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找到了转移恨意的对象,终于振作了起来。
晚上,当莫北带着弟弟回家,天南做好了饭,在家里等他们回来,看着父子俩惊喜的眼神,天南嘴角带着笑:“回来了,我做了你们爱吃的菜,洗完手过来吃啊!”
莫北看着天南的笑容,有些担心:“你还好吗?”
天南很快地摇了摇头,笑着回答他:“我很好啊,早上起来,看着外面阳光很好,不知怎么的,心情就有些好转。不说我了,你们今天过得怎么样?”
弟弟问天南:“妈妈,爸爸工作很忙,我明天可以在家陪你吗?”
天南听弟弟说话,硬着头皮看着他,勉强带着笑回答他:“好,好啊。”说完像是被他的视线灼伤似的,赶紧低头,不去看他,然后突然站起来,“我,我去厨房给你们盛汤。”说完匆匆躲去厨房。
莫北进来厨房,看着天南边盛汤边流眼泪,叹了口气,拍了拍天南的肩膀,不说话。
晚上睡觉前,莫北来卧室和天南说晚安,转身离去时,天南掀开被子,赤着脚从床上跑下来,抱着莫北的背,哭着求他:“莫北,别走,别离开我,我……”
莫北转身抱着天南,把她放在床上,然后躺在天南身边,抱着她,亲吻着她的额角:“别难过,我在这呢。嘘,别说话,闭眼睡觉。”
等莫北睡着,天南睁开眼,冷冷地看着他的睡颜,脑子里轰隆隆乱响,罗女士不是说自己和莫北不合适吗?天南到要让她看看,自己如何待在莫北的身边。严冰涵还有其他人不是都认为自己是小|三吗?好吧,那索性破罐子破摔了,看,此刻他不是正躺在自己的身边么。
早晨起来,天南悄悄地去卫生间洗脸,刷牙,然后回到床上,抱着莫北的背,躺在他的怀里,酝酿着情绪等着他醒来。
等莫北眼皮动了下要醒来,闭着眼睛躲在他怀里,他动了下身体想要起身,天南紧抱着他的背不放,然后眼睛含着泪看他:“莫北,别走,陪陪我,我一个人在家难过得发疯……”
莫北看着天南流着泪的脸,一阵心痛,亲吻着她的眼泪,轻轻点头说:“好,我不走,我会陪在你身边。”
天南脸枕在莫北的肩头,由着他轻轻拍着自己的肩膀,眼睛看着墙,眼神放空……
和莫北带着弟弟在家里休息,中午吃过饭歪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得慢慢睡着,弟弟端着洗好的圣女果刚要过来,见妈妈睡着,就要走开,这时天南被响声惊动,睁开眼睛,见弟弟惊喜地看着自己:“妈妈,吃圣女果。”
天南想躲开他碰自己的手,动作太大,把盘子震掉,弟弟看着洒在地上的圣女果,红了眼眶,天南转过头不去看他,说道:“别哭。”
弟弟用小手揉着眼睛,呜咽着,轻轻点头:“嗯。妈妈,我不哭。”可是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天南忍耐不住,呵斥他:“别哭,我让你别哭!不要叫我妈妈!”
弟弟被天南的声色俱厉吓得小小的身体颤抖着,委屈地打着哭嗝。
莫北在书房忙工作,听到外面的动静,终于按捺不下怒气,抱着弟弟,痛斥天南:“儿子做错了什么,你这样对他,他失去了哥哥,也会伤心,可还得注意你的情绪,希望你能抱抱他,你以为只有你会难过?!”
天南跑进卫生间,捂着耳朵躲到门后,然后咬着嘴唇痛哭流涕,不是这样的,天南不愿这样,可是控制不住,两个儿子都在自己身边时,天南一眼就能认出他们,可是,哥哥不见了,看着弟弟,她却常常会混乱,觉得是哥哥在自己眼前晃动,这种一遍又一遍的认错又看清,折磨得天南肝肠寸断。
天南坐在卫生间门后发呆,莫北推了下门,从门缝中挤了进来,抱起天南回到卧室,然后又把弟弟领了进来,带到天南面前:“天南,你醒醒,看清眼前的人,他是弟弟,你的儿子,你抱抱他,好吗?”
天南抬头仔细的地看着弟弟的脸,慢慢模糊了视线,看着弟弟痛苦又期待的眼神,终于忍不住抱着他哭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宝贝!原谅妈妈好不好?”
