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去世半年,莫北离婚三个月,两人举行了婚礼,婚礼很盛大,却不是天南期待中自己婚礼该有的样子。
此刻,天南坐在化妆室,看着镜子中穿着婚纱的自己,对着她笑了笑,却没找到幸福的痕迹。
一遍遍涂着口红,不满意又擦掉,不够红,不够……
少芳敲了下门,风风火火走了进来,拿过天南手上的唇彩,坐在她对面帮她涂,弄好后,笑着夸道:“太美了!天南,恭喜你!”
天南含着眼泪对着镜子中的她笑,少芳拥着天南的肩膀,也看着镜子里的天南:“别哭,天南!人这辈子,长不过一生,短不过一瞬,有些时光咱得紧紧抓着,别让自己后悔,啊?”说完笑着继续说道:“再说,天南,你三十多,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你得笑呀,大声笑!”
天南配合着她的逗趣,破涕为笑,看着她今天的打扮有些纳闷,少芳准备的伴娘服自己之前见过,可是如今却看她换成了宽松的白色蕾纱裙,胸口有点韩式风格,脚上还穿着平底白色小皮鞋,看着她表示疑问。
少芳回答:“还不是怕抢了你新娘的风采!”
天南不信,少芳可是喜欢抓住任何能展示自己风采的机会不放,她曾经参加过N多前任的婚礼,把人家新娘比成渣,最过分一次,她大学时的教授办银婚婚礼,夫人很时髦,穿着束腰露背的白色礼服,她偏偏穿得和人家一样,撞衫了也死不悔改,跑到人家面前碍眼,缺德的都快冒烟了,没道理因为自己是她闺蜜就手软。
“少来,说实话!”
少芳嘿嘿一笑,趴在天南耳边小声说道:“我怀孕了!”
扔完这个重磅炸弹,又若无其事地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然后转身宣布:“我今天可不能帮你挡驾了,到时有人敬酒,你找别人看着办吧。”
天南不理她的话题,盯着她不放:“你到底怎么想的啊?我一个人带着孩子是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
“打住啊,天南,别胡思乱想啊,我吧,准备今天婚礼结束后和他求婚,如果他同意了,那就皆大欢喜,他不想结婚,我就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孩子,他会娶我的。再说,不为了孩子,谁结婚啊?”
天南有些无语了,知道少芳洒脱,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洒脱,自己求婚,为了孩子结婚,好吧,自己是老古董,和她不能比。
“你不是马上要升职了吗?财务副总监的位置,你垂涎了那么久,就这样放弃,太可惜了。”
“谁说我要放弃了?不就是带个球吗,我搞得定,又不用母乳喂养,生完了把孩子往保姆那一扔,我照样自在逍遥,谁像你那样,把自己折腾成老妈子。”
天南听少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不去揭破真相,心想,你现在嘴硬吧,等孩子生下来,有的你哭的。
有些觉得好笑,迫不及待想看看少芳孩子生下来会怎样,言不由衷地鼓励她:“好,有勇气!我相信你,你会是最时尚的辣妈的!”
知道少芳这次是真的陷了进去了,以前也不是没中过标,吓得让天南带着她去做流产,还愤怒的把搞得她怀孕的男友狠狠甩掉,理由是连带个套都能让自己怀孕,运气太差,自己都被带衰了,pass!
如今居然换上了一副良家妇女的打扮,还想要结婚,她说的没错,果然是真爱!
“总之,希望你幸福,少芳,你一定会幸福的!”
“嗯。”少芳笑着狠狠点头,然后威胁天南:“你今天的捧花我承包了,要是扔不准,我跟你哭!”
“好,到时让别人挡着,我们躲在一边偷偷抛,我抛你接!”
“那多没意思,我得让全场女人看着我牢牢接住捧花!”
“这得看我临场发挥,也得看你运气,好不好?”
“……”
婚礼开始,天南挽着莫北的胳膊,在音乐声中走上前台,在司仪的插科打诨中,陪着观众笑,陪着观众哭,介绍到莫北父母时,天南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看着罗女士,看着她优雅地笑,优雅地说话,脑子里回想起她知道自己要和莫北结婚时,两人见面的场景。
罗女士平静地开口:“事情好像和我们当初打算的不同,我没料到,你恐怕也没想到,不过没关系,只是一个小插曲,我会等着一切回归正轨。”
“很遗憾,罗女士,让你失望了。”
“你不必叫我罗女士,过几天,你得叫我妈妈,现在改口也行,毕竟你们已经领过证了,对吗?”
“我怕夜长梦多!罗女……不对,妈妈,莫北和你说了吗?我们婚后决定住回大宅,你们上了年纪,他不放心,想陪在你们身边。”
罗女士挑了下眉:“哦?那么,好戏上场了,对吗?”
天南看着她,笑着点头。
是的,好戏要上场了!莫北是两人角逐的对象,谁控制了莫北,谁就赢得主权。
罗女士离去时,转身回头看着天南,目光中带着悲悯同情:“我做过他们家的媳妇,我了解那是什么滋味,希望你不要后悔!”
