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虽有违道义。。。”
陈缙之叹了口气,为了避免暴露行踪,只得如此。这些军士也不过是无辜之人,可怜弱小,奈何他身为王阶强者,出手实在是迫不得已了。
血流成河,风雨依旧,然则这积水已然浑浊不堪。飘飘荡荡的血丝随波逐流,残缺的尸体,铺满了水底。
许久。。。
人屠刀上终于趋于平静,逐渐由滚烫的,像烧红的烙铁那般而变得冰冷如往常。
“唉。”
陈缙之轻叹道。墨云生死不知,然而纵使没有器灵的存在,这人屠刀为鲜血所吸引,依旧贪婪地吮吸着那些死去军士的血肉,大概是一种本能,或者说是本性罢。
吸食他人的血肉,看起来有点像邪术了。
然而,陈缙之很清楚,心正则正,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错,没有绝对的正邪,因人而异罢了。他虽然多少有受到人屠刀的影响而嗜杀,然而除非如今日之不得已,否则绝无滥杀。
“这些怎么办?”
逐日忽然飞落下来,水花溅了陈缙之一身都是。
而逐日所说,正是先前那女子,趁着他无暇兼顾,摆脱了他的魂魄跑远了,而此时那女子周围,却也簇拥着不少人,他们正一齐往城外跑去。
“换个地方说话。”
陈缙之道,其背后,翼展约半丈的墨色飞翼陡然展开,往地势较高的一处屋檐里飞去。
然则这雨水就像是无孔不入似的,陈缙之和逐日皆是十分苦恼,从未在这北境见过如此大的雨啊!
雨水弄得一身羽毛极为沉重,就像拖着一身铁皮似的。于是逐日欣然闯进了这漏雨的破屋子,挤破了门,差点将房梁也给撞塌下了。
对于他来说,这半个月来,可以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陈缙之的不对劲他能感觉到,但来这冰芒城要做什么?他不知道的。因为陈缙之说不该问的别问。然而方才一战,逐日见陈缙之似乎在保护那女子,故才没有对她,和她身边的那群人动手。
“不追?”
逐日见陈缙之靠在墙角,把衣服盖在脸上,诧异地问道。
“睡觉。”
陈缙之叹了口气,似乎是若有所思。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吐出这两个字。逐日闻言,也只好蜷缩起来,到另一边卧着去了。
翌日。。。
晨。。。
雨已经停了。
算是阳光灿烂吧,没什么云,是个翱翔天际的好日子。
逐日急着要回铁山城,几番催促,陈缙之方才站起来,把衣服穿好。
积水已经退去了大半,现在尚且没过脚裸,水中漂浮着无数杂物。
经过一夜,身上的衣袍大多干了,陈缙之于是向外走去,想找点水喝。
可走出这屋檐,他忽然感到这阳光格外刺眼。
天哪。。。
他竟是有些无助地,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
天哪。。。
此时此刻,对他而言,仿佛这天地就是一个巨大的蒸笼,要将他蒸熟似的。
陈缙之于是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挡住这阳光。
可更恐怖的是,他的精神念力忽然混乱不堪。
血!!!
血!!!
血!!!
我的手。。。
血!!!
血!!!
血!!!
他的手上分明是没有血的。
然而他却似乎隐约见得,他的之间流淌着的,是血。
不是一般的血。
这血是惨淡的白,非常白。似乎还有这森森寒意。
而此刻,陈缙之的精神识海中,上次收下的——欧阳青所赠与他的——他的兄长,陈建文的兵刃——一长一短为一体的——凛绝刀,竟然大放着寒意。冰封肆虐着,令他瑟瑟发抖。
“这血。。。”
陈缙之自言自语,颤抖着,看起来疯疯癫癫。
猛地往后退,他结结实实地撞在墙上,差点把这本就是歪歪斜斜的矮墙给弄塌。
缭绕的墨色帝气竟然冒出丝丝白气!就像被烘烤了似的。
烫。。。
陈缙之以衣袖捂脸,却还是觉得烫,觉得阳光刺眼。
欲收回精神念力,却发觉它们就像一盘散沙,到处散布。然,随此而来的,是无数错乱的影像,无数画面在他的脑海中穿插着,漂浮着,飞速而过,令他头疼欲裂。
不过数息,陈缙之便是再也分不清幻象与现实了。
现实是这冰芒城的残垣断壁,然而剩余的种种皆是他的臆想,是他的幻觉吗?