弟弟点着头,依偎在妈妈的怀抱里,哭着念着:“妈妈,妈妈……”
莫北俯下身,把母子两人拥在自己的怀里,然后一家人抱着取暖,舔舐伤口。
天南情绪恢复正常,很快发现了弟弟的问题,弟弟走路时总是会回头寻找什么,看着书也会突然放下,低着头发呆。
天南知道他在找哥哥,以前他总是让哥哥跟在他身后追赶,喊着“弟弟,慢点儿,等等我”,看书时,每次哥哥来烦他,他总是装没听见,不理他……
天南注意到这个问题,却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抱着弟弟安慰他:“哥哥没走,一直陪在我们身边,只是你看不见。”
弟弟的回答单纯却又残酷:“妈妈,你别骗我了,我知道哥哥死了,幼儿园的小兔子死了,老师把它埋在了花园了,哥哥也埋在了土里了,对吗?”说着红了眼睛。
莫北为哥哥买了一块墓地,天南听他提过一次,却一次也没有去,仿佛只要不去,就能继续欺骗自己哥哥还在,没有被埋在冰冷的地下。
如今听弟弟说,天南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去呵斥弟弟,让他闭嘴,只是默默抱着他,然后母子两人哭着互相拥抱不语。
莫北回家,看母子两人都眼眶红肿,抱起弟弟问他:“宝贝,怎么了?”
弟弟低头不语,天南帮他回答:“白天,他想哥哥了……”
晚上,两人商量着弟弟的问题,莫北提出三人带着弟弟去看一下儿童心理医生,现在国内这方面挺健全的,如果天南需要,也可以帮她安排。
天南知道自己帮不了弟弟,只能交给别人来解决,可是要自己去看心理医生却想也没想就否定了,去看心理医生,在陌生人面前把自己的血淋淋的伤口再一次摊开?不,天南要留着这道伤,这道伤口的疼痛会提醒自己还活着,会给自己动力,去做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
过了几天,天南和莫北带着弟弟去做心理咨询,两人陪着弟弟坐到咨询师对面的沙发上,听她问弟弟:“小西,你好。你能和阿姨介绍下自己吗?”
“你好,我叫项西,今年四周岁三个月十九天,上幼儿园小班,我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正说着突然停住,睁大眼睛看着前方不说话。
“小西,小西……”咨询师轻声问,“还有什么?”
弟弟摇着头,闭紧了嘴,不说话。
天南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所以不去打扰他,揽着他的肩膀发呆,莫北低头询问:“弟弟,爸爸妈妈在这里,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好不好?”
弟弟抬头看了看妈妈,又转头看了看爸爸,然后告诉咨询师:“……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他叫项东……”
天南想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可是弟弟稚气的语声却不断传来,当听到咨询师问弟弟:“你能告诉阿姨你哥哥发生了什么事吗?”而弟弟颤抖着声音告诉她:“我哥哥死了……”天南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心理咨询要以这种揭人伤疤的方式询问,天南受不了这个,哀求地看着莫北,在他点头同意后走了出去,倚在咨询室外的墙上,捂着胸口流泪。
等了半天,父子两人出来,弟弟抬头看了天南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脸上仍带着受伤害的表情,天南看着他,抱歉一笑,想抚摸他的头安慰他一下,却被他躲开,只能愣在原地。
莫北抱起弟弟,带着天南回家,路过小区的游乐场,莫北让弟弟去跟其他小朋友玩,然后看着天南,欲言又止。
天南从刚才被弟弟躲开时,就难过得透不过气来,莫北叹了口气看着天南说:“你知道弟弟刚才和医生说什么吗?”
天南低头不语,莫北接着回答:“他说他想要你看着他,可是你看着他却会让他觉得你在看哥哥,有时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哥哥,还是弟弟!”
天南咬着嘴唇流泪,听莫北说道:“天南,你如果再这样,我会考虑让弟弟离开你身边一段时间,他还小,我不能让你继续伤害他,你明白吗?”
天南抓着莫北的胳膊,哭着摇头:“不不,你不能这样做,弟弟是我的命!我会改,我会改,求求你,不要把他带走……”
“那你就好好看着他!弟弟智力早熟,有些事他都懂,可你懂吗?你痛苦时,他会安慰你,可他的痛苦,一部分却是你造成的!”
“对不起,对不起……”天南哭着一遍遍重复,既是说给莫北听,也是说给弟弟。
莫北两手抓着天南的肩膀上,低头看着天南的眼睛,认真说道:“天南,我知道你很坚强,你看,我不在你们身边,你却把两个孩子照顾得这样好,我惭愧却又感激。现在,我相信你也能挺过去,你有弟弟,还有我,我们一家人都在你身边,振作起来好不好?”
天南不愿意真的振作,她知道要想真的振作,就得把哥哥放下,可是她得装作振作起来,她必须得做点什么来发泄这种恨意。
哭着对莫北说道:“一家人?可你现在还是别人的丈夫!你会丢下我和孩子回到她身边的……”
莫北看着天南脆弱的表情,心痛得很,抱着天南,向她保证:“我会一直陪在你们身边,六个月马上要过去了,我会再次提出诉讼请求,我会离婚。”
“那你会娶我吗?”
