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和王妃也来了?”穆行烟闻言大吃一惊,洛宁王府那两位主子,多年闭门不出,若非必要,是决计不会出场这种场合的,更不要提还带着李靖和。
她自然不会想到,洛宁王爷和王妃竟然会让世子单独出行。在她的心中,李靖和依旧是个傻子,一个傻子,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没有王爷看着,惹了祸如何是好?
木尹楠不得不摇头强调:“父王和母妃没来,我和靖和哥哥一道来的。”
穆行烟愣了愣,抬手指着木尹楠,不可置信般喃喃道:“父王……母妃?难不成你……”
“是,我就是洛宁王府的义女。”木尹楠知道她想说什么,当即点了头。
穆行烟便立时呆怔了起来。
不过,很快,她便露出了笑容,从浅浅的微笑,忽然变成了仰天大笑,眼泪差点都流出来了。
或许,这是她这一辈子,笑的最痛快的一次了。
“哈哈,嘻嘻,笑死我了……可笑我那个大姐,成天想着结交贵女,却不知道,她那自视甚高的眼睛,究竟错过了什么……对了,我还没有恭喜你呢!”
“没什么可恭喜的。”木尹楠看着有些失态的少女,淡淡一笑。于她而言,身份不过是外物,并没有什么大用处,甚至有时候,只会成为羁绊。当然,那些羁绊,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甩开,只不过如今还没到那个时候罢了。
“你如今可是郡主了,怎么不是喜事?”穆行烟歇了狂笑,温声说道。她看出了木尹楠的不以为然,她也相信,那是她出于本心的表现,这个女孩。本就与众不同。只是,不是谁都能像她这样平静的,就连她也不能。她打从心里羡慕木尹楠的好运,但这种运气,从来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就像当年,她费了那么多心思也没让李靖和记住自己,偏偏木尹楠只是与他一次相遇,就做到了。甚至,李靖和对她,可谓是掏心掏肺。
李靖和。并不是一个懂得讨好旁人的人。是以,虽然他看起来并没有为木尹楠做什么,但穆行烟却知道。对他来说,她是不同的,是特别的,是独一无二的。
这样的她,却成了他的妹妹。不知道他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穆行烟无不担忧的想着,随后又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李靖和大概只会高兴,那个人,懂得什么是感情吗?
从扬州回到京城之后,穆行烟的变化。其实挺大的。不再汲汲于钻营,不再有事没事借着王府的名号往外跑,就是受邀去了王府。也常常只是陪着王妃,鲜少出现在李靖和面前了。
当年木尹楠说的那些话,也许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但她却偏偏听了进去。在那个年纪,她自己也还只是个孩子。却深深的记住了那些言语,并不自觉地。会去想,是不是自己也能像木尹楠一样,只做自己。
努力到如今,她依然在穆国公府的那个圈子里,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改变,但,心里的感觉却不同了。前所未有的轻松透彻感,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对爹娘,她不再纠结,对自己的地位,也不是那么在乎了,她一心扑在了对自己的改造上。穆行烟是真正的聪慧早熟之人,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为此努力了。结果便是如今,她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多才多艺,令人赞叹,就连太后都喜欢她,可以说,正好与木尹楠完全相反。
她如今不在乎地位了,可在府中的地位却节节攀升,下人不再是明里一套背后一套,对她的尊敬都发自内心。爹娘对她的态度也宽和了不少,而一直将她踩在脚下的穆行瑜,则对她妒忌的发狂,成天都想认识一些贵女,好让她也能在太后跟前露露面。
“郡主……不过是个名号罢了。”木尹楠摇摇头。
“不仅有封号,还有封地,这还只是个名号?”穆行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就算你不在意权势,可是,封地可是有大笔供奉给你的,那些可都是你的本钱!而且,封地是可以陪嫁的,等你以后成了亲,还能传给你的儿子、孙子,这还不是好事?”
“封地的供奉,很多吗?”木尹楠狐疑问道,她只是接了圣旨而已,其他就一概不知了。
“我的天啊,你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没被人害死还真是奇迹了!穆行烟看她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当然,如果她知道什么是外星人的话:“那可是崇州!一年的供奉,税收,足足有十几万两!”
一年十几万两,那的确是足够多了,以她的性子,只要一年,就足够她舒舒服服活上一辈子了。她为什么不要春分的银子?还不就是因为,银子对她来说没有意义?
木尹楠挑挑眉,看向穆行烟:“那又如何?”
