大,女儿拿回这么多东西,也许郭佳宝根本不知道,现在女儿又递过来五百块钱,他更坚信了女儿所做的一切都是背着郭佳宝的。他手里拿着钱,虽说远不如郭佳宝亲自递给他让他开心,但他仍旧是理所当然的接受下来:哼!不拿白不拿!我闺女家的钱,凭啥女儿家这么多钱都让那两个土里土气的老家伙享受!
李菊香在一边更是嫉妒地“啧啧啧”个不停:“看看人家这有钱的闺女,拿了这么多好东西又给了这么多钱。我辛辛苦苦养了五个儿子有啥用?一到过年,我们两个老家伙的钱是只出不进,过年的前两天就得掰着手指头算这一窝子孙子孙女又要来收多少压岁钱?儿子媳妇没一个人给我们一分钱的,还都整天眼巴巴地想从我们这儿剜点呢。”
姚根莲听了则一脸的幸灾乐祸:“自古以来,谁都说养儿防老。其实呀,这闺女好了比养儿子都强。你们看我和冬梅她爹身上穿的,一年四季里里外外不也都是冬梅她们姐四个给买的?我们一辈子生了四个闺女没儿子,可我在村里不比那些有儿子的过得差,也不像他们一天到晚跟媳妇吵架生气。如今这世道,养闺女比养儿子强多了!”
姚根发不满地打断她的话:“说得好听!我看你将来真躺在床上不能动了,身边有个儿子心里还是踏实多了吧?你吃一碗儿子给你端一碗,你那是吃自己儿子的,你吃的心安理得。如果躺在闺女家,看着女婿的眼色你咽得下去?等你闭眼的时候,你就是有再多的闺女,她们能在你棺材前面摔盆打幡?我告诉你,无论哪朝哪代,无论是穷还是富,有个儿子腰板就是要硬实多了!”姚根发说完,高兴地把手中的耀祖托举起来逗着:“就说这个臭小子,如果他大腿间少了那一两肉,看他爷爷奶奶还能抛开家里的一大摊子事跑来尽心尽力地照看他?早就撂挑子回家种地去了。你说是不是呀?我的大胖孙子?”他不断的托举逗得耀祖开心地咯咯大笑。
李菊香刚才听了姚根莲话时,就知道她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心里窝着一团火还没等冲着姚根莲发泄,姚根发就把姚根莲数落了一顿,心里的气也放出去了一大半,她便笑眯眯地随声附和道:“就是!闺女再好早晚还是嫁出去给人家生孩子,儿子再孬传的还是自家的香火。”
姚根莲被李菊香噎得眼睛直翻喘着粗气。
陈冬梅不想让这个不愉快的话题继续下去,便故意岔开了话:“存萍家里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郭家的爷爷奶奶肯定得来帮忙,不然郭佳宝一天到晚忙超市,存萍还要经常三班倒上夜班,孩子都没人带。”
姚存萍得意忘形地:“倒啥班呀!我早就辞职没干了!”话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祸从口出了,肯定又要招来一顿狂风暴雨,忙闭紧了嘴巴不再吭声。姚存萍虽说很快地把话咽下去了,但此话不亚于在这个不大的房间扔了一枚重磅炸弹,众人都惊愕地张大嘴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首先怒吼起来的当然还是姚根发:“你刚才……给老子说啥?你辞……辞职了?
姚存萍生怕自己辞职的事对父亲的刺激太大,一直没敢跟姚家任何人说,没想到在大年初二的今天,自己却引爆了封闭一年的炸弹。
人们顿时从她的低头不语中肯定了辞职的事情。首先跳到她面前用手指头狠狠戳她脑袋对她进行严厉训斥的不是父亲姚根发,而是表姐陈冬梅:“我说你这个姚存萍!你是大脑进水了还是犯傻呀?你为啥要把好好的工作辞掉?我看你这个死丫头是昏了头了?”
姚根莲也紧随其后:“你小姨夫当初为了你的工作求了多少人送了多少礼,你咋能不吭不声就不干了?”
李菊香也可惜地直甩手:“有个工作一个月能挣好几百块呢!你这丢了工作一分钱不挣,你男人能瞧得起你?”