“后悔”,不会的,自己已经尝过了后悔的滋味,这种后悔现在还在折磨着自己,天南后悔不该带着孩子们出去,后悔不该坐上那辆火车,后悔没有好好待在车厢里,后悔没抓住哥哥……太多太多的后悔,如今自己终于找到了解脱方法,为什么要后悔?
婚礼上来了很多的人,到今天,天南才了解莫北家排场有多大,他爷爷快一百岁了,老红军,走过草地,翻过雪山,虽然不在位了,但政治能量仍然很高,老爷子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就是莫北的父亲,二儿子从军,三儿子从政,女儿的丈夫是现任某军区的首长。
搞政治的有规定,避嫌不能来,于是由他们的夫人代表出场,天南到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夫人外交,看她们一个个长袖善舞的样子,知道表面的笑脸下藏着各自肚肠,也不在意,微笑着握手打招呼,谁说话,都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到最后也赢得了她们的称赞,什么谦虚大方,知书达理,天南只记住她们表面上的夸奖,也不去猜测她们的真实想法,大家都落得个表面开心。
接捧花时少芳遗憾败北,耍着宝让天南赔给她,抱着天南的胳膊做着鬼脸,语气怪怪地说道:“唉呀妈呀!咱今天可算是见到世面了,这辈子没白活。”
天南也看着满场宾客,认真地看,记住他们的脸,说话的语气动作,留意他们讨论的话题,她知道以后这就是自己的生活,要想不受罪,那么,就得融入适应。
少芳还在对没接到的捧花耿耿于怀,埋怨着今天没穿高跟鞋,海拔不够,才没接到。突然指着一个穿着粉红西装,和一女生正搭讪的英俊男人对天南说:“看到没,那个人老娘曾经追过,勾|搭了好几次他不上钩,我以为他名字叫郑何,本人也是个太|监,没想到他还有这天,瞧他色眯眯的小样子,我真不相信自己追过的冷感骚年还有这么猥|琐的时候,啧啧!”
天南看了过去,语气平和地告诉她:“他搭讪的女生我认识,是莫北二叔的独生女莫心怡。”
“啧啧,有追求!我不应该怀疑他的境界。”少芳怪笑着吐槽,然后问天南:“这么快就认识了他们家人啊?”
天南挑了下眉,得意地说道:“这算什么,今天到场来宾80%我应该都记住了,何况是姓莫的。”
“不是吧,天南?我可知道因为前段时间离婚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今天来参加你们婚礼的人特别多,都想来瞻仰瞻仰你的风采,看看小|三逆袭上位的经典案例。”少芳开着天南的玩笑,吐出来到场大部分女人的居心。
“我是小三上位嘛,当然得做足功课了,实话告诉你吧,送请柬时,我背了下宾客名单,之前接待来宾时,我对了对人物,认了面孔,你随便点一个吧。”
少芳指着一个人问:“那个穿着橘黄色长裙的女生。”
天南看了一眼,认出那是金胜男,她也是悲催,不停参加前任的婚礼,要是莫北再结一次婚,估计她得吐血。
之前送请柬给她,她跟天南特别申请,不送红包,白吃白喝,天南笑话她有钱人会过日子,她和天南抱怨,离婚的夫妻这么多,可谁像她前任似的,可着劲地结婚离婚,说自己也倒霉,说什么离婚之后还当朋友,结果为显示风度,被绑架参加前任一次又一次的婚礼。
最后和天南说:“你看起来还不讨厌,我就勉为其难祝福你吧!”
天南想起金胜男的话,还有些忍俊不禁,笑着告诉少芳:“那是莫北的前,前妻!”
少芳瞪大了眼,看了看天南,又看了看金胜男,实在忍不住问天南:“天南,你说莫北到底看上你什么呀?我一看那前,前妻就知道她肯定是富家女,看她穿的裙子,手里拿着的包,没个几十万拿不下来,再想起莫北的前妻,那小模样长得水嫩的,哎呀,你们三人再加上莫北完全可以凑成一桌麻将了,哈哈……”
天南不理少芳的搞笑,想着莫北,他看上自己什么?也许因为自己是他生活中的变数,也许是对他母亲的叛逆……谁知道呢?
“哎,说到这个,你的新郎呢?”
