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听到从小院子外面传来的踹门声。我知道村长来了,赶忙从床上爬起,冲出了东厢房。母亲也知道这声音只有村长的大脚才能踹得出来,但东厢房的动静她也听得到,这两种接踵而至的声音,让她瞬间明白了一切。所以在我冲出来的那一刻,母亲也紧跟着从她所在的堂屋冲出来。
村长今天带了一把猎枪和一条三米长的皮鞭,他用毒辣的眼神看着站在院中的我们娘俩一眼。然后二话没说,直接走到我面前,一把封住我的领口,接着“啪啪”两声,先给我来个左右开弓的响亮耳光。
我被打得的两眼直冒金星,火辣辣的疼痛袭满了双腮。母亲是看不下去我受得这份痛苦的,但她又不能替我做些什么,她只能眼睁睁的看下去,她不能为我挡,不能为我求饶,更不能为我分担痛苦,甚至连哭泣都不能。因为若那样做,不仅不能得到村长的怜悯,反而激起他更大的兽性。母亲唯一能做的,只有隐藏住她的伤心,来漠视我被打的每一幕。
村长拿来一条绳索,将我两只手紧紧的绑在一起,然后把我吊在了光秃秃的门梁上。现在两腿悬空的我,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了。村长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条三米长的大皮鞭,他将皮鞭在空中猛的甩了一下,打出一个响亮的鞭花。
母亲再也不能看下去即将发生的惨剧,她默默的走回屋中,用心痛去承受那即将传入耳朵的鞭声。
“啪!”站在三米之外的村长甩出了第一鞭。这一鞭打在了我的后背上,衣服瞬间破裂,一道血痕就此诞生。我疼痛得欲要昏厥,但还是坚持住了,我用哆嗦不停的嘴唇默数下了“一!”我要记住村长招呼在我身上的每一鞭,总有一天我要连本带利的还给他。这样才能对得起母亲送给我的名字——小黄蜂。
“啪!”身上又多了一条竖直的血痕,我哆嗦的嘴唇又蠕动出一个“二”字,这一鞭比上一鞭带给我的疼痛有过之而无不及。
“啪……啪……啪啪……”响亮的鞭声连续从我营养不良的皮肉上传出。当我咬牙数到第十下时,再也忍受不住这蚀骨钻心的疼痛,彻底没有知觉的昏厥过去了……
我不知道我昏厥的时候,村长又打我了多少鞭子,更不知道我昏厥了多长时间。当我醒来的时候,无尽的黑夜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我是被雨水浇醒的。冰凉的雨水浇灌着我背上的累累鞭伤,钻心的疼痛让我把牙齿咬碎都抵御不了。村长早就不在小院子里了,这样倾盆的大雨,会暂时逼退那毒辣的畜生躲进屋里不敢出来。
昏黄的烛光从母亲卧房的纸糊窗户上透露出来,我看到窗户纸上投射的村长身影,正在猛烈的怂动着,我知道母亲又在受那畜生的揉虐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身体开始发冷,冷得嘴唇不由自主的打颤。冰凉的雨水浇灌在已经泡的发白的鞭伤上,麻木的感觉不到疼痛,甚至失去了知觉。渐渐的,我感觉困意莫名的袭来,我好像突然躺在一张柔软温暖的大床上,沉沉的睡去…
当我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我发现自己躺在东厢房的卧室里,而且身上的鞭伤已经上了厚厚的一层草药膏。透过窗户,我看到高高的太阳挂在天空,这是一个雨夜之后晴好的天气。
我感觉脑袋昏昏的,动了一下,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袭遍全身。但我还是忍着疼痛用手拍了下脑门。但我的手并没有拍到脑门,而是拍到放在我脑门上的一块凉毛巾上。毛巾不小心被我拍掉了,就在这时,母亲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她看到我醒来的样子,脸上的愁容顿时放松了许多。
母亲将水盆放在床头,赶忙拾起被我不小心碰掉的毛巾,然后在水盆里边洗着,边对我说:“醒来就好!醒来就好!我坚强的小黄蜂,怎么会轻易折翅呢!”说着说着,母亲竟哭了起来。
我看到母亲的脖颈手腕上,都裸露出淤青紫红的伤痕,而且伤痕向她衣服里延伸着。我明白,母亲昨天晚上也不好过。母亲已经洗好毛巾,又重新放在我的脑门上。
母亲的哭声已经渐止,她说:“孩子,你真是命大啊!被雨淋了大半夜,发了高烧,居然这么快就退了,真是苍天有眼呐!”