不,不是的。
大概,是他的梦魇。
百刀城。。。
陈建文。。。
“不。。。”
陈缙之低语着,想要驱散这无数他再也不愿意重现的场景,可这一切充斥着,满脑子都是,仿佛永远也挥之不去。
而此时,他周身的帝气,就像丢了魂似的,发狂了似的,不受控制的四处攻击。
昨夜里睡过的那座小破屋,竟然顷刻间就被毁得干干净净。
碎裂的屋檐木片,如下雨似的洒落了无数木屑,阳光再次毫无遮掩地,从头到脚地照射在他身上,令他无处遁形。
陈缙之急忙将双手深深藏进衣袖里,因为不仅仅是帝气,他的身体,暴露在外的皮肤上,竟也是灼烧似的疼痛,仿佛马上也要冒出白气来了!仿佛他整个人就要被活活烤熟了!
逐日见他这副模样,并不敢靠前去,陈缙之的修为太过恐怖,若是被误伤,就不是擦破一层皮,掉几根羽毛这样的小问题了。
故逐日飞至一处屋顶上,远远地观望着。
只见陈缙之剧烈地发抖,好像极为痛苦地抱着头。
跪坐在地上,陈缙之竟是不住地吐血。
心脏。
人最为重要的身体器官。
陈缙之此时,只感觉到无尽的,是万箭穿心似的痛苦。
然而更恐怖的是这阳光,陈缙之感觉,就像是有人将他审视得体无完肤,就像是有人正判决着他的罪恶,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剔骨刀在凌迟他似的,一刀一刀,一刀接着一刀,割去他的皮肉,将他那削瘦的骨架一点点剃得干干净净。
“咳咳咳。。。”
又吐血了,陈缙之所有的感觉似乎都开始模糊了,天旋地转。。。
“逐日。。。”
“救。。。”
“救我。。。”
他以最后的力气,结结巴巴地开口道。
然后,他便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与此同时。。。
南山城。。。
“两位走好啊!”
羽荣目送着小攸和宋谦从他的金毛雕上跳下,挥手,大声道。
“嗯,来日再会。”
宋谦拱手作别,小攸也是表示感谢。随后,他们二人沿街而去。
不得不说。
这南山城还是挺热闹的。商旅的马车络绎不绝,不愧为是兵家必争之要地,地理位置极佳的交通枢纽。
商业的繁荣,带来的便是飞涨的物价,大街上的招牌,小攸一眼扫过去,只能说是囊中羞涩了。
“这的消费水平比碎空城高一截啊。。。”
小攸感叹道:
“在长天城的时候可不知道许氏这么有钱。”
“那倒不是。”
宋谦摇了摇头:
“真正在许氏手里的财富恐怕还不到这其中的两成。长天城多少宗派林立?这简直和乱战的北境中域没有区别了好吗,全北境估计仅此一城如此了。据我了解,长天城的城防军有一半都是各宗派人士。。。哎,你还小,用不着了解这些。”
宋谦说了一通,听得小攸一脸懵。
我还是太年轻了。
小攸只好是自嘲道,随即转移话题:
“接下来就走水路吗?”
北境少有水,小攸也就坐过一次船,还是为了渡过一条不宽不窄的河,故他对于走水路这件事,还是很兴奋的。
“先找地方睡觉。”
宋谦丝毫没有掩饰他的黑眼圈,这半个月来,他仅仅以打坐入定来休息,只因为风大,他睡不着。
“嗯嗯,我也觉得。”
小攸苦笑道。
两人于是往一处客栈去了。
虽然说有点小贵,但如今他们算是有点小钱,也不差这一点。草草吃了点东西,宋谦就睡下了。
小攸并不觉得疲倦,想出去走走,可宋谦说过一个人不要乱跑,于是只得是百般聊赖地待着。
“宋大哥好像买了一张地图。。。”
他自言自语着,忽然想起宋谦曾买了一张地图,放在包袱里。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拿出来看看。”
望着空荡荡的墙壁,小攸于是拿起地上的包裹,翻找起来。
记得那时羊皮纸的。。。
东西很多,也很乱,小攸一边回忆着那地图的模样,一边翻找起来。
诶,哪去了。。。
许久,他似乎并没有找到那地图,反而是有另一个纸卷掉落出来。
是这个???
难道我记错了???
小攸将信将疑地想着,打开那纸卷开始看。
“卧槽,这是啥?”
小攸吃惊,道。
只见那纸卷上写着一些诗句:
一曰:故梦煮茶花若旧,再执卿手与妍谈。
二曰:明月帘卷天涯路,断梦雨落青衫孤。
三曰:把酒微醺三两盏,一如数载泪人花。
看这怪异的江湖体字迹,小攸便知道是宋谦亲自书写的。
“这。。。”
小攸虽然看不懂,但也暗暗佩服。
“等等,再执卿手与妍谈?”
小攸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神色一变:
“不会是跟那羽榣单相思,然后写了这些吧。。。”
“宋大哥。。。你实在有点猛啊。。。”
小攸自言自语道。
在他看来,宋谦若是再见到那羽榣,恐怕会直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吧!
“诶,羽榣。。。羽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