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日我就去定海。”钟勇颔首道。
俞思冕道:“这一次倭贼吃了大亏,无非就是两种结果:再不来犯,或者伺机报复。”
莫尽言不禁紧张起来:“他们还会再来吗?”
俞思冕和钟勇对视了一眼,说:“以我们这些年与倭贼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倭贼并不那么容易屈服妥协,再者倭贼来犯的根源在于他们国之内部,若是倭国朝廷约束不力,那么倭贼的问题就不会解决。”
钟勇点头道:“要是能这么容易威慑到那帮贪得无厌的倭狗,我们也无需苦苦抗争这么多年了。再说,我还不想这么快就放过他们呢。”
莫尽言知道钟勇一直都对许哥的死耿耿于怀,不亲自手刃仇人,他是难以获得安宁的。“既然这样,我们就与他们周旋到底。”
过了片刻,莫尽言站起来:“我去给钟大哥弄点吃的吧,都已经过了午时了,钟大哥赶了很远的路,想必也饿了。”
“那就谢谢小莫了。”钟勇没有再反对,莫尽言出去了,只余下俞思冕和钟勇默默相对。
“你和小莫……”
“你跟小莫……”
两人同时出声。俞思冕笑了一下:“你先问吧。”
钟勇点了下头:“许久不见你,这次见你感觉变了许多。”
俞思冕笑道:“是吗?我们好像也没有多熟。”
钟勇微微摇了一下头:“我们共事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你在锦衣卫中的名气却极响亮,时常能听到你的名头,说得多了,就难免知道得多了。”
“哦?”俞思冕挑了一下眉,笑起来,“我没想到我会这么有名。”
钟勇点了下头:“你跟小莫怎么认识的?”
“刚来闽地的时候,遇上了点麻烦,小莫正巧出手相助,就这么认识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俞思冕简略说了一下。
钟勇点点头:“他的武功是你教的?”
俞思冕挑眉看着钟勇:“你如何知道?”
钟勇微微一笑:“这就是了,他刚入梅花所的时候,我见他用过和你一样的拳法,那时候只觉得眼熟,没想起来出处,今日见到你,便都想得通了。没想到你们居然是旧识。”
“原来如此。”俞思冕点了下头,“你与小莫很熟?”
钟勇摇了下头,又点了下头:“也不算很熟,我与这宅子的故人很熟,他是小莫的大哥。”
俞思冕挑了下眉:“庄许?”
钟勇点了下头,神色十分黯然。
俞思冕的心思转了无数回,钟勇和庄许又是什么关系呢,那关系必定是比同僚更亲近一些的,那他会知道些庄许和小莫的事吧,想了想,问道:“小莫和庄许的关系很亲近?”
钟勇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是啊,庄许十分照顾莫尽言,像亲兄弟一样。”
俞思冕一下子便释怀了,亲兄弟,多好,不由得高兴得嘴角露出了笑容。
钟勇叹了口气,抬眼环视了一下厅堂内依旧红艳的喜字,问道:“这里最近有什么喜事?”
俞思冕也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你来得迟了几天,前几日是我和小莫大喜的日子,你该早点来喝杯水酒的。”
钟勇将目光转回到俞思冕脸上,有些吃惊地说:“你和小莫的——喜事?”
俞思冕点点头:“嗯,我们前几天刚好结了契兄弟。”
钟勇张圆了嘴,惊讶之情展露无遗,过了许久,终于有些叹服了说:“祝贺你们。真佩服你的勇气。”
俞思冕笑道:“古人云,花堪摘时直须摘,莫待无花空折枝。人生苦短,不想为着世人的看法而使自己留遗憾。”
这话本是针对他自己的情况而言的,不料却触动了钟勇内心最深处的那根弦,他身体猛然一颤,垂首良久,半晌才说道:“你很幸运。”
俞思冕笑了一下:“是,我很幸运。”心里微有些诧异钟勇为何这么说。
莫尽言从外头买了饭菜回来:“天气热,家里也没备什么菜蔬,钟大人莫要见怪。”
钟勇摆摆手:“何须那么多讲究,能饱腹便可。”
莫尽言将饭菜摆出来:“钟大人在长乐多留两日吧,我们陪你到处看看。”
钟勇摇摇头:“不必了,晚一点劳烦小莫陪我去庄伯父坟头烧个纸,我就赶回定海去了。公务繁忙,早日赴任才是正途。”
莫尽言点点头:“好。”
尽管太阳火辣辣的,钟勇也没有迟疑,冒着午后的烈日去了庄进坟前。当他看到庄许的衣冠冢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哽咽道:“阿许,对不起,对不起……”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他身后的莫尽言看得十分动容,不由得鼻子也泛了酸。俞思冕则诧异万分,心里突然涌现出一个念头来,但是当着钟勇的面,没有直接问莫尽言。
莫尽言和俞思冕看着钟勇的身影消失在白亮的光线里,注目良久。
俞思冕终于开口问道:“小莫,钟勇和许哥感情很好?”