……穆行烟真想掐死这丫的。
什么叫生在福中不知福?这就是活生生的例证!
别人一辈子想都想不来,连宫里的公主们都未必有她这样的待遇,竟然只换来了她四个字!
“那又如何!”
是不如何,可那代表,她一辈子都不用为银子发愁,不用整天去算计那些入不敷出,不用为了一个府邸的生计愁白了头发,未老先衰!
不仅如此,身为郡主,还拥有很多特权,这世上还有几个人的品级能比她大的?整个大晋朝,不过那么几十位罢了。况且,还不包括朝中为官的朝臣们,要知道,郡主、王府世子以上,都是见官大一级的。就是一品宰相,也得反过来先给她行礼!
出嫁的时候,郡主规制,一百六十八台嫁妆,全由内务府出,这还只是基本的。过年的时候,宫里的娘娘们总要给红包吧?那些贵人们出手,可不是小打小闹的几两银子!随随便便赏下来一两件古董珍玩,就够普通人家舒舒服服过上几辈子了!
但穆行烟冷静下来,首先想到的,却是自己又市侩了。木尹楠这样的人,是不会在乎那些的吧?单从这一点来说,她跟李靖和,还真是天生一对!
可惜啊……洛宁王爷已经堵死了这种可能。
“罢了,就当我没说。”想明白了,穆行烟又可怜起李靖和来,她是不会可怜木尹楠的,她已经够幸福的了。“你说你是和世子一道来的?王爷王妃他们真放心?”
“靖和哥哥这些年好很多了。”木尹楠含含糊糊的说道。
其实她也明白,洛宁王爷之所以放李靖和单独出来,也是有给他正名的意味在里面。但却不能做的太刻意了,只能一点点来,陪她过来不是个很好的由头吗?
虽然他们有他们的担心,但李靖和也不能就这样“傻”一辈子啊!他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可偏偏堂堂一个王府世子,却连一户想提的人家都没有。当然,其实不是没有,只是大部分他们都看不上罢了。
能看上的,又需要多斟酌,这里头门道深的很,一不小心,就会被拉下水的。
“是么?”穆行烟又是一愣,这她还真不是太清楚,不过,李靖和近年来都很少闯祸,那倒是真事。想了想,他好不好,跟她没什么关系,便笑道:“不说这些了,我们找个屋子坐会,外边热的慌。”
这会正值九月初,可不就是京城最热的时候?
木尹楠轻轻点头。
“哟,这不是小王爷嘛!”
同一时间,李靖和却是远远的在外院的院子里,看着身旁的人。这会儿这里都是公子哥儿,有那喜欢装模作样的,就拉着一大帮子人吟诗作对,时不时引得一片片叫好声,至于诗文到底通不通,那就没人知道了。
还有那尚武的,尚书府却是没地方给他们切磋拳脚,要么老老实实的坐下说话,要么游手好闲的到处游荡。
这不,落单的李靖和就撞上了一群青年。
这些人之中有几个眼熟的很,他却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了。领头的是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他身旁跟着个身穿青衫的青年,听了小白脸说的话,当即眉宇便皱了起来。却没有说什么,毕竟小白脸的语气虽然不好,但也真的没说什么不中听的不是?
李靖和挑挑眉:“你是谁?”
小白脸身旁的青年一听就知道不好,连忙站出来说道:“小王爷,这是史家二公子。”
“哪个史家?”李靖和莫名其妙:“你又是谁?”
那青年苦笑了一笑,知道李靖和脑袋不灵光,可是他来人家府上祝寿,却连正主都不认识,便拱了拱手道:“小生傅彦落。”
“原来是傅尚书的三公子,抱歉,我不大记得人。”李靖和憨憨一笑,又看向那史二公子:“至于他是谁,我还真不认识……”
小白脸闻言脸上轻慢的笑容便僵住了,随即淡了下去,目光冷冷的望着李靖和:“小王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几年前我的腿就是被您打断的,怎么,您不记得了?”
原来是他。
他就是那个让他被送到庄子上的主因。
兵部尚书史道泉家的二公子,史秀林。
怪不得刚才看他走路怪怪的呢!原来成了个跛子。
不过李靖和却丝毫不觉得愧疚,别说当年他是不懂事,就算懂事,他一样会下重手。十来岁就知道调戏丫鬟扒人家衣裳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是你啊,别来无恙?”李靖和收起傻笑,淡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