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堇色住过的那间房,简单雅致的摆设,整个屋子里都飘着清淡的兰花香。
我实在没有想到,再一次赖进来竟然是这样容易。
白日唐初说了那么多不要脸的话,廖斐清初时很是生气,我甚至觉得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会失败,可是后面听到唐初说要廖斐清娶我的时候,他居然只惊愕了半饷就点头的答应了。
莫说是我,就连唐初都没有料到他会应得这样爽快,他愣了好半天才会过意来。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廖斐清当时的表情,他居然不像是在开玩笑,这一点令我心里很忐忑。莫非这廖斐清真的看上了我?
我三两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镜子对着自己的脸仔细的照了起来。虽然额头上缠着纱布,但是纱布下的一双眼睛却是又大又亮,鼻梁不算高挺,却很秀气,嘴唇的颜色虽不够红润,但是大体看起来还是颇为清秀的,我对自己的长相一时间竟非常满意。
又对着镜子做了几个表情,觉得若有男子就这两三天的功夫就看上了我,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如果是廖斐清......我又想到了那个一袭淡紫色长裙的堇色,她一低头,一抬首间的风情却是我无论如何都抵不上的。即便只是和她见过一面,那日她犹如雕琢般的侧面居然叫我久久不能忘怀。而我,还不是男人。
我放下镜子,在心里肯定道,廖斐清绝对不可能看上我。任何一个人只要见过堇色都不会忘掉她。
床头的矮几上燃着廖斐清送来的安息香,和这清幽兰花香,这安息香竟然闻不到一丝香味。
我慢慢踱步回到床边,从怀里摸出早上捡到的那根白玉簪子。入手一片冰凉,簪子做工虽然粗糙,但是这块玉却非常好。
这根簪子是谁的?会是堇色的吗?
我把她拿到灯笼低下,仔细观察了好半天,却看不出什么究竟来。我记得以前在戏本子上看过,一般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必会在信物上刻上某某的名字,以便日后这对情侣分开,他们的儿子或是女儿可以找到自己的爹或者娘。可这根簪子真的滑溜溜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刻上去。
心里郁闷老半天,把簪子又踹回了怀里。
堇色的这间屋子在廖府里是独一无二的一间。这一件房单独的有一个小院子。院外的过道上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兰花,廖斐清的这个癖好真是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唐初和幺三虽然也成功的赖了进来,但是据我所知,他们被廖斐清安排住进了客房,至于是哪一间客房,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唯一知道的是应该离我住的地方很远。
因为我和唐初的打算,是先住两天摸清楚廖府的一些状况,在妖怪可能逃脱的地方设置一些陷阱,然后再来一个瓮中捉鳖。
所以今晚我要好好睡,明天晚上估计就没的睡了。
因为我的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把廖斐清送来的丫鬟都赶了出去,这里现在就我一个人。窗外吹起了一阵微风,我清晰的听到树叶被吹得沙沙的响。
躺在床上立刻闭上眼睛,心里一片安详,这是安息香的功劳吗?
房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心里一阵激荡,拼命的克制住自己想睁开眼睛的冲动。
那样熟悉的香味,我即便只闻过一回,却总也忘不掉。
那只冰凉的手如期而至,这一回没有摸我的脸,却是直接把手伸进了我的胸口里。她摸索了好半天,我忍了好半天。
待得那只手终于失望得要抽出来的时候,我一把按住了她,睁开眼睛笑道:“姑娘好像很喜欢半夜三更的出来吃我豆腐啊?”
她微微一惊,使了点力,手就挣脱了出去。
不错,这个半夜来吃我豆腐的就是堇色,还是和昨日晚上一样的装扮,一袭淡紫色长裙,头发松松挽起,白皙的肌肤上因为惊讶慢慢泛出一圈红晕。
我一下坐了起来,盯着她,笑道:“不知姑娘在我胸口捣腾了半天是为了什么?”
她眼睛微弯似笑非笑,自顾自的缓步走到前面的一张锦凳上坐下,声音柔和而又飘渺:“你说我一个女子能够对你做什么?”
我在心里叹道,这女子的气度是哪里练出来的,随随意意的一个动作都能如此灵动脱俗。但是既然她要瞎扯,我便陪着她装糊涂也是好的,于是也笑道“我也不晓得啊!可是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摸我胸口,你不觉得该给我个解释么?”
堇色熟练的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抬眼细看,她用的是廖斐清的那个杯子,好像喝水的那一边刚好是个廖斐清的名字,她楞了一下,转了个圈,才轻轻抿了一口。
“对不住,我若是知道你胸口什么都没有,也不会去摸。”
终究还是说出来了吧!早上捡到的那根白玉簪子一定是堇色的。我故意淡淡道:‘我胸口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不知姑娘你想要摸到什么?”
她闻言放下茶杯,又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我的胸口,眼里的笑意满满显露出来:“以你的岁数,胸口不该这么平的!”
我顿时觉得整个身体里的血都在往脑门子上冲,只觉得脸上都烧得通红。她居然说我的胸小,她居然嫌弃我胸小。我张开嘴呐呐了半天竟然挤出这样一句话来“我的胸虽然小,但是很精致。”
“噗!”堇色捂住自己的嘴猛咳了起来,纤弱的小肩膀随着咳嗽一阵抖动。我想她这一下可呛得不轻。
我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根本白玉簪子道:“堇色,你是来找这个的吧?”