姚根发气得一把把耀祖塞进姚存毅的怀里,怒气冲冲地上前用手捶着穿着厚厚大衣的姚存萍:“你这个死丫头!你是想活活气死我呀!你要干啥事,能不能提前给我说一声呀?别再没完没了地给老子来这种突然袭击!整天让我为你操不完的心!”见女儿不躲也不闪,又心疼她停住了手,厉声问道:“你个猪脑袋!啥时候把工作辞的?啥时候?”
姚存萍知道已经捅了马蜂窝了,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小声说:“生耀祖之前佳宝就让我就把工作辞了,说以后我只用在家带好孩子就行了……”
姚根发一听说这事是女婿郭佳宝的主意,顿时火冒三丈:“他说让你辞职你就辞职?他说让你杀人你也去?他自己都没工作他凭啥让你辞职?你被他灌什么**药了?咋他说啥你都听,我和家里人说啥你都当成耳旁风?为了你的事,我恨不得跪在你面前求你,可你哪件事听过我的?但他郭佳宝一说啥话,对你来说比圣旨都管用!你就傻吧!啊!等哪天他把你卖了,你还傻乎乎地帮他数钱呢!你姚存萍就等着吧,等哪天他郭佳宝有发了财,一脚把你踢开了,你个混账东西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陈冬梅也余怒未消:“姚存萍!我说你是缺心眼呀还是读书读傻了?一个女人在家里的地位靠什么?不就是靠着自己有工资有收入嘛?你连一分钱都不挣,你在家有什么资格说话算数?你以为你生个儿子你在家的地位就牢不可破了?你姚存萍别做梦了!他郭佳宝一个月挣那么多钱,你整天坐在家里只知道花,你伸手向她要钱的时候你理直气壮吗?你说呀!能有花自己挣的钱那么自在吗?你能长年累月地随心所欲地花吗?”
姚存萍不吭声,现在自己说啥都会招来更猛烈的抨击,况且事实也确实如他们所说,郭佳宝现在对自己已经在经济上比以前控制得严多了。现在每次伸手向他要钱时,他再不是一甩手一千两千的给她了,而总是要问清楚干啥用再酌情给她几百块钱。自己刚才给父亲的那五百块钱,还是近几个月来自己买低价衣服高价报给郭佳宝省下来的私房钱。对于家人所说的一切,姚存萍已无话可说,眼下,她也很后悔当初自己轻率的辞掉了工作。
李菊香也不甘落后地上前开导她:“存萍呀存萍,小时候就见你最聪明最机灵,咋长大了尽干傻事呢?不说别的,就说你老公公老婆婆在家里给你带孩子,他们能眼瞅着这儿子挣的大把大把的钱让你这个整天在家吃闲饭的儿媳妇随便花?就算你男人想给你钱,他们也会在背后教儿子的。你将来伸手要不到钱的时候在后头呢!”
姚存萍对此也没有辩驳,因为公公婆婆的确已经开始给她白眼看了,已经抛弃了旁敲侧击改为直言相告了,还让让她过完年出外找工作呢,而且总是在姚存萍面前叹息自己的儿子太可怜太辛苦。
姚根发气得在屋里乱转,转来转去他突然停到姚存萍的面前,不解恨地又甩巴掌拍了她脑袋两下子:“你自己没长脑袋?你咋这么爱听别人的话?我问你,你家的超市每月收入有多少?”