“被朋友拉过去灌酒了。”莫北离婚又火速娶了自己,在朋友圈中刮起了一阵旋风,朋友们虽然笑话他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但也佩服他的勇气,嚷嚷着“好小子”,“牛人”,拉着他就去灌酒。
晚上婚宴结束,莫北昏昏沉沉的被扶着回到酒店房间,躺在床上嘴里念叨着天南的名字,天南洗完澡出来,看他躺在床上醉得胡言乱语,帮他把衣服换下,就听莫北嘟囔着:“天南,别怕,天南,有我在,别怕……”一瞬间红了眼眶,趴在他的身上,这一刻,不知是恨他好,还是爱他好,只能抱着他不说话。
蜜月是带着弟弟一起去的,他正好放暑假,地点是瑞士,天南是第一次出国,护照、签证什么的都是莫北办的,飞机降落在日内瓦,莫北带着母子两人坐火车去了瑞士小镇霞慕尼,住进了小镇商业街旁边的酒店,小镇规模不大,却看起来很是繁华,因为是滑雪胜地,游客很多。
每天,莫北会带着弟弟步行十分钟左右去坐缆车,下来后或是陪他滑雪,或是和天南一起陪着他在小镇上的商业街逛逛,不能免俗地买了几把瑞士军刀,手表,又去吃了起司火锅。
弟弟最爱的是小镇上的各色美食和糖果,烤得美味的白香肠抹上芥末或者番茄酱,味道口感香浓纯正的雪糕,色彩鲜艳,造型独特的各式糖果……
小镇四面环山,抬头就能看见勃朗峰,它静静耸立着,任人们攀登、滑翔,游人如织可却让人感受到静谧,仿佛只要来到这,你就能抛开烦心事,不去想过去、未来,只是珍惜这一刻的时光。
天南有时会坐在酒店的阳台上,静静看着蜿蜒的雪山,能一坐就是半天,看莫北也是旧日模样,他只是他,两人之间没有过别人,没有过痛苦烦恼,天南会深情款款看着他,夜晚两人会拥抱缠绵,然后抱紧对方,进入梦乡。
只是梦不会像现实世界这般安静,天南清醒时获得了短暂平静,在梦里却不停折磨自己,或是追着永远也不停止的火车,或是不停地陷落,脚下每踏一步就会跌落下去……
睁眼看莫北睡得正熟,想起他白天一整天的笑脸,会心下暗恨,你为什么可以笑得这么开心,你为什么可以睡得这么香?你忘了哥哥了吗?为什么只有自己痛苦?
白天,天南又恢复过来,陪着父子俩到处逛,笑着和他们打闹。
十几天的蜜月很快就过去,两人带着孩子回国,离开时特意照了一张合影,一家三口手拉着手摆出心形,对着镜头笑,背景是耸立的勃朗峰和不断滑过的滑翔伞。
莫北家的老宅是一栋古旧别墅,有着宽敞的庭院,院里种着海棠树,有一个小池塘,莲叶间鱼儿游动。
老爷子不常住在这里,听说在郊区小院住着,种了几块地,养了几只鸡,而这栋老宅主要住着莫北一家,莫北的爸爸以前是市委书记,退休后在家闲着,莫北妈妈则开着自己的文化公司,忙得见不到她的人影。
弟弟很快爱上了这栋房子,或是坐在池塘边,或是躺到树下,要么爬上阁楼,到处探险。
天南忙着照顾一家人的生活,忙着自己的工作,也忙着交际。
早上起床,她会给莫北准备好当天要穿的衣服,连袜子和领带都搭配好颜色,下楼和保姆一起准备早饭,等他们起床,吃过饭,笑着送莫北上班,然后领着儿子去幼儿园。
回家后,收拾好自己和孩子的卧室,和保姆一起打扫楼上楼下,中午给莫北爸爸准备好午饭,他经常是在自己的书房吃,天南对他没什么印象,他好像也习惯了自己的不存在,安于驻扎于自己的书房,摆弄着书,把玩着古董,弟弟在家时,偶尔会去爷爷的房间,这时他会教教弟弟下棋,天南也会极难得的听到他的说话声,但更多时候,想到他,总是会想起《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老爷,永远没有正脸。
下午,天南会忙着自己的工作,和出版社签过合同,一年至少完成两部作品,之前拖了一段时间,如今必须得加紧。
有时天南会出去见见朋友,经过金胜男的介绍,天南慢慢认识了几个上流社会的贵妇,她们也许也会爱八卦,但无一例外都很现实,谁管你怎么上位的?只要大家能互相利用。
陪陪她们做做美容,保养保养头发,谈谈自家老公,自家娃的事,之前准备好腹稿,要是实在不懂,就老老实实承认,她们获得了某种优越感,自然鄙夷天南无知的同时又会慢慢体谅,天南不动声色地渗透着。
有时间收拾之前收到的结婚礼物,天南认认真真打开,认认真真给给莫北那边的来宾写感谢信或打电话,只要逢上节假日,不忘打电话问候,或是送上简单的小礼物,附上小卡片。
渐渐的,也慢慢获得了别人的认同,那些夫人有什么聚会也会叫上天南,看着她的眼神也慢慢和善。天南知道自己很容易讨人喜欢,外表人畜无害,加上谦虚谨慎,温柔和善,只要她想讨好谁,别人一般不会给她冷脸。
如今,天南有意识地尽情发挥自己的优势,自然效果更加显著,当天南被其他夫人带着参加聚会,遇到了罗女士时,看着她有些惊讶的表情,她知道自己成功了。看,这就是你说过不属于我的世界,我走进来了,也准备好了长久停留,原来,也不过如此!