她慢慢止住自己的咳嗽,抬起眼睛,似乎有些不信,她问:“他都告诉你了吗?你怎么知道我叫堇色?”
她口里的那个他是廖斐清吗?
我摇摇头:“你是说廖公子吗?不是的,是我自己猜到的。还有,你昨天晚上对我施的幻术并没有起到作用,我都记得。”
“你都记得?”堇色嘴角的笑意有些无奈,“不错,我早就看出来,你和常人不同!”
她说的这句话,我倒很是认同,点点头道:“不错,我师傅常常说我天生就是一个捉妖师的料,我身上有灵根。”
堇色听我这么回答明显的一愣,清澈如水的眼眸微微波动,半饷才若有所思道:‘你捉过很多妖怪吗?你师傅真的这样对你说?”
“其实”我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我至今还没有凭自己的本领捉过一只妖怪。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整个大升最厉害的捉妖师,你相信吗?”
堇色低头摆弄自己桌上的白玉杯子:“我痛恨捉妖师,如果我现在有能力的话,一定会杀了你。”
“为什么?捉妖师捉妖怪为民除害,你为什么不喜欢捉妖师?”我和堇色老实算起来,现在也只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可是这个美人说的话,却总能叫我惊上那么一惊。
她没有看我,又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也不喝,只是缓缓的倒入另一个茶杯里。
“你们打着为名除害的旗号,滥杀无辜。你要知道,这世上的人和世上的妖怪其实是一样,他们永远只能分成两类。那就是好人和坏人,好妖和坏妖。可是据我所知,这世上的捉妖师却是无论好妖坏妖皆是一竿子打死,一律捉去炼化。”她抬起眼眸看我,讽刺的意味极为明显:“如果这个妖怪活在这世上既没有杀人也没有枉法,甚至还做了很多好事救了很多人,你是否仍然认为你捉他们是天经地义的事呢!”
我被她噎住了,但是这样的妖怪真存在吗?我想那日在山洞里遇到的那个蛇妖,如果不是唐初我此刻只怕已经被她消化了。“你说的这样的妖怪我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妖怪只怕不存在这世上。”
堇色嘴角微扬,揶揄道:‘你没有见过,就能证明她不存在吗?”
唐初跟我说过,人即便有一百个心眼也抵不过妖怪的一个心眼,这世上固然有好妖,但是比例太少,而且妖怪本来就不定性,可能前一刻突发善心救了人,而下一刻就会突发妖性去杀更多的人。堇色这样痛恨捉妖师,可能是他以前被哪个妖怪救过,但是被妖怪救过就能证明那只妖怪是只好妖吗?
我觉得和堇色讨论这个话题有些浪费时间。我拿着簪子,岔开话题道:“你想要回你的簪子吗?”
堇色停下手里的动作,笑道:“你是不是想听听我和廖斐清之间的故事?”
她说话还真是直白,即便我确实有拿着这个簪子和她交换故事的想法,但是叫她这样说出来,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打个哈哈道:“反正长夜漫漫,也闲来无事,要不你就说给我听听。”
堇色眼波流转,声音恬淡:“想听也可以,只不过,你须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我忙点头道:“好的,其实我也有好多问题想问你。”
“你的问题我待会儿讲完,你大概也就能明白。现在我想问你的是,你是如何来到廖府?为什么会住进这间屋子?还有......廖斐清的那块玉佩,他送给你的时候可说了什么没有?”
堇色问的这些问题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这么关心我干什么?还有,廖斐清的那块玉佩会不会也是他们的定情信物?我要不要告诉她,我来到廖府,其实是因为廖府有妖怪。但是她痛恨我们捉妖师,知道了后会不会引发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
我索性把玉佩和白玉簪子都放到了桌子上。清了清嗓子道:“我来到廖府这件事得那日我去排队买猪肉说起......”
我把和廖斐清的相遇过程说了一遍,只是从后面闻到玉佩上的妖气开始就瞎掰了一点:“我那日回到家中,师傅说我收到的玉佩太过于贵重,一定要我把他送回给廖公子,可是我晚上过来还,廖公子却把我当成小贼,把我的头打成这个样子。然后廖公子因为对我很愧疚,所以就要我多住几日,再然后就安排我住到了这里。”
堇色低下头,淡淡道:“他送玉佩给你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吗?”
我仔细回想,廖斐清那日却是对我说了一句话的:“他说,在下廖斐清,姑娘若是哪一日想撞我了就拿着那块玉佩到东门廖府去找我。斐清,随时恭候!”
“砰“的一声,堇色手里的杯子掉到了地上,她脸色惨白,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一样,指尖都微微发起抖来。
“堇色,你怎么了?”我忙手忙脚乱的去把掉到地上的被子捡了起来,检查了一下,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这杯子经摔,这要是摔碎了,指不定依兰那个丫头该怎样对待我。
我拿起杯子放回桌子上,因为起床比较急,我也无所谓,光着一双脚丫子,自己移了个凳子,挨着堇色坐了。
堇色目光变得飘渺,半天才道:“你看出来没有,我其实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