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这张脸太熟悉了,因为这个高个子的蒙面人,就是我自己!但若这个高个子蒙面人是“我”的话,那么那个矮个子的蒙面人呢?
“不,不会的……”身后的王莞晴哭着倒在地上,面前的“我”则转身拉住了另外的那个矮个子蒙面人,仓皇地朝着一边逃了出去。
我机械地转过身来,慢慢地挪动到了吧台的位置,但是王莞晴却不晓得从哪里弄来了一柄水果刀,她一脸漠然地将那柄刀的尖部,刺向了自己的喉咙。
“你要干什么——”我大叫着,伸手抓住了这柄刀的刀尖,刀刃锋利,已然刺入了我的手掌,寒光凛冽的刀身上被我的鲜血浸染。
“莞晴,你疯了吗?”我一把夺过了刀子,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便把那刀子给丢了老远。王莞晴仍旧双目漠然地看着我,就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下一秒,她的身子便开始颤抖了起来,喉头耸动间,话也几乎快要说不成了。
“雷子……”她死命地抓住我的胳膊,“这里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手上的伤口就像是一张咧开了的嘴巴,在不住地往外吐着血水。王莞晴的这个问题,也像是一条毒蛇一般盘亘在我的心中。
如若不是刚刚我拦下了王莞晴的刀子,导致自己的手掌受伤,这种疼痛让我的大脑已然清醒了许多的话,我想我或许也会举起枪口对准自己的胸口。
“莞晴!你冷静点,先看着我。”我深吸了口气,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我们在来的时候,师伯已经告知了我们,恶魇控心,但是现在看来,它控的可是非同一般的厉害,几乎是痛彻肌骨。”
“那我们怎么办?”王莞晴再次发问,她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个复读机,而这句话便被她给翻来覆去地追问。
我伸手给了自己两个耳光,王莞晴吓了一跳,但是我这么做只是想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因为现在的我,精神也几近崩溃了。
打完之后,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现在的局势。
“你听说死亡循环吗?”我问王莞晴,她定定地看着我,没有回答“有”,也没有回答“没有”。
“就像在一楼大堂里面挂着的那副‘西西弗斯’的画一样。”我深吸了口气。
西西弗斯创造了科林斯国。他甚至绑架了死神,让世间没有了死亡。最后,西西弗斯触犯了众神,诸神为了惩罚西西弗斯,便要求他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而由于那巨石太重了,每每未上山顶就又滚下山去,前功尽弃。
于是他就不断重复地做这件事。诸神认为再也没有比进行这种无效无望的劳动更为严厉的惩罚了。西西弗斯的生命,就在这样一件无效又无望的劳作当中慢慢消耗殆尽。
王莞晴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好像明白一些了。”
我深吸了口气,接着往下解释着:
刚进酒店时的“我们”是过去的“我们”,而此时的“我们”则是现在的“我们”,但是穿上黑衣并且蒙面的“我们”则是未来的“我们”。
我不晓得自己这有些绕口令似的说法,王莞晴是否能够听得懂。
但是她一脸惊恐地问了句,“你的意思现在的‘我们’,还是会变成未来的‘我们’,去杀掉过去的‘我们’吗?”
我点了点头,“当喻光太、川字和朵荧都死了之后,就剩下我们两个的时候,一个新的循环便开始了。”
王莞晴猛地抓起了枪,瞬间站了起来,“那我们还等什么,我们去杀掉新来的一拨,让这个循环停止,这样现在的‘我们’就可以解脱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渐渐地黯淡了下去,并且她发现我看着她的眼神儿,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怪物。但她在我的眼睛,并不是一个怪物,我只是讶异恶魇的能耐,一个对于人的毁灭几乎达到了“诛心”的级别!
“我怎么会说去杀人?”她身子颤抖着,手中的枪支也掉落在地,“我刚刚怎么有胆量说自己去杀人,我疯了吗?”
