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未来紧跟着印月来到仇叶的卧室前。初未来一个箭步跃上去,用力叩响门。
回应她的是一声更叫人寒颤的响声,初未来能听见琴键被什么重物击中而发出的刺人耳门的和弦。
初未来脸色发紫嘴唇发青,气不打一处来。见里头的人不示弱不合作不罢休,她也毫不客气,毫不顾忌呆在身边怒气已盛的母亲。初未来收起叩门的手,索性改用脚的,踢门声重重地响起,一阵接一阵持续不断,新的噪音盖过了原来室内的躁动。
初未来咬牙切齿,对着门口吼道:“仇叶,你给我开门!我要徒手毁了你的钢琴!”
印月立在一旁,初未来的气势让她感到不适和陌生。她从不曾料到女儿也有如此火爆的一面,心底里不禁升起一丝担忧,内心很是纠结,未来像是个会和弟弟打架的姐姐?
初未来仿佛看穿了母亲的心意,淡然道:“妈,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爱护弟弟,不会将他打成残废。”显然,初未来振振有词的担保对母亲起不了半点安抚作用,印月好看的柳眉此刻皱得更紧,脸上显而易见的怒意转而化为一层浓浓忧色。
初未来在母亲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双瞳燃起的火焰使她浑身瞬即热了起来,方才铁青的脸此刻已然泛起一片充满血色的红晕。
“仇叶,开门。”印月忧心忡忡地立在门边唤道。听着里头儿子发出的一连串震天价响的噪音,她已无法按捺住熊熊怒火。
另一方面,印月很是担心,儿子如此不明智的举动会不会对刚相认的女儿造成伤害?印月的右手仍在毫无作用不见起色地叩着门。
初未来觉得母亲叩门的手掌对于这拆屋似的暴动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正想补脚踢出一声反击,门却在此时猛然被人用力拉开。
仇叶俊美如仙的脸再一次出现。这一次,他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多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情绪,双眼闪过一丝刺眼的讥讽之色。
初未来不等印月开口,昂首挺胸踏上一步,先声夺人:“仇叶,我叫初未来,我是上帝派来折磨你的天使。下跪就不必了,让开点吧,别妨碍我做事。”说着,初未来用尽全身力气将仇叶推倒,摆着一副侩子手的架势凌然正气地闯入卧室,如有千军万马伴随在后。
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那台初未来在午后触碰过的钢琴,与之配套的琴椅东歪西倒地散架在地上,原本洁白如贝齿的琴键像是被人恶狠狠地跺了若干脚,有种血肉模糊地凄惨。整个房间一片凌乱,活脱脱一幅车祸现场的景象,这让初未来不禁联想到画家毕加索的惊世骇俗之作。
初未来青筋爆裂地回转身,盯着仇叶不以为耻反以为傲的脸聚精会神,我弟是撒旦派来与正义唱对台戏的花旦吗?
仇叶若无其事地交叉着双手立在原地,双眼里透着几点耐人寻味的睛光,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挑衅意味,让本就硝烟弥漫的房间再增几分火药味。
印月不知如何是好地倚着门站,眼见初未来一副勃然大怒剑拔弩张的模样,心知好言劝慰不过是火上浇油,于是干脆闭口不言,冷眼看待这场闹剧将会如何收场。而对于儿子仇叶,印月深知是自己太过于溺爱,导致儿子如此骄纵,我行我素,做事从不顾及别人感受。
不打不相识的老生常谈,会不会发生在这对姐弟上?念及此,做母亲的印月便放松了紧绷的弦,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淡然处之,内心深处甚至燃起一丝期待。
此时,竹易如和仇见阳快步赶了过来,围观的队伍瞬间茁壮起来,紧张的气氛愈发浓烈,叫人心惊胆战。
仇见阳顺着卧室的方向张望,这幅惨不忍睹的景象让他下意识扭头看了看妻子,两人脸上均露出几分无奈之色。仇见阳对自己的儿子亦是束手无策,他宠爱妻子,便顺从着妻子宠溺儿子。
环视一圈后,初未来立在仇叶的卧室中央,声色俱厉地说:“你怎么不用你的脑袋来砸钢琴?这样事情能解决得更快,也不用老娘我亲自动手来废了你。”
说着,初未来瞥见离钢琴不远处,一个玻璃柜里放着一把小提琴。她不慌不忙地打开玻璃柜门,动作利索地拿出琴弓,缓缓朝仇叶走过去。
仇叶满是期待地紧盯着初未来怒意更甚的脸庞。他很是好奇,这个自认为是自己的姐姐,自以为高出自己一等却比自己矮了一截的女人打算对自己施以什么样的惩罚?
