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就见二妮已经背着一个背篼等在那儿了,两个人相视一笑,就结伴而去。
二妮背着的是家里母鸡生的蛋,足有大半篼子,也不知道一家人省吃俭用地攒了多久了。
今儿运气还真好,走了几里地,就遇到一辆拉柴的年车,恰好是二妮姥姥村里的邻居,两个小姑娘就趁机坐上了,也省了不少力气。
到了城门口,看看日头,都快到午时了。
一大早起来,只吃了一碗稀粥,若不是让牛车捎过来,若雅怕是早就撑不住了,饶是这样,肚里也唱起了空城计。
看着赶牛车的老汉从褡裢里拿出一块发黑的饼子,若雅只觉得嘴里的口水直流,肚里的饥饿感好像更厉害了。
她别过脸不去看不去想,这么大的姑娘了,再饿,也不能要食不是。
就听那老汉呵呵笑了一声,大手伸到她们面前,却是一块黑饼子。
耳边听得老汉憨厚的话,“大姑娘,来,吃一点,也没什么好的。”
若雅红着脸接过来,二妮更是不客气,想来和那老汉熟了,还问人家要了一块黑乎乎的咸菜疙瘩,两个人就着就这么吃起来。
还别说,这杂合面掺了野菜的饼子,就着黑疙瘩咸菜,真是人间美味啊。
若雅长这么大,好像头一次尝到这样好吃的东西。
她知道,自己家里的日子过得太苦了,每日里两餐饭,都是稀得照得人影的粥和野菜汤,什么时候她们家能吃上这野菜饼子呢。
眼看着家里连稀粥都吃不上了,哎!
他们都是买点儿零碎东西的贫苦百姓,守城门的兵士们略略检查了一番就放行了。
赶牛车的老汉拉着一担柴到了西市,二妮和若雅在城门口就下来了。
京城到底不同于她们居住的那个小村,到处都是熙来攘往的人,川流不息。
人们身上的衣裳也好了许多,虽然不一定都是绫罗绸缎的,可是那料子也不是乡下人能想得到的。
大街两边都是商铺,卖什么的都有,沿街还有小贩子高声吆喝着“又香又甜的糖葫芦儿……”“大碗馄饨喽……”
香气随着吆喝声一并传来,鼻端被诱惑地痒痒,让若雅和二妮两个大姑娘家直流口水。
二妮走在她左边,眼睛不够使地东看西看,吸溜一下口水笑道:“今儿要是能把鸡蛋卖个好价钱,我也来一碗混沌尝尝……”
若雅听了只是抿嘴一笑,肚子里忽然就咕噜噜响了一下,她的鸡蛋能卖个好价钱,自己的药草能不能卖出去还是个问题呢。
难道要空手而归吗?若是这样,下一次可就出不来了,林氏和陈妈妈定会把自己拦在家里待嫁的。
走了一段,她就和二妮兵分两路了。二妮去西市,她则到广元堂。
上次小伙计二顺子透了口风,广元堂的生意并不好,她还来实在是有点儿不识抬举了。可是为了那几个铜板,她只得厚着脸皮。
她在门口停了一下,咬咬牙,就进去了。
屋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若雅不由愣怔起来,莫非才几天没来,这广元堂就要关门了?连坐堂大夫和伙计都辞退了?只是为何还开着门?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柜台后响起一阵鼾声,她忙踮起脚尖往里看,二顺子口水四流睡得正香!
她松了一口气,轻声喊道:“顺子哥,顺子哥……”
二顺子惊醒了,手里兀自捏着那柄鸡毛掸子,眼神恍惚地乱看了一阵,才看清面前是谁。
“你又来了?”二顺子笑得有些勉强,“我们掌柜的明天就要关门了。”
“是这样啊,是我唐突了。”古若雅只觉得脚步似有千斤重,她慢慢地把地上的布口袋收拾了塞进背篼里,背上了就缓缓地出了门。
外头的日头正当头顶,酷暑的天儿热辣辣的阳光刺得人有些头昏目眩,她恍然地看着街上渐渐稀少的人群,不知道路在何方。
忽然,街角拐弯的地方冲出来四五个大汉,身后还跟着两个颤巍巍互相搀扶着的妇人,几个人好似卯足了劲头朝这边跑来。
若雅下意识地就朝墙角靠了靠,看这样子,这群人有什么急事吧?
只见这几个人呼啦啦一下子就冲到了广元堂里,领头的一个大汉一边狂奔一边大喊着:“大夫,大夫快救命。”
若雅心里不由纳闷,这药铺都要关门了怎么还来?
还没想明白,就见领头的那个大汉噗通一声就冲着小伙计跪下了,“小哥儿,快请大夫出来看看。我婆娘都生了一天一夜了,还没产下来。我们这不是没法子了吗?只要救活我婆娘和孩儿,我给你们药铺做牛做马……”
他咚咚地就在药铺门前的青砖上磕着头,额头上已经一片青紫。
二顺子想来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搓着手来回地跳着脚,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们快关门了,坐堂大夫都回家了,你们来这儿做什么?况且这产妇哪有抬到这里的?”
外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把产妇和几个大汉、妇人都围在了里头。
若雅透过人群的缝隙,仔细地看了看挺着肚子躺在门板上的孕妇,面色蜡黄,头发打湿了粘在脸上,双目紧闭,似乎已经气绝身亡了。
可是她清楚地看到抬起的门板下面一滴一滴地渗出鲜红的血来。
死人的血不会是这般颜色!
这么说,这个妇人还没死透,还有救!
不过要是再拖延下去,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