“你没有疯,只是恶魇给我们创造的这个循环会让人不得已这么做,现在的我们就仿若是掉入了一个‘莫比乌斯环’当中。”我一边说着,一边从吧台上取来一张白纸,折一下之后,撕下一个细长的纸条儿。
“莫比乌斯环?”王莞晴的声音颤抖着,“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我把一根纸条扭转180,两头再粘接起来做成了一个纸带圈,还好我在高中的时候参加过数学趣味班,对于这个名词有了一定的认识。而这个纸环也具有魔术般的性质。
我拿在手中,给王莞晴解释着:
普通纸带具有两个面,即双侧曲面。一个正面,一个反面,两个面可以涂成不同的颜色;而这样的纸带只有一个面,即单侧曲面,一只小虫可以爬遍整个曲面而不必跨过它的边缘。
这种纸带被称为“莫比乌斯带”,也就是说,它的曲面只有一个!
“新来的‘我们’刚刚应该跑去了地下室的厨房当中,而蒙面的‘我们’一定会在天台等,新来的‘我们’将蒙面的‘我们’逼下了楼之后,新一轮的循环将要开始,到时候又会有一拨我们出现在这酒店前……”
我的声音颤抖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了,因为我现在也觉得要么去杀人,要么我就想自杀。
“那怎么办?雷子,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快要崩溃了……”王莞晴抓住了我的胳膊,“我想死,我只想结束现在的一切。”
“你听我说!”我反手抓住她,“恶魇是让我们在这个酒店里面不断地斗争,过去的‘我们’,现在的‘我们’,还有未来的‘我们’,但在同等智力、体力的条件下,想要战胜自己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打破这个莫比乌斯环。”
“怎么打破?”王莞晴的双目放着光,吧台的一侧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正在此时,两个黑色的人影从窗外坠落到。
见此情形,我们俩赶紧来到了窗前,却看到两个楼下的地面上,出现了两个黑衣人的尸体,只是在须臾间,这两具尸体便慢慢消失了。
“果然是这样子!”我咬了咬牙齿,“要让我们在这个循环当中耗尽生命。”
王莞晴木然地站在我的身边,“意思就是说我们只能一直在这个循环里面呆下去了,一直循环,永不间断。”
我一把抓起她的手,深吸了口气,走到吧台处查看,却从一侧的抽屉里面取出了一盒火柴,我紧紧地将火柴握在了手中,抬头看向了王莞晴。
“跟我来。”说完,我便拉着她朝着楼下跑了去,王莞晴任由我拉着,她不再问我问题,直到我们来到了地下室的厨房。
“雷子,我们来这干嘛?”王莞晴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找到了厨房的天然气阀门儿打开,并且拔掉天然气胶管。
“呲——”一阵气流的泄露声充斥在这个房间里面,浓重的臭鸡蛋的味道聚集在四周围。
“你疯了吗?天然气泄漏,我们会死的——”王莞晴西斯底里。
“赌一把!”我看向了王莞晴,抓住她的手,“如果这个酒店就是恶魇本体的话,那我们炸毁了这里,就都会从你的梦中醒来。但如果这里只是他创造出来的一个世界,那么你会醒来,又或者……”
说到这里,我的声音也渐渐地销声匿迹,毕竟现在在这个酒店里应该有三个王莞晴,如果全部都被我炸死的话……
“你放心!”我摊开右手掌,“万一出现状况,我会用‘神机符’把你给送走。”
王莞晴双目血红,她的手指嵌入了我的肉中,我的肉都被她抓的生疼。
“呲、呲、呲——”天然气的声音越来越大,而屋子里面那种臭鸡蛋的味道也是越来越浓重。
我的手中拿着这个火柴已然在瑟瑟发抖,但是我现在还不能点燃,必须要等浓度更加足够了,才可以炸毁这个酒店。
“雷子……”王莞晴抱紧了我的胳膊,几乎哭出声来。虽说我仍旧在强装镇定,但我后背之上已然是冷汗潺潺。
“赌一把吧。”此时,屋子里面的味道已然十分浓重,若是再不点燃自己手中的火柴的话,我想单纯这味道就足以让我窒息了。
“好,就这样——”吞了吞口水,我点燃了手中的火柴。
“轰隆隆……”一个巨大的火球将我和王莞晴吞没,一片金黄色几乎撑爆了我的眼球,在失去意识的瞬间,我只听到了王莞晴大叫了一声,“雷子——”之后的之后,便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
此一去,孰生孰灭?孰会醒来,孰又会睡去?无根树,花正红,摘尽红花一树空。空即色,色即空,识破真空在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