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水和屠世愒见这邱道士言颤声动,面现激情,一副仁德侠义的十足之态,不禁也被诱动容,砰地一声,尽干杯中之酒。随后邱得仇又与白氏兄弟诸人也喝了一杯。
席间,邱得仇屡颂陶家父子和悲悼严氏全家,又频频劝酒于陶大水。陶大水本不胜酒力,加之声声美辞媚奉和旧世故情的加封,早已放怀痛饮,大脑浑浊一片。
如此欢饮不忌,时不多久,醉若扭蛇烂泥,出语无障,直若他乡遇了故知。
邱得仇见其已被自己劝醉,心中暗喜,故道:“陶兄休得乱说。”虽言此,却早已把耳贴将过去。
这时那雀斑汉子道:“邱掌门英勇侠义,当世无匹,小弟亦是垂范先生几十年,今日复见邱掌门,更增昔日风采,小的也来敬您一杯。”
邱得仇正自慎听陶大水酒后之言,见这人前来聒扰,狠狠地瞪他一眼。这汉子见他不加理睬,又大声叫道:“邱老英雄,邱老英雄。”邱得仇正凝耳听得认真,加之满厅哗然鼎沸,又见这汉子竟在此时扰乱,心中怒极,疾伸一掌推出,喝骂道:“去你妈的!”这雀斑奴猝不得料,“扑嗵”一声,连人带椅跌出丈余。
这汉子虽在广众之下被邱得仇推倒,但脸皮上的胼胝功夫却练得已臻巅境,面对满厅鄙夷之色,竟有若无视,边爬起身边讪讪笑道:“常言道的好,越是英雄,越易酒醉。邱掌门定是酒吃多了,连自己常年相好的兄弟也醉打了。哈哈哈哈……”
众人见这汉子如此地耻无笔书,死要面子,不禁身上麻起许多鸡皮疙瘩来,暗叹道:“此君实为稀世之才也。”
厉之华把同席的大多人皆灌得胡言乱语,委身斜背,又与李金和屠破刀、邬宽三人喝了两杯,这两杯却是真正吞入肚里。席宴已进后刻,厉之华见邱得仇等人时而亢词慨论,时而轻言微语,屠陶邱三人气势直若歃血示盟,又见那雀斑汉子被邱得仇推翻,心中好笑,暗叫活该。看此良机,正是戏耍时候,于是端杯走将过去。
陶大水忽听“扑嗵”一声,抬头一瞧有人跌倒,便睁醉眼问道:“怎一回事?”
邱得仇忙道:“陶兄自说,不必理会,那厮定是酒吃多了。”
陶大水听此声响,脑子猛地一醒,便忙问道:“我说了些什么?”
邱得仇笑道:“没说什么,是说些我们上辈的旧事。”陶大水这才稍放下心。
屠世愒见厉之华端杯走来,忙起身招呼,其他人见了,也碍于他的面子,情不自愿地微微欠了欠身,又坐了下来。
厉之华故装醉意醺醺地道:“各位英雄豪杰请了,小弟也来借花献佛,敬诸位两杯。”
家仆上来给众人把杯中斟满酒。
厉之华道:“小弟初次与众位江湖朋友一起喝酒,甚感荣幸,望今后能托各位的侠名也在江湖上走他一番,创些名万来。”
那雀斑汉子道:“就凭阁下这细皮嫩肉、软筋弱骨,也想闯荡江湖?忒也可笑。”
厉之华忍怒道:“老兄此言也恁地把人瞧扁了,我为何不可行走江湖?一些江湖女子均可称之侠女,何况我等七尺男儿?打今日起,我就要行走江湖,闯出个名万,望诸位给以宣播。”
白翅飞笑道:“厉兄弟若闯江湖立万,不知恃何能耐来让我等替你远播英名?”
厉之华未及答言,邱得仇阴阳怪气道:“白兄连这也不知?当然要靠油嘴滑舌和狡猾的伎俩,或再靠些臭钱和一张皮囊。”说完,嘿嘿冷笑。白氏弟兄和那雀斑汉子也随之大笑。
厉之华也笑道:“邱兄不亏是老江湖,猜得一点不错,若此四技均可立足江湖,岂亦不妙哉?”
雀斑汉子训斥道:“少年无礼,就指些无赖之技还想行闯江湖,我苟才敢肯定,不出三日,再也难见你了。”言后,哼哼冷笑。
邱得仇道:“三日?我看只不过有一日好活。”
那苟才道:“在下确非邱大侠眼光神明。对,也不过有一日活头,也难说在出庄后便会了帐,能去酆都闯荡江湖,立万扬名也不错。”
邱得仇故意脸一沉道:“有我等弟兄于此,这位少年还会有啥闪失?阁下那只铁钩锋利得紧,要保这少年一命,还不是易如探囊?”