莫北犹豫了下,告诉天南:“我们会像其他夫妻一样,我会爱你和孩子,照顾你们,我保证。”
天南狠狠推开他:“你不愿娶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以前我们在一起时,你也说过会永远照顾我,可你最终却离开我,娶了别人,那这种照顾还有什么意义?你这次说要照顾我们母子,是不是也要去娶别人?”
“不会了,这次不会了,你相信我!”
“那你就娶我,给我们一个家!”
莫北痛苦纠结,他可以陪在天南和孩子身边,一直爱护他们,可是一旦结婚,让他们走进自己的家庭,那么,随之而来的问题太多,他怕他们会受到伤害。可是看着天南哭泣的样子,莫北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再次把她抱在怀里;“好,我答应你,我们结婚。”
天南趴在莫北的怀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看,他答应了,控制莫北还不容易,自己也能做到。
接下来的日子,天南花时间请求弟弟的原谅,让他重新回到自己的怀抱,每个星期,她会和莫北一起陪着他去做咨询,然后一家人手握着手互相鼓励安慰。
莫北的离婚案很快开庭,莫北铁了心要离婚,严冰涵也无可奈何,只能在财产问题上抓着莫北不放,拖延时间。
莫北在知道哥哥和弟弟的存在后,曾经把自己名下的几栋房产和一些股份放到了他们名下,如今这点却成为了双方争夺的重点,严冰涵那边告他不经过自己的同意私自把财产给别人,是在转移财产,莫北坚决否认,于是场面焦灼,庭审进入取证阶段。
以前,天南会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如今一切都看得很平淡,别人的谩骂污辱又算得了什么?
莫北很早就帮弟弟转了幼儿园,每天上学时,让司机去送他,别人也不知道他是莫北的孩子,所以幼儿园的生活过得很平静。
天南母子这段时间被莫北保护得很好,以前他想要离婚,所以不在乎杂志或新闻上怎么说他,因为知道严冰涵顾惜脸面,伤害到了她的脸面,他以为她就会放手,可是舆论的一把火却烧到了天南母子身上,让他再不能忍,只能采取手段封锁新闻,天南听到他在书房里打电话,吩咐助理处理这些问题,忍不住有些齿冷,男人也不过如此,爱你时如珠如宝,不爱你时弃若敝屣,徐志摩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天南知道自己得抓住莫北,趁他还怜惜自己时让他离不开自己,轻轻敲了门,然后温柔地笑着,把牛奶端到他面前,看着他喝完,然后轻轻擦了擦他的嘴角,转身离去。
莫北提供的证据占了上风,然而严冰涵却获得了绝大部分的同情,她想打感情牌,无奈莫北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法官最后还是判定夫妻双方感情破裂,准予离婚,除了在儿子名下的部分财产,莫北净身出户。
严冰涵在离婚的第二天跑到了天南这里,捶打着门,让天南出来,说知道天南躲在里面。
天南打开门,冷静地看着她,她的样子憔悴苍白,狼狈极了,可是天南再也对她同情不起来,天南只记得她跑去幼儿园,抓着儿子的胳膊不放,哥哥的小胳膊上曾经被她抓出了深深的几道印,一定很疼。
看着她,冷酷地开口:“你想做什么?莫太太,哦,对不起,我忘了,你已经不是莫太太了。我称呼你严小姐,可以吗?”
严冰涵发着疯狠狠抽了天南一巴掌,天南由着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衣服,知道她只是在发泄自己的痛苦。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天南让她拿自己撒气,她知道这一切会有回报。
果然,当莫北下班回来,看着天南躲在卧室里,坐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当看到天南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和被撕扯的凌乱的头发衣服,眼里的痛苦自责让天南痛快淋漓,谁说生活不需要演技?
给男人一个机会,让他看到你的脆弱和惹人怜惜,激起他的保护欲,何愁俘虏不了他的心?男人不是笨蛋,但他们都是感官动物,感官动物是什么?处理女人问题,看到什么,还没开始怀疑,就会选择相信。
“莫北,我不是小|三!你告诉我,我不是小三!我受不了这个……”天南哭着拉着莫北的胳膊,问他。
莫北看着她点头:“对对,你没有做错什么,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小|三,其实连天南自己也糊涂了,她问莫北这个问题,不过是想提醒他,都是他的错,那么在以后的相处过程中,两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想起两人是怎么开始的,不会让他觉得是错误的开始,他也不能推诿责任,指责自己。
“我们结婚好不好?我害怕,我怕你又会不要我了,我们快点结婚吧。”
“好,我娶你,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