姚存萍揉着被父亲拍疼的头,眨了眨眼睛摇摇头。她的确不知道,她从来也没问过郭佳宝,她不想为了家里钱的事去费神费力,更不愿为了钱而影响夫妻感情和家庭的和睦。如果丈夫不愿意交出家里的财政大权,自己非要强行夺过来也不是一件好事。就像大嫂高淑娟,整天好像是大权在握,每次洼子村来了客人她都得忙前忙后地操心张罗安排吃住,把钱恨不得摆成八瓣来花,弄得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可身在国企的大哥却背着大嫂存了不少钱,除厂里工资以外的出勤奖、季度奖、半年奖、年终奖,还有中层干部效益奖以及车间逢年过节给干部发的红包,名目繁多,有的钱姚存毅自己都说不清楚,一年下来,这些收入也不比每年上缴给嫂子的工资和月奖金少多少,不明真相的大嫂还自鸣得意地掌管着家,盘算着手里的那几个钱如何招待那些常来常往的亲戚,逢年过节如何给一家老小购置节日物品,如何碰到姚家的红白喜事时,能即不让姚存毅丢面子,又能让家中剩一些结余的钱来过日子和抚养孩子。大嫂还傻了吧唧整天蒙在鼓里,自己过着节衣缩食的生活,连一件上百元的衣服都舍不得买,而大哥这边却经常背着大嫂一千两千地给父亲。姚存萍鄙视大哥和父亲的同时,又为大嫂感到悲哀。所以,她不想让金钱捆住自己的手脚,她要潇洒尽情地去花钱,只有这样能促进丈夫努力地去挣钱,她不愿意过那种操心费力的生活。而且,自己家里的财政大权掌控在丈夫手里,郭佳宝就没必要像大哥一样偷着藏私房钱了。可是,现在仔细想来,在家中如果自己手中没有一点财权似乎也有些问题。
见女儿不吱声,姚根发又追问道:“你家的存折在谁手里?”
姚存萍还嘴硬地不耐烦:“我管存折干啥?我看他今天取款去上货,明天又跑银行去存钱,后天又得去取,还不够麻烦的,我才不愿操那份心,只要不缺我花的不就行了吗……”
姚根发气得忍不住又上去拍姚存萍脑袋:“我看你都蠢到家了你!我活这么大年纪没见过你这么愚蠢的人!你听他的话把工作辞了,家里的钱你又不管不问,你将来打算靠什么生活?你以为你现在整天搂着耀祖就是你一辈子的靠山了?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猪脑子,别说人家父母儿子一起耍你,就是他郭佳宝一个人对付你,也让你姚存萍将来哭都找不到调!他郭佳宝为啥让你把好好的工作辞掉?还不是怕你以后把他这个没工作的男人甩了,他一计一计地算计,一步一步地把你绕进去,最后让你姚存萍离开他就没法生活。不信你就这样傻下去看着!”
陈冬梅也恨铁不成钢地说:“存萍,你这样过日子太危险了,不能再这样糊里糊涂下去了!你首先必须把家里的财政大权争取到手,否者你将来在这个家说话就像放个屁一样没人理你,等将来你儿子长大了都瞧不起你!”
姚根莲也接着出主意:“存萍要想争取到家里的财权,必须先把她公公婆婆撵走,那两个老的不走,你存萍这个猪脑子根本斗不过他们三个。”
姚根发连连点头:“对!必须先把那两个老家伙撵滚蛋!我早就看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买的鸡让他们给存萍做着吃,他们只做一半不说,还一大家子包郭佳宝那个二十来岁的外甥一起吃,饭桌上只顾往自己儿子和那个柱子碗里夹肉,到存萍嘴里的只剩汤了……”
陈冬梅不耐烦打断姚根发的跑题:“那鸡是小事,先不要提你那只鸡!”陈冬梅严肃地对姚存萍宣布着自己的指示:“你回家以后,首先要以孩子大了不用再麻烦老人为由,想办法先把他们撵回乡下去,再找个保姆带孩子。你放心,雇保姆花的钱要比他们老两口住在你家花钱少得多,而且需要干啥活尽管指挥,不用看谁的眼色。如果他们老两口不回老家去,你在家里就什么活都不干,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他们干累了生气了,不想侍候你了,自然就回去了。保姆和孩子安排妥后,你再以自己想找工作为由让郭佳宝把你安排在你家超市里上班,然后你再慢慢深入了解超市的经营状况,并逐渐想办法接近并掌握控制超市的资金,你只有掌握了这些方方面面的主动权,你才能有办法对付郭佳宝,否则你这一辈子永远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现在流行一句话:男人有钱就变坏,你目前对他手中钱的数目和去向都一无所知,其实你这是在给他铺走向垫罪恶的温床!你如果现在还不猛醒,将来自食其果的就是你自己,我们谁也帮不了你!”
屋里人都频频点头:“是的是的,在这样下去你会吃大亏的!”
姚存萍被他们吵得一脸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