这苟才当然清楚邱得仇言中反意,当即笑道:“苟某无能无德,在邱掌门邱大侠面前,苟某何足道哉!邱大侠那套惊天动地,驱神辟鬼的剑法,什么人能走得上三招五式,保这少年的小命,哪里需得上苟某。”
邱得仇心中得意,笑道:“苟兄取笑了,在座的哪位英雄不身负绝技?人家只不过洁身自爱些罢了。屠兄及陶兄还有白氏二兄均是江湖中响当当的角色,在下算得上什么?”
苟才听邱得仇称己为苟兄,心中受宠之极,忙颔首笑道:“那当然,那当然。”
席上众人见这苟才十足的狗奴相,无不愤憎,倒对厉之华消却厌意了。
苟才道:“少年听清,想要扬名立万,在江湖混个名堂,需得恭谨谦诚,拜邱大侠为师,若学个一招半式,那是终身受用不尽。嗯……”捻了捻鼠须又道:“或跟陶兄、屠兄和白氏二兄学上几招,博众之长,倒也使的。屠兄的那套枪法,你若学得几招,也定是受益非浅。”
屠世愒道:“苟兄切莫讥笑在下,在下这点微末陋技,怎敢提及,惭愧死我了。”
厉之华笑道:“多谢苟英雄指教,我既想名播江湖,还需自己独自研创一项武功,那才称得上少年菁英、武学奇才呢。不来谈这些,我们先喝酒。”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苟才歪了歪嘴,说道:“可惜,可惜,在下却难见到厉大英雄的奇功绝技了,谁能活上百千年?”说完,嘿嘿地干笑两声,席间诸人也笑了起来。
厉之华道:“你和邱观主均可见得到,非闯出个名堂来让你们瞧瞧不可,免得今后笑我。”
众人齐声笑道:“好,我们拭目以待。”邱得仇和苟才冷声一笑,不加理会。
屠世愒笑道:“厉兄弟聪颖过人,本领高强,所言便可及成,怎会有假?来,厉兄弟站已多时,大伙同干这杯。”
众人只觉屠大也是嘻笑厉之华,随亦哈哈一笑,见他站起举杯,也只好举杯干了。
厉之华道:“小弟喜逢屠四哥,邀至宝庄,得以拜见屠庄主,在下有幸之极。屠庄主侠义仁德,豪名四播,见胜耳闻,在下好生敬仰,特敬屠庄主一杯,以示诚谢劳待。”
屠世愒忙道:“厉兄弟何出此言?倒教愚兄消受不住了。古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英雄至此,在下盛面之极,诸位若永住于此,我倒巴不得的呢。厉兄弟给我敬酒,愚兄何以克当?既如此,恭敬倒不如从命了。”说完,举杯干却。
厉之华道:“在下刚才因耍玩笑,没料惹邱兄不愉,小弟好生不安。邱兄豪謇率直,不计前嫌,还要与那位狗熊,不,那位苟英雄合力保护我,小弟感激不尽,这杯酒就算小弟致歉和先谢了。”
邱得仇哼了一声,心想:“这小子倒会耍乖,只怕这为时已晚,别说敬我一杯酒,就是敬我一桶酒,磕一百个响头,我邱得仇也难饶你不杀。”
厉之华把邱得仇的酒杯放于桌缘,这时家仆走来斜酝欲斟,厉之华忙道:“不敢有劳这位兄台,这位是武功天下可数,仁德齐天的青城大派掌门人,此酒需得让这位苟英雄来斟恰极。”
邱得仇暗笑:“这恶少年不敢来招惹我,却又另惹这苟才了,倒是有趣,且看再说。”
众人见他让苟才给邱得仇斟酒,心里均是欢畅,皆愿他能捉弄这人一番才好。
苟才心中怒忿,但表面却不敢显出不悦之色。暗自打算:“这小子今天也作到末了,等出了庄后,邱得仇不杀你,我苟某也定杀你不可。”想毕,干笑数声道:“少年果然聪明。人家常说,聪明过分,便是愚蠢。聪明极端的人却命不长久,你不过还没达到那步。嗯,这酒么,理应我来斟,只是邱掌门年高德重,非同俗辈,在下唯恐不配给邱老英雄斟酒,邱老英雄既然乐意,不嫌在下无德,在下何觅这等美差?让我斟来!”
厉之华笑道:“邱兄才五十出头,还不老呢。”
邱得仇听这姓苟的雀斑汉子如此竭力地奉谀自己,也稍感肉麻,不由“扑哧”笑了一声。
苟才捧起酒壶,厉之华把杯子端起离开席桌,见他斜壶刚倒,急运内力蓄于掌中,这股柔固之极的内力蓄于掌中不得发出,只得在五指间来回狂涌。手掌在杯底对准苟才喉部斜下半寸猛然一指,一道柔和且劲足的力线从商阳穴射出。
这雀斑汉子已斟半杯,忽感喉节奇痒难忍,想扭头去喷,已不遑来及,“啊嚏”一声,唾液浓痰直喷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