“这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村长什么时候走的?”我喃喃的问。
“下半夜雨停的时候走的,他一走我就赶忙将你从门梁上放下,给你换衣服取暖。唉……!幸亏及时,要是在晚点,母亲怕就见不上你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母亲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看着母亲伤心的样子,内心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我用冷冷的语气说“阿妈!你觉得我们能逃得出去吗?”
母亲看了看我,然后说:“孩子!请相信母亲,只要你好好的保护自己。只要耐心的等待,我相信会逃出去的!”
“耐心的等待……?”我加些语气重复了母亲这句话,然后接着说:“阿妈!我不知道你所谓的‘耐心的等待’是等多长时间,而等的会又是谁来救你!但是我已经受够了!阿妈,给我两年时间,我向您保证,到时就由我带您逃出这个苦海吧!”
这话说得铿锵,但也伤到了母亲,因为母亲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母亲还是高兴的说:“我儿真的长大了,今日能说出只有大男人能说出的话,母亲真是由衷的高兴。但我儿切要记住母亲曾经对你的教育,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我点了点头,母亲又对我说了几句开导安慰的话,就转身出去给我做饭了。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布满蛛网的屋梁,心思细密的思考着……
村长昨天晚上打我的每一鞭还历历在目。我能准确的感受到,昨天的一顿鞭打,是村长有史以来第一次下这么重的手。这一次他好像不在乎我的生死,我感觉他是带着恼怒来打我的,他好像在什么地方受到了莫大的恼怒,而这种恼怒需要在我身上才能发泄得出去。
但让我想不通的是,村长在这个一手遮天的小山沟里,又有谁会能让他恼怒的对我发泄?我突然想到了打猎,难道是因为这次不顺的打猎吗?但如此深入山林的打猎,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想的越多,脑袋越乱。
看着浑身涂满草药的伤口,让我明确的告诉自己,必须要为自己和母亲做点什么了,不然太对不起自己这个早熟的性格,和母亲传授给我的那些无所不及的智慧。我突然想到,母亲之所以把我培养成这样,也是不是她一个远大的逃生计划,她是不是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我身上了。想到这里,我心里默念:母亲,无论你是什么想法,我一定会用你传授给我的智慧,把你救出苦海。
刚才对母亲豪气干云誓言旦旦的话语还萦绕耳畔,两年的时间,我要用什么方法带上母亲逃出苦海。天天营养不良的我,虽然比同龄人早熟了一个档次,但个头体重明显比别人差了一截。两年时间,即使天天大鱼大肉,也休想长成强壮有力的身体。再说了,这也不现实,因为村长拥有只有战争才能用上的大枪,而我又不能用肉身去堵住子弹。
这个小院是逃不出去的,它的周围布满了村长的眼线。在多年以前,母亲就曾试过多回,但每次只能换来血的教训。我用力的思考着应该用什么方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去。我想了一种,否定了一种,想了十种,又否定了十种,我想得头痛欲裂,却没有任何可行的办法。
一只老鼠从墙角的窟窿里钻出,在屋里慢慢的转了一圈,想偷食一些粮食,却发现这家主人比它还穷。我看着来气,“嘘!”的一声,将它吓得快速跑回自己的洞窟里。我心想要是村长也这样怕我,那该多好。我看着老鼠的洞窟,还在愣愣的幻想,而就在这时,突然灵光一现,我想到了一个绝好的逃跑办法。
既然老鼠都能打洞,为什么我不能打洞。我要挖一条很长的地道,带着母亲从里面钻出去,等村长发现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天涯的某一处了。这突然想到的好办法,让我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现在就动手开工。但身上的伤口不允许我这样,现实也不能这样。
挖地道是一个大工程,它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再说了,就算能完成,我也要首先解决工具的问题吧,现在在这个小院子里,连个铁片都没有,难不成用手抠,我想就是十根手指都抠断了,地道也挖不好。看来我要好好规划一下,我必须沉得住气,一步一步慢慢来,哪怕要用两年时间,也要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