莫尽言低低道:“钟大人和许哥是恋人,我也是许哥去后才知道的。”
俞思冕了然点头:“果真如此。”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莫尽言吸了一下鼻子,看着俞思冕道:“而且我听说,许哥为了我被水师除名的事一直在跟钟大人怄气,临死前两人都没和好。如果不是因为我,钟大人肯定不会这么自责和痛苦。”
俞思冕抱住莫尽言,用下巴蹭着他的额头:“小莫,不必自责,这件事责任不在你。这都是命。”
莫尽言闭上眼睛:“我总在安慰自己,也许许哥他并没有死,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好好活着。”
俞思冕亲亲他的额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也许还会有一个许哥一样的人,像许哥救小莫一样救了许哥。”
两颗眼泪从莫尽言的眼角渗出,他多希望这不是他一厢情愿,而是真的。
俞思冕温柔地吻去他的泪珠,对许哥,心里更多了几分感激。
第二日,小夫夫俩起了个大早,趁天未开始热就出了门,赶在天热前回到了福清。
莫尽言将自己重做的那些船模和俞思冕帮忙重描的造船图全都带上,准备找个机会亲自送到福州船厂去。
再次回到福清卫指挥使府邸上,莫尽言的心境颇有些不同,以前是客,现在也算是半个主人了。
所幸一切都未曾变化,就连厨娘,除了对莫尽言的新身份有些兴奋意外之外,也没有表现出更多的不适,只是变得更恭敬一些。
陈良和陈平生从福州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不少奖赏,光银子就有八百两,还有锦缎茶叶若干。其中还有江城夫妇补送的贺礼——一对玉雕马,上次他俩在福州的时候,玉石还未来得及雕琢好,便没有及时送出,这次陈良去福州,便顺道带回来了。
那玉是上好的和田白玉,色泽莹润,雕工栩栩如生,触手可亲。莫尽言虽然不识玉,但也爱不释手,那马儿一只稍微小一点,一左一右互相顾盼,似乎四目都在传情,一看就知道是一对。
俞思冕知道他喜欢,便用红绳给他栓了,系在腰间,莫尽言犹豫了许久,还是给它摘了下来,珍而重之地将它和他的船模、图样都放在一起。
俞思冕由着他,将自己那只也给了他一并收着,说是已经是一家人了,以后就不分彼此了。
过了些日子,钟勇亲自来了一趟福清,向俞思冕请示在南竿岛设瞭望前哨的事。这想法与俞思冕不谋而合,南竿岛是通常是倭贼入侵闽地的前站,倭贼多半会在南北竿群岛登陆补给淡水,以此地为据点。
如若在此设定前哨,那么倭贼南下的行踪多半都逃不过前哨守卫的法眼,这样一来,就能够将损失减少到最低。
从战略上来看,设哨卡是很有必要的。只是这哨卡究竟该如何设,部署多少兵力,还是个问题。
他们在商议这事的时候,莫尽言也在场,他对南竿岛了解颇多,对这个提议简直是举双手赞同。
俞思冕提议道:“既然是哨卡,那就尽量精简些吧,岛上条件简陋,人多了反而增添我们的负担,也增大了将士们的危险。”
钟勇点头:“我也觉得不必多,有二三十人就足够。”
莫尽言道:“我看二三十人也未必需要。我们可以用岛上的岩石,在南竿岛最高的山崖上建造一座牢不可摧的哨所,轮值的战士们就守在哨所里,一旦发现情况,就以响箭、狼烟或者信鸽的方式向后方的卫所报信,这样以来,我们就能在第一时间得到信号,并及时阻止倭贼的行动了。”
钟勇点头称赞:“小莫的法子不错,我认为可行,只要哨卡一建立起来,倭贼以后来犯的机会就会大大减少。不过这样一来,南竿岛的哨卡就会成为倭贼的眼中钉,他们必定会设法拔掉的。”
俞思冕道:“哨卡是实,但是具体部署多少兵力则不是确数,我们可以试一下虚实结合的方式,给倭贼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长他几回记性,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再来侵犯我大明。”
莫尽言眼睛一亮:“你是说我们偶尔可以在岛上设埋伏,守株待兔?”
俞思冕弯起好看的嘴唇:“正是如此。假设我们的哨卡三番两次破坏他们的行动,那他们会容忍哨卡的存在吗?必定会找个机会来除掉哨卡,这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到了,南竿岛上无百姓居住,我们就完全没有顾忌,可以放手与倭贼一搏,我们以逸待劳,胜算会有多大?”
经他这么一分析,钟勇和莫尽言都会心而笑起来,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过大年,寻香在这里给各位亲爱的读者拜年了,祝大家合家团圆、幸福安康!^3^
O(n_n)O谢谢许大大和阿简两位亲的地雷,你们太客气了^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