初未来目光阴寒,气势逼人,因愤怒而红起的脸颊使她多了罕见的杀气,连立在门外久经商场的仇见阳都不禁为之一怔。
初未来很快来到仇叶眼前,二话不说就朝他膝盖上猛地敲下一记。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得仇叶不得不稍稍弯起膝盖,用手扶着。他怒目圆睁,雪白的门牙从微启的朱唇中露出。
初未来没有给对方半点喘息的机会,她毫不犹豫狠狠地落下第二记,这下鞭打落在仇叶的左肩上。
仇叶一痛未平一痛又起,他用左手捂着肩,像是生怕肩上溅血,双目极不服气地盯着初未来,燃起两柱不灭的火焰。
初未来扬了扬眉,嘴角轻轻翘起,“这位砸钢琴的好汉,要么挨打要么对打,你看着办吧,我是不打算和你公平竞争了。”说着,初未来下意识瞄向卧室门口处,竹易如所在的位置,“他如果敢碰我一下,你就过来,替我警恶惩奸,不用顾忌我妈。”
听后,竹易如忍俊不禁,不由得低下头百般艰难地止住笑意。
初未来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琴弓却没有停止挥动,如同长了眼睛的鞭子似的准确无误地向仇叶白皙的手背抽过去,痛得仇叶立即站直腰板,势要将初未来推开。
初未来动作极快,轻松巧妙地闪躲过去,空出的一只手朝这个任性妄为的弟弟脸上打响一记耳光。
这声响大有气壮山河之势,惊动了仇叶的内心,他僵硬着脖子,一脸诧异地盯着初未来。自有记忆以来,曾几何时受过如此委屈如此欺负?
初未来?我会记住你!
仇叶诱人的双唇正纠结地纠缠在一起,上唇边上泛起一圈白色。向来不爱说话的仇叶此刻恨自己嘴拙,恨自己无言以对,巴不得能有初未来这般伶牙俐齿。
目光冷冽地看向仇叶背后,情绪有些复杂的仇见阳,而在仇见阳身侧,母亲镇定自若地立在一旁围观,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竹易如站在另一侧,饶有兴味地看着初未来旁若无人地教训她的弟弟,这让他想起多瑙河两人初次见面的那一幕,那时候的初未来鲜活地在他脑海里跳跃,此刻回忆的片段如同昨日才发生之事。
初未来像是用腻了琴弓一般,一手将它丢弃在脚边,不慌不忙地后退一步,与仇叶的距离拉远了些。
初未来双眼目定定地盯着仇叶,禁不住几句冷嘲热讽:“你怎么不干脆把落地玻璃窗给砸了,然后将钢琴从这里推下去?或者找人买个炸药包什么的把你自己给炸了好了。干坏事还惊动那么多人,你是求关注呢还是求掌声?幼稚。”
话音落后,初未来大步地从仇叶身边轻盈飘过,边走边说:“我饿了,我以我妈印月的名义宣布,今晚谁都不许给仇叶饭吃。不挨打的孩子不认错,不挨饿的孩子不知错。”
仇叶的脸皮在不自然地抽搐着,这一切的走向显然是出乎了他的预料,不曾想过初未来是这样一个烈女般的人物,竟是说打就打,说走就走。
初未来英姿飒飒地走至门口,微微侧过身冲仇叶的后背冷冷说道:“你饿了就去啃钢琴,横竖木屑掉了一地一定饿不死你。你那么有个性,别人碰一下你的钢琴”说着,初未来用力地带上门,动作之有力带来‘砰’的一声巨响,震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初未来适时地结束这场姐弟仗,将自己和不服气不认输不知错的仇叶隔绝,以此屏蔽掉这场犹如熊熊烈火燃烧不尽的战役。
关上仇叶的卧室门,初未来首先看向仇见阳,只见他同样面无表情地凝神注视着自己,眼神传来的目光很是复杂,不知是责备还是质问。
初未来面不改色地拍了拍手掌,随后像是刚打完一场漂亮的仗般雄纠纠气昂昂。说话时固有的十足的底气在此情此景下多少带了点恶人先告状的意味,“我不知道我弟到底是不善交际还是崇尚武力?我觉得我很不对,我替他的琴弓感到惋惜,居然派上这等用场。”顿了顿,初未来接着说:“长腿叔叔,你可以将我赶出你的森林庄园,但是我饿了,我要吃了再走。”
说完,初未来拉起竹易如,往楼下那一桌让人垂涎欲滴的丰盛晚餐走去。她错过了仇见阳双目中不慎泄露的嘉许之意。
“仇叶,终于遇上克星,我这个当妈的一直拿他没有办法。”印月自言自语道。就在她身侧,仇见阳轻轻地点了点头,弧度小得让人难以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