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文叔现在带着人在春风阁里面再等上两三个时辰,他们也不可能等到杜仲出来。因为并不是杜仲避而不见,而是他此刻是真的不在春风阁里面,又怎么可能出来相见。
如果春风阁里面的小医僮们好说话一些,当文叔向他们打听杜仲何时可以出来见客的时候,他们愿意同文叔多说两句话,或者可以好心地把杜仲的行踪告诉文叔的话,那么,事情倒还有可能好办一些。
只可惜在这春风阁里面做工当值的小医僮们,个个都跟杜仲冷着脸不讲话的时候的死德行一模一样,每个人都拉长了脸,面无表情地瞪着文叔等人,就跟文叔等人欠了他们好几百两银子没有还似地,态度臭得不行。
态度臭还不算完,他们还把文叔等人当成了前来春风阁里面问诊看病的客人,一点儿都没有将之当成即将要结为姻亲的亲家府上的人。
在询问过文叔等人要不要探诊取药,接着就得到文叔的否定回答以后,他们便不再理会文叔等人了,完全把文叔等人当成空气。还有一些小医僮嫌弃文叔等人挡了他们的路,甚至还要求文叔等人站到春风阁的外面去。
尽管现在是晌午时分,太阳挂得并不低,而且京城这几天天气都比较好,没有风也没有雪雪屑子乱飞,可是,这外头的积雪正是在慢慢消融的时候,就这么站到屋外去,也是十分冻人的。
文叔带过来的一个小厮当即就很不满,认为春风阁里面的小医僮根本就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如果他们是一般的前来求诊寻药的病人们,那也倒罢了。
问题是,他们可是过来请杜仲去和黎家几位当家主子们用膳喝茶的客人,而且他们还不是普通的客人,他们黎家可马上就要跟杜家结亲了!
这小厮还是太年轻气盛了些,不顾文叔的眼色示意,立马就跟那些过来要求他们站到门外去的小医僮们吵了起来。
他一边大张着双臂挡在文叔等人跟前,不准小医僮过来碰触到文叔的一丝衣角,同时嘴里又大声嚷嚷着:“杜神医很快就是我们黎家的姑爷了,你们这些小医僮们以后也都是我们黎家的人。现下文叔来这儿请准姑爷过去黎府一趟,你们居然像对待路人一样地叫我们去外边站着等,未免也太见外了吧!合该用好茶好果来招待我们才对!”
跟这小厮正对面的一个小医僮,闻言皱起鼻子又细细地打量了文叔等人一番,随即竟鄙夷不屑地假笑了起来,“我们才懒得招待你们这些二三等的下人们,要吃茶果就去外边茶楼里面吃去,少在这里给我们添堵,赶紧走吧。”
这一下,不仅仅是之前那个勇于和小医僮正面理论的小厮气得不行,跟随文叔一块儿过来的其他人,顿时也都气愤难平。
虽然他们这些人,可以说是黎家的二三等的下人们没有错,但是文叔的身份可并不低。在黎府里面,除了黎敬生和黎雀儿以外,就属文叔最大了,文叔过来请杜仲,绝对够资格够给杜仲面子了。
这些小医僮们却将文叔也说成了什么二三等的下人,实在是狗眼看人低。
要不是文叔一直在边上拦着,他们指不定就得冲上去和这些看不起人的小医僮们狠狠地较量一番,看看到时候到底谁才是丢面子的那一方人。
“出去站着就出去站着,多大点事。”文叔一面故意呵斥自己手下的小厮们,一面回头笑呵呵地去和那些小医僮们打圆场,过后就主动带头往春风阁外面走,还不忘替小医僮们找借口,“这里头需要看诊探脉的客人们这么多,好些人连个落座的地方都没有。我们在这里面待着,也确实是有些占地方,不如就去外面等着算了,也好透透气。”
小医僮们看文叔如此识大体,倒也没有紧抓着这事不放,就退到一边去了,让文叔等人出门去。
黎家的小厮们即使心里面的气还没有咽下去,也不得不给文叔面子,都纷纷收敛了一些脾气,静静地跟着文叔往外头走。
明明这厢人家起争执的双方都已经谈和不再彼此追究了,偏偏那厢进春风阁里面来看病的好些病人却不干了,好多人都迅速朝这边围了过来,将文叔等人堵在大门与小医僮们之间。
“你们想干什么!?”黎家的小厮们不由怒声质问。
围过来的那些病人们,多以妙龄女子为主。即使她们一身姑娘家的打扮,眉眼间的气韵却像极了那些已经出嫁好一段时间的妇人。除了这些女子以外,还有另外一些病人也围了过来,不过他们只是在边上看看热闹而已,并没有要与文叔等人为难的意思。
反倒是这些妙龄女子们,年纪不大,气焰可真是极为嚣张,不仅不懂得避让满室的男人们,还大大咧咧地朝文叔等人走过来,即而语出嘲讽。
“听说你们黎家三老爷的千金黎雀儿,这次根本不是和男人私奔出了京城,而是被三老爷的填房派人给绑了,到底是不是真的啊?呵呵呵……”其中为首的一个艳衣女子貌似很关心地同文叔等人问了以后,转背又去和其他女子们说话,语气好似在开玩笑一般,“姐妹们,如果这事儿都算作是绑架的话,那咱们南街那块地儿,岂不是天天晚上都要劳驾衙役大哥们出马了么?”
其他女子们全都点头大笑,各自附和艳衣女子。
文叔听她们话里头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诋毁黎雀儿的声誉,这会儿也就顾不上要和气待人了,立即就出言反驳,并且将官府的审判搬了出来,言明黎雀儿险遭周节妇唆使巷人绑架一事,是经过官府审理出来的事实,不容他人质疑。
他担心对方认为自己以府尹大人黎康生的官威来压人,又赶紧抱拳说道:“诸位若是还有任何疑问的话,大可以直接去衙门里面问个清楚。现在钦差大人毕光喜毕大人,还没有将周嘉佑的案子完全结案,人还会时不时地出现在衙门里面,你们这就可以过去找他问问情况。”
艳衣女子长袖一摆,侧过脸去很是轻蔑地瞥了文叔一眼,随后又呵呵轻笑了几声,有意敛下目光装作一副很是害怕的样子,“你们官老爷那地方劲儿大的很,哪是咱们寻常小百姓敢轻易就去的地方。再说了,就算真能见着官老爷,谁又敢开口去质疑什么,怕不是脖子上的脑袋待不安稳了呢!”
“就是说啊,谁敢去和官老爷叫板哦!”好一些人立刻跟着叫闹起来,其中有些人突然就大喊大叫地说着,“早在黎雀儿出事以前,咱们就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了,如果不然,她何必三番两次地跑到春风阁里面来问做胎的药方子呢!”
文叔等人一时大惊,竟不知还有这种谣言滋生。
然而,春风阁里面其余的病人们,但凡是这里面的常客,此前有见过黎雀儿和孙妈妈过来找杜仲的,都一脸兴奋地跟着叫嚷不已,好像他们亲眼目睹到了黎雀儿拿药做胎的场景那样。
这下子文叔可真是慌了,连忙悄悄地对站在他右手边的一个小厮打了个手势,暗中命其赶紧找机会溜回府尹官邸里面去向黎康生兄弟几人报信。
可是,这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是围观起哄的病人们,那小厮怎么可能找到机会开溜。反而是靠大门那站着的一个小医僮,见状赶忙跑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